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秦月汐與赫連璟聿的婚事,皇上雖然還沒來得及下旨,但麒麟王早以準女婿的姿态出入秦府,在秦思遠和秦夫人看來,這樁婚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起初,秦夫人并不怎麽希望寶貝女兒與皇家子嗣産生牽扯,可當看到麒麟王對女兒露出情深意重的模樣,再加上秦思遠之前身陷囹圄,也全靠麒麟王暗中幫襯打點,才得以全身而退。

久而久之,她便慢慢接受了這位準女婿。

不僅如此,她還私底下給女兒準備了豐盛的嫁妝,希望到時可以讓女兒風風光光的嫁進王府大院。

沒想到好事未成,皇帝駕崩後,卻遭來這麽一場天災人禍。

秦夫人了解女兒的脾氣,一旦她認準的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她的決定。

女兒如此深愛麒麟王,要是對方真有什麽不測,她不敢保證女兒會不會随之共赴黃泉。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秦夫人便整日惶惶不安,時不時就用充滿擔憂的眼神注視着女兒的一舉一動。

比起秦夫人,秦思遠這個當爹的倒是冷靜一些。

這晚,他來到女兒房中,想試試看能不能開導開導她。

“汐兒,為人父母者,此生最大的心願無非就是子女健康快樂、幸福一生,可眼下麒麟王突然變成殺害前太子的兇手,被關進了皇宮天牢,就算你再如何傷心難過,以己之力,怕是很難改變這個事實。”

“我和你娘不求你大富大貴,也不求你飛黃騰達,只求你安安穩穩的活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對于做爹娘的來說,這就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當父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秦月汐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爹,女兒知道您的想法,可有些事,并非如表面那麽簡單。不管三年前太子在狩獵場是意外身亡,還是被人暗殺,這件事直到皇上駕崩後才被人揪了出來,這足以證明,是故意針對璟聿而來的。雖然我與璟聿尚未成親,但花前月下,早已互許誓言,如今他身陷險境、生死未蔔,我沒辦法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而與他劃清界線。”

她再度擡起雙眼,臉上綻放出從容不迫的神情。

“您怪女兒不孝也好、不懂事也罷,既然上天注定了我和璟聿之間的緣分,那麽,他生我則生、他亡我則亡,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Advertisement

“汐兒……”

“爹!”秦月汐突然跪下,“希望你們能夠成全女兒的心願。”

秦思遠悲怆的看着女兒,“你……這又是何苦?”他忍不住長嘆一聲,“如果這就是你的最終決定,爹無話可說!”

他心疼不已地說完,便起身離開。

秦月汐望着父親逐漸離去的身影,壓抑在心底的苦楚,終于如決堤的洪水般,猛烈爆發出來。

夜色漸濃,燭光搖曳的房間裏,隐約傳來女子的低泣。

始終隐沒在黑暗中的一道身影,終于控制不住內心深處的強烈渴望,踩着濃濃月色,輕盈的跳進窗內,一把将那不斷哭泣的人兒攬進懷裏。

秦月汐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吓了一跳,當那抹熟悉的味道闖進她的鼻翼時,她驚訝得張大嘴巴,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看着這個一身夜行裝、令她朝思暮想又擔憂不己的男人。

她剛要張口說話,赫連璟聿火熱的唇舌便像饑渴多時的猛獸,狠狠掠奪着她的嬌唇。

淡淡的燭光下,兩人擁着彼此的身體,親吻、厮纏……恨不能用世間最殘酷的方式,将彼此融入進對方的體內。

直到秦月汐被吻得呼吸不穩、雙頰嫣紅之時,他才慢慢結束這狂肆熱情的吻。

她大口喘着氣,雙手胡亂的在對方身上盡情撫摸,似乎想要用這種簡單的方式來确定自己此刻并非在作夢。

赫連璟聿一手捧着她的後腦,在那慘遭蹂躏的紅腫唇瓣上又深深印下一吻,這才啞着嗓音道:“月汐,我很想你!”

雖然只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她卻真切的感受到那強烈的情感。

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陣,直到确定他一切安好,這才問出壓抑在心底許久的疑問。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都說三年前太子之死,與你有關……”

赫連璟聿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太子之死,的确是我一手安排的。”

“為什麽?”她難掩驚詫。

他的眼底瞬間閃過一道陰郁,“因為當年試圖奪我一家三口性命的罪魁禍首,正是前太子赫連璟祁。只要他還活着的一天,我們一家子就不得安寧。”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早在很久以前,我與太子之間就注定要成為目前後的死敵,要嘛他死,要嘛我亡。假如三年前心慈手軟的那個人是我,那麽今時今日躺在地底下變成一攤白骨的那個人,就會是我。”

秦月汐暗暗心驚。他說的的确是不争的事實。

上一世裏,赫連璟聿最大的死敵就是前太子赫連璟祁,當年為了打壓太子的勢力,他的派系損兵折将,傷亡不小。

雖然最後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其中所付出的艱辛,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又何嘗能了解。

“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多嗎?”

他搖搖頭:“當年暗中執行這件事的只有兩個人。”

秦月汐隐約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那個人……”

赫連璟聿眯了眯雙眼,神色陰晴不定。

“是四皇子赫連璟皓?”

“由他策劃,由我執行。”

“既然如此,為什麽現在事情敗露,他卻……”

他伸出手輕輕掩住她的雙唇,壓低了聲音道:“一個被嫉妒蒙蔽了雙眼的人,是會失去理性的。”

“我不懂……”

他沉笑一聲,“你不需要懂。”

“赫連璟聿,這一點都不好玩。那個人明明是你同胞的親哥哥,他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原因有很多,也許是為了皇位、也許是為了天下、也許是為了女人,又或者他只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什麽……”

秦月汐凝視着他,“他想證明什麽?”

他苦笑,“證明他比我,更适合坐上那個位置。”

這個答案令她心驚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優雅從容又沉穩的赫連璟皓,居然會成為赫連璟聿最大的勁敵。

這所有的一切,如果都是拜她三年前改變歷史所賜,她已經不可避免的成了最大罪人……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

“璟聿,我很抱歉,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不,這不怪你。”他一把将她拉入懷中。“就算沒有你,他也不可能會心甘情願的臣服在我的腳下。”

這是赫連璟聿的真心話。

或許在旁人看來,他與四皇兄有着令人羨慕的兄弟情誼,可誰又知道,早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從哥哥的眼中看到了他對自己的妒恨和不滿。

父皇的偏心、母妃的寵溺,對于一個幼小的孩子來說,那便是一切不公平和怨怼的開端。

這些年,他極力維持和哥哥的感情,甚至就連金晟王朝的皇位,他也不打算争搶。然而月汐的出現,卻讓粉飾太平的美好局面崩裂。

他早就看出兄長對她的濃濃依戀和愛慕。

只是,江山可以扔、皇位可以讓,唯獨月汐,對他來說是不可改變的堅持。

“璟聿,有些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麽簡……”

她不知該如何向他坦白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一切。

如果當初不是她改變了這些人的命運,今天赫連璟皓也不可能有這機會奪得皇位。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預料到今天的後果,所以當我被哥哥以殺害太子的罪名關進天牢的時候,我就替自己鋪好了後路,現在被關在天牢裏的那個赫連璟聿,只不過是我的替身罷了。”

“月汐,雖然現在才說這些可能為時已晚,但我還是想告訴你,自始至終,我根本就沒有觊觎過皇位,你眼底的那些擔心,即便你不說,我也看得到。”

“你不希望我做皇帝,我對執掌天下也沒有半點興趣。本來我就打算在父皇駕崩之後,将那個位置拱手讓給哥哥的,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沒有耐性。雖然是他陷害于我,但我沒辦法真的恨他,因為我欠了他一條命。”

“既然今生我與他無法再當兄弟,這京城重地,恐怕從今以後便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說到此處,赫連璟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本來今天晚上我已經決定和幾個心腹趁着天黑之時離開京城,可是……”他的雙手緊緊地捏着她的肩膀,“如果我就這麽一走了之,你我恐怕再也沒有相見之日。”

秦月汐臉色大變,“你要離開我……”

他眼神複雜的看着她,說:“你是秦大人的掌上明珠,我不想因為自私而連累你。”

“璟聿……”

他輕輕掩住她的唇瓣,“之所以會夜探秦府,是想過來看你最後一眼,可當我聽到你和你爹說的那番話……他生我則生,他亡我則亡……”

說到此處,赫連璟聿狠狠将她攬進自己的懷裏。

“我便再也控制不住對你的渴望,就算從此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只要有你秦月汐這一句話,我今生便死而無憾了……”

秦月汐的心頓時揪成一團,她緊緊抱着他的腰杆,承諾道:“不管是天涯還是海角,我今生今世跟定你了!”

“即使亡命天涯?”

“是的!”

“即使朝不保夕?”

“是的!”

“即使被朝廷追殺?”

“是的!”

赫連璟聿用力地抱着懷中的嬌軀,唇邊泛出一抹釋懷的微笑,道:“月汐,我愛你……”

“我也是!”

秦月汐心裏很清楚,一旦她決定與赫連璟聿亡命天涯,勢必會對爹娘造成很大的傷害。

可她去意已決,就算明知道選擇這樣一條不歸路會讓所有人傷心,為了責任,以及心中對赫連璟聿那份執着了好幾世的愛意,她還是毅然決然的追随着他。

臨走前,她給父母寫了一封訣別信,畢竟這次離去,恐怕今生不會再與爹娘相見。

赫連璟聿已經安排好離京的船只,至于被關在天牢裏的那個假的麒麟王,将會在皇帝大喪之後,正式接受來自新帝的審判。

黎明的前夕,天色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已經出了秦府的秦月汐忍不住回頭,深深看了那安靜的府門一眼,眼底,是一片複雜與不舍。

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将她緊緊禁锢在懷中。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縮在他的懷裏,輕輕搖了搖頭,“我從來不承諾做不到的事情,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從現在開始,就再也沒有後悔可言。”

赫連璟聿無法形容此刻的震撼和動容。

曾幾何時,患難與共、生死相随這樣的詞彙對他來說,不過就只是不切實際的空談,可當月汐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之後,他才深切的體會到什麽叫情深無悔,至死方休。

不管未來等待着兩人的究竟是什麽,哪怕即将面對世間最艱難的挑戰,有此佳人陪伴,他甘之如饴。

兩人踏着黎明前的黑暗一路趕往京城北郊的一處碼頭。

随着天色越來越亮,秦月汐隐隐察覺到幾分不妙的危險氣味。

原本半夜就該離去的赫連璟聿,為了到秦府見她一面,已耽誤了整整兩個多時辰。

雖然離京的人馬已經暗中調派妥當,但難保在他離開的途中會出現什麽差錯。

兩人一路無語,加緊趕路。

當馬兒載着兩人來到北郊的那座私人碼頭時,赫連璟聿不禁皺起眉頭,并嗯了一聲。

秦月汐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璟聿?”

他急急拉住馬缰,警覺的目光向四周掃射了一圈,“有些不對勁……”

聽到這話,她頓時緊張起來,“怎麽了?”

赫連璟聿将頭壓在她的頸間,小聲對她說:“你看,這地上有明顯被人踩踏過的痕跡,而且出沒在此處的人馬似乎很多。在此之前,我已經讓柳康将這四周布置妥當了,每隔三丈就有我的人馬暗中把守放哨,但從北郊官道一路來到這裏,我居然連一個放哨站崗的人都沒看到……”

說到此處,他緊緊捏着缰繩,另一雙手,越過她的肩膀捏住她的手。

“看來事情已經有了變數,我哥看起來斯文儒雅,但其精明程度,絕對比常人想像的更加厲害。如果我沒猜錯,此時被關在天牢裏的那個假替身,恐怕已經被我哥給識破了。”

秦月汐一顆心頓時吊到了喉嚨處。“那現在該怎麽辦?”

赫連璟聿蹙着眉頭,“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說話間,他調轉馬頭,打算另尋他路,可就在這時,就見幾十個訓練有素的弓箭手,頓時齊刷刷舉着弓箭,從四周冒了出來。

兩人胯下的白馬似乎受到了驚吓,擡起兩只前蹄,仰空長嘯一聲。

赫連璟聿急忙拉下缰繩,怒喝一聲,“噢……”

好不容易制服了受驚的坐騎,擡頭之際,就見身穿龍袍的赫連璟皓,在一群大內高手的簇擁下,緩緩向兩人踱了過來。

“還以為當初揭穿罪行之後,你肯乖乖被人俘虜關進天牢等候審判,五皇弟啊五皇弟,你果然比朕想的更加聰明一些,知道利用替身代你去死,自己則帶着暗中培植多年的勢力逍遙法外。”

他的目光不經意掃向被赫連璟聿緊緊抱在懷中的秦月汐。

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雖然此時的臉色略顯蒼白,卻完全沒有掩蓋她特有的魅力。

看兩個人緊緊依偎,他覺得異常刺眼。

臉上雖然挂着輕淺的笑容,眼底卻散發着令人恐懼的戾氣。

“皇兄,不,皇上,我們的身體裏可是流着相同血脈的親生兄弟,為什麽你要這樣對待我?”

赫連璟皓冷冷一笑,“朕也很想好好疼愛你這親弟弟,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管眼下的事實對你來說有多麽不公平,這都是你應該承受的命運。”

最後那句話,夾雜着濃濃的狠意。

原本靜觀情勢的秦月汐,這時也被激怒了。

她突然怒喝一聲,“赫連璟皓!你用這種方式來殘害自己的親弟弟,就算今天你當上了的皇帝,你真的覺得滿足開心嗎?”

他意味深長的沖着她笑了笑,“開不開心是其次,真正令我覺得欣慰的,是我可以向所有人證明,金晟王朝的天子之位,不是只有老五才夠資格。秦月汐!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希望你能趁早認清現實,老五能給你的東西,朕同樣也能給你。”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意思很簡單。”赫連璟皓一字一句:“朕、要、你!”

聞言,秦月汐和赫連璟聿同時臉色大變。

“皇上,月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如果父皇還活着,今時今日,我與月汐已經成為正式夫妻了……”

赫連璟皓冷冷一笑,“可惜的是,你并未等到父皇為你賜婚的那一日。”

這麽多年來,他并不能理解,為什麽所有的好東西,都先讓璟聿挑選?

雖然父皇對他也算不錯,可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自從多年前他身中毒箭被救活之後,在父皇眼中,他就成了體弱不堪的姑娘,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病鬼。

哪怕他才華洋溢、能力不凡,這副不堪的身體,也将成為王朝的負累。

所以從那之後,父皇便将慈愛和希望的目光,全放到了老五的身上。

這讓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接受。

他憤恨、不滿,甚至怨天尤人。

可每每面對弟弟愧疚的目光,以及極力讨好自己的面孔時,那顆憤憤不平的心就會得到片刻的舒緩。

直到秦月汐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秦思遠被人陷害關進牢獄之中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地位和權勢不但可以贏來尊重和敬畏,也可以替心愛的女人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假如當初救出秦思遠的是他赫連璟皓,那麽現在最有資格将秦月汐護在懷中的男人,是不是也會換成他?

想到此處,他突然無比自負的看着秦月汐,“月汐,現在老五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你肯與他分開,并答應與朕共締姻緣的話,朕可以為了你,放他一條活路。”

畢竟璟聿是他的親弟弟,更何況他們的母妃還在,一定無法接受他真的這般趕盡殺絕。

太子的真正死因,雖然可以将璟聿逼上絕路,但只要他肯屈居在自己的膝下、當個無權無勢的閑散王爺,他不介意找個大赦天下的借口,賣老五這個人情。

秦月汐被對方無恥的要求氣得無言以對,她恨恨的瞪着他許久,才咬牙切齒地回道:“如果我拒絕呢?”

赫連璟皓回她一記陰森的笑容,“你覺得你現在還有立場來同朕談條件嗎?”

“赫連璟皓,你不要欺人太甚!”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朕也不勉強。”

眸光一冷,視線轉向赫連璟聿。

“念在你好歹是朕的弟弟,你我之間,今日就在此做個了斷吧。還記不記得,十三年前,皇宮禦花園,大燕國派刺客襲擊皇室,當初如果不是朕挺身救你,你也不可能有命活到今天。”

赫連璟聿眼神黯然,并沒有出言駁斥。

只見赫連璟皓朝身後的手下打了個手勢,很快的,便有人将一柄弓和箭遞到了他的手裏。

“老五,十三年前的那支箭上被塗了劇毒,而十三年後……”他把玩着手中的羽箭,冷笑一聲,說:“這支箭上,也同樣塗上了劇毒。如果你肯心甘情願的讓朕射你一箭,不管結果是生是死,朕都答應,你我之間的恩怨,從這一刻起,徹底了結!”

未等赫連璟聿應聲,秦月汐已經躍下馬兒怒道:“這不公平!”

“好,我答應你!”

“璟聿?“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瞪大眼睛瞅着他。

不理會她的驚訝,赫連璟聿翻身下馬,倨傲的站在衆人面前。

“這十三年來,我欠了你太多東西,如果你覺得用一支染了毒的箭,就可以解決這些年來你對我的怨怼和憤恨,那麽我願意。”

“璟聿,你瘋了?”

秦月汐連忙擋在兩人之間,試圖阻止這荒唐的鬧劇,可兩名大內侍衛突然沖上來,将她牢牢架到一旁。

赫連璟皓冷冷看着眼前那不肯向自己服輸的弟弟,捏握着彎弓的那只手,無形之中加大了幾分力道。

兩兄弟四目相對,仿佛都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屈服和認輸。

可是沒有。

不管是赫連璟皓還是赫連璟聿,他們都是天生的王者,他們的內心都有着一份屬于自己的驕傲與堅持。

赫連璟皓緩緩舉起弓,将箭搭在弦上。

赫連璟聿悲痛的看了拚命掙紮的秦月汐一眼,輕聲道:“月汐,對不起……”

她瘋了似的大叫,“赫連璟聿,就算十三年前他曾經救過你,可是三年前的那次轉折,該還的,你已經全都還完了……我不準你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對待我!你答應過我的,不管将來要面對多少艱難險阻,只要活着,我們就一定不會向困難低頭……”

“要是你現在死了,就等于背棄了你對我的承諾,我會恨你……即使你今天是逼不得已才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仍然不會原諒你--”

她瘋狂的字句重擊着赫連璟皓的心頭,臉色也因此益發難看。

今天,當璟聿承受災難的時候,她秦月汐可以不顧一切的随他浪跡天涯。

那麽,有朝一日,當自己走上與弟弟相同道路的時候,又有誰會聲嘶力竭的為他哭喊心痛?

趙如梅?秀秀?

想到這裏,赫連璟皓突然覺得自己活得異常悲哀。

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被弟弟擁有了,就連那刻骨銘心的愛情,也被這個人一并得去。

在嫉妒和不滿萦繞于心頭的時候,他漠然的将弓拉滿,沖動之下,将毒箭毫不留情的射了出去。

當箭離弦的那一刻,掙紮中的秦月汐扳開箝制住身子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沖至赫連璟聿面前,舉起雙臂,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吓到了。

抱着必死無疑之心的赫連璟聿,不敢相信的看着突然跑過來的她。

秦月汐又再次感受到中箭的椎心之痛,可是她卻扯出一抹淡笑,看着她不管幾世都深愛着的男人。她很開心,因為她救下了他,可是她也很傷心,因為這一生,恐怕她再也無法陪伴他了。

突地,她身子一軟,赫連璟聿眼明手快,連忙攔腰将她抱起,一遍又一遍呼喚着她的名字。

瞬間恢複理智的赫連璟皓,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向自己最疼愛的弟弟射出了那一箭。

“月汐……月汐……”

耳邊傳來弟弟凄厲的嘶吼聲。

殷紅的鮮血,染紅的不僅僅是秦月汐的衣襟,也染紅了兄弟倆的視線。

倒在赫連璟聿懷中的秦月汐,無力的抓着他的手,唇邊泛出一抹悲怆的笑容,“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改變了歷史,創造了新的災難。璟聿,上天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當初的自作主張,我死,我認命……”

随着話音落下,她也慢慢阖上了雙眼,陷入了永遠的黑暗……

赫連璟聿用力抱緊已經失去了氣脈的她,像瘋了似的大聲嘶吼着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響徹天際……

灰蒙的天空,驟然爆出一道清脆的響雷,伴随着一抹烏雲的出現,只見一道黑影自天際直劈下來。

那黑影嗖地在雲端轉了圈,直直落在秦月汐的身邊,口中嘶喊一聲,“丫頭,你這次死得還真是時候……”

秦月汐覺得自己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境混亂,一幕接着又一幕,讓她應接不暇。

慢慢睜開眼,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具溫暖的懷抱裏。

眼前的布置華麗而眼熟,仔細一瞧,這裏正是麒麟王府赫連璟聿曾居住過的那間寝房。

“月汐……”

輕柔的聲音,從她的頭頂響起。

她茫然的尋找着聲音來源,這才發現,将自己抱在懷裏的,正是赫連璟聿。

“我……”

一開口,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究竟有多嘶啞。

他替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轉身端過溫熱的水杯,喂她喝了幾口水之後,她才感覺炙熱刺疼的喉嚨,得到了片刻的解脫。

“我不是死了嗎?”

利箭被刺入身體的那股焦灼痛意,以及呼吸停止時的悲痛和絕望,根本就不是一場夢。

赫連璟聿将她緊緊抱在懷裏,就像捧着一件失而複得的寶貝般,一遍又一遍親吻着她的臉頰、雙唇。

直到懷中的女人被吻得快要窒息,他才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臉,柔聲道:“你沒有死,你還活着……”

如果不是那個名叫墨妖妖的小東西驟然出現,此時此刻,他心愛的女人,恐怕早就已經成了一抹幽魂。

“月汐。”他眼神複雜的看着仍舊懵懂的她,說:“在你中箭身亡的那一刻,天空出現了異象,有一個自稱是墨妖妖的小孩子,突然從天上飛下來,是他救了你……”

現在想來,他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秦月汐在聽到“墨妖妖”三個字的時候,神情大怔,掙紮的從他懷中坐起來,“墨妖妖來了?”

“你認得他?”

“他是我的朋友……”

她想也不想的說出這個答案,擡眼的時候才發現,赫連璟聿的臉色果然變得很奇怪。

“璟聿,其實有些事,我始終都沒有向你坦白,我……”

“我都知道了!”

“呃?”

赫連璟聿顫抖的捏着她的手臂,灼熱的目光緊緊盯着她的臉龐道:“那個叫墨妖妖的小孩子,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雖然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是如果我不相信,很多事情根本就沒辦法解釋。”

“比如,三年前,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大雁山下、為什麽會知道太子派人伏擊、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胎記……墨妖妖還說,你我早在上……一世的時候,就已經是夫妻了!”

這句話,他說得異常艱難。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墨妖妖這麽個人不人、神不神的小東西從天而降,他絕對不會相信穿越時空、重活一世這種無稽之談。

原來在上一世裏,他是金晟王朝的帝王,由于母親和兄長被殺害身亡,害得他心底積怨頗深。

月汐就是在他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出現。

兩人惺惺相惜,共結連理。

沒想到多年的怨恨,讓他變得利欲熏心不可理喻,甚至還聽信江湖道士的胡言亂語,親手斬斷了她腹中孩兒的生命。

事後他才得知,原來他的其中一名妃子,不能容忍月汐受盡寵愛又懷上龍種,這才重金找來一個江湖道士興風作浪。

上一世的他,為了地位和權勢,不顧一切傷害身邊所有的人。

直到她親手将心愛的女人逼離,才終于發現自己犯下了不可彌補的滔天大錯。

而悲極之時的月汐,在回到師父柳玄風那裏的時候,誤解機關,釋放了有穿越時空之能的小妖怪墨妖妖,從此,開始了她一世又一世的追捕。

興啓王朝的季淩潇……

東月國的白孤辰……

雖然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完全陌生,可當墨妖妖在他額上輕點之後,所有前世、來世的記憶和畫面,就如同排山倒海躍入他的腦海之中。

“璟聿?”

“月汐!”

他抑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慌亂和震驚,緊緊将這個為了他而受盡千辛萬苦的女人抱進懷裏。

“對不起,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在上一世,我沒有自以為是的将你傷到至深,你我之間,也不必承受這一世又一世的轉生之苦。”

說到此處,赫連璟聿無聲的哭了出來,淚水浸濕她的臉頰,溫熱而鹹澀。

至于赫連璟皓,在他親眼看到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之後,懊悔難當,自責居然被多年的妒恨沖昏了頭腦。

他要将皇位還給弟弟,卻被拒絕了。

赫連璟皓當着弟弟的面承諾,從今以後會做個好皇帝,執掌金晟王朝這片江山大業。

因為墨妖妖的出現,也抹煞了除了赫連璟聿、赫連璟皓和秦月汐之外所有人的記憶,這也就意味着,太子仍舊死在三年前,那次狩獵的意外之中。

赫連璟聿繼續做他的麒麟王,留在京城,輔佐他哥哥執掌江山。

秦月汐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搞得有些摸不清頭腦,好半晌之後,她才終于回過神來。

“那麽……墨妖妖現在在哪裏?”

尾聲

半個月後,赫連璟聿帶着秦月汐,以拜訪天下名士為名,來到玉華山頂,拜訪了這一世與她無緣做師徒的柳玄風柳老居士。

雖然這一世,柳玄風并不認識秦月汐,但老人家一看到眼前這個漂亮姑娘的時候,眼底還是閃過了一抹稍縱即逝的慈愛和欣賞之意。

赫連璟聿對柳玄風很是敬重,兩人下棋、喝茶、聊天下。

秦月汐一個人來到院子裏,四處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院子裏種着通天的大楊樹,她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棵大楊樹上,吊着一只秋千,那只秋千上,承載了她太多美好和快樂的童年回憶。

只是,大楊樹仍在,但吊在上面的藤秋千卻不見了。

她不禁感慨萬分,人世間的事情,果然令人捉摸不透。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小童,個子不高,生得唇紅齒白,好不漂亮。

小童持着一把掃把,正笑咪咪的沖着她傻笑。

秦月汐在看清對方長相的時候不由得大驚,“墨妖妖!”果不其然,她一喚出這個名字,小童便踩着歡快的步子,走到她面前,并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不錯嘛丫頭,被愛情滋潤的你,果然越發美麗動人了。”

被他調侃得臉色通紅,她彎下身,一把揪住對方的手臂。“你怎麽……”

肚子裏有千言萬語,可當她看到墨妖妖的時候,又不知該如何啓齒。

墨妖妖嘿嘿一笑,“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你這丫頭,可是我在人世間交上的第一個朋友。當初你為白孤辰擋下一箭的時候,為了救活你的命,我便跑到天庭向天帝求情,希望他能将一顆起死回生丹賜給我,沒想到天帝那老家夥居然故意刁難我,非要我先找到三樣奇怪的寶貝才肯答應。”

“三樣奇怪的寶貝?”

他揮了揮手,“總之,就是一言難盡啦,幸好小爺我夠聰明,在經歷一番波折之後,終于把那三樣寶貝給找齊了,否則你這條小命,如今怎麽能這麽歡快的活在小爺我的面前?”

秦月汐被他那嚣張的樣子惹得哭笑不得,可是随即想到,她算是死了兩次,可是仙丹只有一顆,那麽當初到底是誰讓她有再一次的機會回到金晟王朝?不過念頭一轉,現在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突然,她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墨妖妖一看,臉色頓時變了幾分。

她對他笑了笑,當着他的面,将當初師父親手交給她的那道符咒撕毀。

“你救了我的命,我還你自由身,墨妖妖,從今以後,咱們之間扯平了。”

墨妖妖聞言,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這丫頭夠義氣。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