第75章
“孟君祁,打架了嗎?”
她的聲音輕而柔。
那些夢境被她盡數斂于記憶深處,一層一層掩蓋着,如同落于深湖裏的石頭。
俱樂部裏,衆人驚惶的看着角落裏接了電話的少年,沒有誰敢在繼續動手。
“報警嗎?”
有人小聲問。
另外一人踹了說報警的一腳,“報什麽?說報警你是傻逼嗎?”
這件事,只能私人解決,如果報警的話,就是把孟家的面子壓在腳底踩,孟庭洲能放過嗎?
私人解決的話,要麽孟庭洲放棄孟君祁,那樣他們可以千百倍的報複回去,要麽孟庭洲出點血解決這件事,勉強兩清,但是他們同樣也不會讓孟君祁好過。
“先把阿誠送去醫院,聯系阿城父母和孟家。”
舒月的目光落在孟君祁身上。
少年神色忽然變得很平靜,就像是原本一只發狂的豹子被人安撫了下來,他縮在角落裏,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以後不會了。”
殷姜想了一會兒。
她沒法說打人不好,不能打人,因為這個世界上,總是存在一些讓人想打的人的。
只是,“能通過別的方式解決的,最好別使用暴力,好嗎?”這是她唯一能對孟君祁說的。
孟君祁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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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報警了嗎?”殷姜輕聲問。
孟君祁擡頭,他身上都是血,“他們不會報警。”
除非他把那個垃圾打殘廢打死,否則他們不會報警,他心裏清楚。
殷姜松了一口氣,為了安撫孟君祁,她的聲音放得更柔,“我希望你在京市過得更好,明年六月我就高考了,我會考去京市,我去京市的時候,能看到更好的你嗎?”
“會。”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做到。
“那好好加油啊。
殷姜鼓勵。
“每個人都是要學會成長的,在成長的過程裏變得更好,我希望你變得更好。”
不要再受她的連累,不要再圍繞她一個人活着,他是獨立的個體,不是誰的附屬品。
血順着指尖往下滴,孟君祁閉上眼睛,露出笑來,“你總是在給我灌雞湯。”
“我以後不會再惹事了,下次京市再見,換個雞湯灌吧。”
電話挂斷,殷姜嘆了嘆氣。
她把手機收回,“好了,并沒有報警,不過接下來的處理應該會很麻煩。”
也只是猜測罷了。
樂思危說了句謝謝,殷姜搖了搖頭,“那我回去了?”
她還要回去繼續主持立中的周年慶,給蘇笙默說的十五分鐘快到了。
樂思危連忙給她讓路。
殷姜回去之後,樂思危拍了下許澤新,“剛才說的什麽畜牲話,幸虧殷校花沒生氣。”
許澤新抓了抓頭,“我以為她不想管來着。”所以才說了那麽過分的話,“要不我以後找個機會給她道歉?”
許澤新說的什麽殷姜并沒有在意,她回到學術廳的時候,臺上的話劇表演已經快要結束了。
沉睡的王子被公主吻醒,he的大結局。
“回來了?”
蘇笙默看她。
殷姜點了點頭。
“處理完了嗎?”
“處理完了,他說以後不會再打架了。”
蘇笙默嗤笑一聲。
殷姜覺得蘇笙默的性格好像變了一些,他以前從來不會表露出對孟君祁的不屑,但是現在他卻是絲毫不掩飾對孟君祁的輕視了。
兩分鐘後,臺上的表演結束了,他放下稿子,走上了臺,“先把主持做完吧。”
最後一場是殷姜的舞蹈,芭蕾,
殷姜去後臺換衣。
她其實已經不認為殷父殷母會來了,因為已經是最後一場了,對着鏡子,殷姜捏了捏臉頰,露出笑容來,“沒事的,還可以加油。”
外面燈光已經全部熄滅,她出去的時候,幾乎是一片黑暗。
下午五點開始的周年慶,到現在,已經是九點了。
沈秋辭來的時候,學術廳是一片黑暗,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手裏還捧着一杯蜂蜜水,身邊的殷秋風問她是否冷,想要脫下衣服蓋在她身上。
“不用。”
沈秋辭說。
她厭煩這樣擁擠污濁的環境,以至于她的面部神情比以往更冰冷。
有人從她身邊走過,蹭到了她,她隐忍的深呼吸一口氣,才沒有立刻離場。
那個孩子……喜歡的就是這樣的環境嗎?就像一群螞蟻聚集在一堆,令人心生厭惡。
她的目光放在學術廳的臺上。
一縷燈光緩緩的落在舞臺中央,舒緩悠揚的音樂聲自四邊的擴音器傳出。
沈秋辭看見了她的姑娘。
她站在舞臺的中央,那縷光落在她的側邊,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她伸出手,像是藤蔓探出試探陽光的葉尖。
光移遠了。
黑暗的一縷光下,空無一物的舞臺上,音樂旋律滲透進空氣裏,少女踮起腳尖,不斷追随着漂浮不定的光。
芭蕾源自意大利文,意思是跳舞,專指“足尖舞”,是用音樂﹑舞蹈和啞劇手法來表演戲劇情節①。
音樂越來越急促,舞臺上的姑娘踮起腳尖不斷旋轉,就像是騰飛在天空上的鳥。
燈光在沈秋辭眼前模糊。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教小殷姜跳舞,只有鏡子空蕩蕩的舞室裏,她站在前面,小姑娘站在旁邊。
她伸出手,小姑娘跟着伸手。
她踮起腳,小姑娘跟着踮腳。
她側頭去看小殷姜,小殷姜擡頭,看見她看她,彎唇笑了笑,有些羞澀和不好意思。
因為被轉移了注意力,沒注意腳下摔在地上,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她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繼續做回原來的動作。
一遍又一遍重複她的動作。
剛開始僵硬笨拙,然後越來越靈活生動。
鏡子裏,小姑娘的軀體越來越抽長,臉上的嬰兒肥也漸漸褪了下去,伸出的雙手,就像是蝴蝶展開的翅膀。
和舞臺上的殷姜重合在了一起。
她們的視線在空氣裏相遇。
殷姜還喘着氣,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間亮起。
掌聲四起,尖叫聲爆場。
殷姜的目光,還看着沈秋辭。
沈秋辭将蜂蜜水放在旁邊的窗沿,伸出手,輕輕鼓着掌。
殷姜瞬間彎了眉眼,笑得就像個燦爛的小太陽。
這是沈秋辭已經許久沒有看過的笑容,卻又因她重新展開,她冷淡了許久的面容,終于露出微微的笑。
然後在看見從座位席上起身喊着阿姜的明父明母後,又重新冷淡下來,比以前更冰冷。
粗俗的一對夫婦,讓她如何放心将阿姜交到他們的手裏,能夠養出殷念那種性子的父母,就足夠讓沈秋辭厭惡到底了。
她到底不會讓她養的姑娘落到他們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