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轉、蕊初的場合】

宋府上下尤其是二管家許稔,近些日子過得委實焦頭爛額。

大家都很納罕,好端端出趟診,怎還有人攜家帶口來的?攜個得力幫手也罷,偏拖上個四歲大、話忒多、精力旺盛的小皮猴兒,直叫人懷疑沈晴陽其人究竟是來懸壺濟世,還是尋人替自己看孩子的?

又及,這世上竟有閨女不稱父親是“爹”,反而張口閉口喚“哥哥”。沈晴陽自己不說西西是女兒,只聽娃兒左一聲右一聲“晴陽哥哥”地喊着,旁人恐怕還以為沈家堂上老樹抽新穗了。

而不同于多數人的頭疼,蕊初實在是很喜歡這個不認生又假聰明的小人精。

看西西黏父親,總讓蕊初想念自己的父親。想念雙親健在時,一家三口也是如此沒大沒小地鬧着笑着,不覺時光荏苒,只将流年揮霍,毫無憂患地以為日子不會變,幸福能長久。

因此蕊初從眼神就能輕易分辨,沈晴陽的父愛是真的寵,西西的敬重是反着哄。父親與愛兒,稱呼哪有什麽要緊?

轉回頭正經再觀沈晴陽的醫術,目前而言實難說有無奇效。不過這人脾性倒是有趣,很有些江湖人的不羁,講話行事都很出人意料。

當日與宋箴叩脈,所有人都緊張地等他一句準話,熟料他不緊不慢收起脈枕,南極仙翁一樣咪咪笑道:“先吃七帖藥,七日後,小可斷公子生死。”

聽這話,宋箋面色驟然陰沉,眸光冷得似能結起霜來。

“此時斷不了,七日後就能斷了?再者,生死憑你一張嘴,究竟你是大夫還是神棍?”

叫人嗆了聲,沈晴陽面上倒瞧不出一絲着惱,猶是樂呵呵的,渾然天成的笑面佛一樣。蕊初就想起阿爹說過的,世上兩種笑最要當心:殺人者失去刀的時候,救人者拾起刀的時候。

以前蕊初總覺得他們實際就是一類人,丢開或者得到的都不過是屠刀。遇見了宋箴認識了谷奕人,蕊初漸漸明白,笑着殺人的屠夫從來不需刀,而一字橫刀向天笑的人,無論他欲行殺或施救,都敢拼命。

一念修羅一念佛陀,面相卻都猙獰,人心善惡亦複如是,只觀其行不念其果,未免有失偏頗。

看見沈晴陽笑,蕊初并未感到可怕,反而唏噓,直覺這一個人心裏的惡關得好深好重,嚴密到要捏一張笑臉來僞裝,才能豁達地活下去。

于是蕊初忍不住要與他打圓場:“七日為限,先生敢咬定,何妨信他一遭?”

“咬定?”宋箋混勁兒上頭,火氣甚大,已忘了這是在宋箴跟前,對誰講話都不吝,“他咬定什麽了?沒說七天後大哥病能好,是七天後再斷。這不就是拖嗎?打量人都是傻子,慣着他一庸醫張口騙舌?”

Advertisement

“可——”

“歐,好咧,完喽,人家信不着晴陽哥哥喲!”不及蕊初再勸,沈晴陽背上挂着的小娃兀自幸災樂禍地叫嚷起來,“看看,還是我說對了喏!有錢人家的銅钿勿好賺的,一個個全是狗貓脾氣,撸勿順。這下麽,來也來過了,鼻頭上灰也碰足,熱茶吃不成,冷言冷語嗆嗆飽,總算也同老杜交代得過去。趕緊收拾收拾回家轉,真兒和東東定管想煞我們了!”

“嗯——”聽她言,沈晴陽果然抱臂歪頭作苦惱狀,用力思考了一番,還咧嘴笑笑,“也好。走吧!”

蕊初手快忙将他藥箱按住,急喚:“先生留步,從長計議!”

沈晴陽嘟起嘴,顯得猶豫。

背上的西西就起哄:“不要不要,不議了!西西要回家,西西要找東東爬樹去。”

“爬樹頂沒意思了。”谷奕人過來摻一腳,招呼都不打搶似的将西西從父親背上扒下來,輕巧地擱在自己肩頭,“放紙鳶才好玩兒呢!回頭做個大的,人都能放上天去。”

西西頓時兩眼放光:“人也能飛呀?”

“豈止能啊,你就說想飛多高多遠吧!”

“那我要飛到風鈴鎮找豆蔻姐姐去!”

蕊初詫異地發現谷奕人表情古怪地扭了下,就連宋箴眼角亦是微微一動,謹慎問一句:“哪個風鈴鎮?”

西西坐在谷奕人肩頭晃蕩兩條小胖腿,理所當然道:“風鈴鎮就風鈴鎮嘛!姑姑和姑父都在那裏,還有表姑表姑父,還有老葉和小墨。”

“等等等等,什麽亂七八糟的?”宋箋聽得暈頭轉向,全忘了正題,順着小丫頭的話同她掰扯起了家譜,“沈家統共倆兒子,沈彥鈞沒有女兒,你哪兒來的大姑?”

西西氣哼哼揮舞起兩只肉拳頭:“誰說沒有誰說沒有?秋哥姑姑就是我大姑,親大姑,嫡嫡親噠,哼!”

“秋哥?哪個秋哥?”

“什麽這個那個的?一會兒問風鈴鎮,一會兒又問我大姑,我說你這大叔孤陋寡聞得厲害,我不要同你說了,累死了!”

一聲大叔,喊得宋箋眸色森寒,印堂發青。

此時,一旁的許稔已聽出了蹊跷,與宋箴交換一眼,好言相問:“不知沈先生與淩家,是何淵源?”

蕊初不涉江湖,對淩家二字未得詳知,但依稀又在工坊聽師父和小工們嚼舌過,揣測着應當也是商賈之家。卻不知同眼前這位神神叨叨的大夫有何牽扯,更能惹得男人們紛紛正色。

“哎呀哎呀,真真慚愧!”意外沈晴陽居然面帶赧然,手撫着額角老實地笑道,“談不上淵源,只因緣際會,那淩家當主淩容寧,正是小可的姐夫。”

宋箋跳起來:“唬誰吶?淩容寧至今唯有一房正妻,娶的還是自己的貼身侍女,幾時成你姐夫了?”

“就是她就是她,淩夫人正是小可義姐呀!姐夫同小海哥全是見證。”

宋箴蹙眉:“小海?”

“噢噢,叫慣了!應該是表妹夫。”

“表妹?”

“姑蘇賀氏與無為館葉家有牽絲攀藤的因連,此事說來話長,總之,常惜是我名義上的表妹。誠然,她如今已是冉夫人了。”

“淩府總管冉海默?”

“是呀是呀!”

蕊初看見宋箴雙唇緊緊抿作一道冷冷的鋒線,神色愈見凝重。

便是宋箋都怔了好一會兒,不死心,沒頭沒腦地追問:“那,豆蔻、老葉、小墨這些都是——”

“除了小墨都是人。”沈晴陽心情愉悅地眨眨眼,“豆蔻是我那外甥女的乳名,淩家大小姐,年方七歲,人送外號風鈴鎮小霸王。三歲就會爬樹,特長就是能闖禍!老葉便是我師父葉蒼榆,小孩子沒規矩,瞎叫。小墨是猴兒歡撿的黑貓,後來被姐夫搶回家養了。噢對,猴兒歡你不認識,不重要,我不跟你介紹了!”

宋箋聽得一屁股跌坐凳上,嘴半張,一句話都說不出話來了。

“噓——”

蕊初聽見谷奕人吹起了響亮的口哨。偏頭看去,見他單手攏着西西雙腿,正比着大拇指跟她贊美:“牛!爺今兒算見識了,什麽才是真正不顯山不露水的卧雲龍!”

西西小臉一昂下巴朝天,自是得意洋洋。

由此,沈晴陽便被鄭而重之挽留在了宋家。

數着指頭,很快七日之期将盡。

不盡也難辦,因為除了蕊初,這家裏每個人都快叫精力旺盛又鬼主意層出不窮的西西鬧得神經衰弱了。

其中尤以替接替昂叔管家之則的許稔受害最深,幾乎要崩潰——

“管家管家不好了,那個沈家的小小姐爬到院子裏那顆銀杏樹上去了。”

“許爺快去看看吧!沈家丫頭不知從哪兒抱回只貓來,竄廚房裏吃魚偷雞,老廚娘沒了做菜的材料,正躺地上哭吶!”

“阿稔哥哥救我,蟲、蟲子,西西要請我吃蟲子。”

“阿稔,見着大哥送我的馬鞭子沒有……又是你個活祖宗。等等,那是老駱駝從滇南帶回來給昂叔的竹筒煙,不是竹馬,你給我回來……”

凡上種種,不勝枚舉。以至于這天大清早聽沈晴陽當面頭一句只問:“許管家,可曾見到小女?”

許稔真是一忍再忍卻忍無可忍,終于雙拳緊握丹田蓄力龍吟虎嘯:“你是怎麽當爹的?!自己的女兒拜托你上上心。我忙得很,沒空整天給你看孩子,更沒空追在她後頭收拾爛攤子!”

剎那間,院中忙活的傭人們都僵愣住,驚恐地瞪着一貫性情溫和的管家大人宛如雷神附體,驚天動地地爆發起來。

反觀沈晴陽,卻只眯了眼仰身捉袖擋一擋唾沫星子,末了還不以為意地勾起小指掏了掏有些轟鳴的耳朵,淡定道:“嗯,精神頭兒不錯!不過舌苔有些黃,微有口氣,應乃肝火上揚所致。給你幾粒龍膽丸,敗敗火。藥錢就免了,沒事兒少動怒,傷身!”

蕊初遠遠站在回廊裏目睹這一幕,清楚看見許稔瞪着手心裏幾粒深色的藥丸,一臉的生無可戀萬念俱灰,倒似恨不能嘔出二兩血來。蕊初掩嘴悶笑,并不上前相勸,僅僅站在那處輕易不為人察的轉角,等着沈晴陽來到跟前。

一颔首,一吟吟,沈晴陽寒暄:“曹姑娘早!”

蕊初欠身:“先生早呀!”

“忙嗎?”

“不忙!先生呢?”

沈晴陽笑容玩味:“巧了!小可突然也閑了。或者容我冒昧揣想,我家那黏人的小東西莫非是叫姑娘收伏去做善財童子了?”

蕊初莞爾,抿唇不答。

沈晴陽心中有數,并不追問,遂由她引着,還去了宋箴屋內。

甫邁進門,就聽見內室裏頻頻傳來西西開心的歡笑聲。更往裏去,便見小丫頭正吊着谷奕人胳膊蕩秋千,一大一小瘋得不亦樂乎。瞥眼瞧見親爹,小丫頭仍不覺出自己的放肆,還一個勁兒又笑又叫:“晴陽哥哥,看吶看吶,谷哥哥教我蕩高高!”

沈晴陽卻不看他們,微微拿眼四下一掃,捕捉到怡然閑坐的宋箴,再加一個掩門後跟入的蕊初,這屋裏的氣氛便像人員已齊備。

蕊初與沈晴陽讓座,他泰然座下,好整以暇道:“這是要三堂會審麽?”

宋箴笑得客氣:“先生說笑。閑打發,一同聊聊!”

沈晴陽領會:“問吧!”

“淩家。”

沈晴陽雙手攏着袖,不答反問:“大公子要問因由,還是問前程?”

宋箴略一沉吟,倏忽正色:“明人快語,宋某只想知道淩家是否圖謀于鄙府?謀什麽?”

沈晴陽瞥了眼一旁猶在玩鬧的稚女和谷奕人,自若道:“很遺憾,大公子多慮了!”

“此話怎講?”

“的确,小可此行非是純受了岳父所托,反而更早前,姐夫便差人遞信兒,叫我無論如何出趟遠門來瞧瞧大公子。理由麽,倒确确只是施醫診病。”

宋箴不信:“這可真是蹊跷!雖說同事貿易,宋某偏安江南,确不曾與淩家有過瓜葛,同淩當主也素未謀面,他怎生如此牽記?”

沈晴陽一攤手,竟嘆沒奈何:“皆因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喔?”宋箴眉頭更蹙,“願聞其詳!”

“貴府今次險遭傾覆,都只為了從蜀入滇的通路被毀,不得已繞道海上,卻遇風浪,整船的貨都沉在南海的海峽裏,誤了南洋客商的交貨期,貨款無收,周轉不靈。小可有否說錯?”

宋箴瞥了蕊初一眼,承認:“确然!”

“而通路之所以被毀,起因乃是蜀中苗人同滇南白族的利益相争,竟至蔓延成火并仇殺。白族最後妄動火藥炸毀山路,致使來往商隊受阻,損人又不利己,委實可惡。”

“沒錯。”

“那大公子可知,白族的火藥從何而來?”

“呃——”宋箴頓了頓,旋即恍然,“難道說?”

沈晴陽聳聳肩,很是哭笑不得。

“其實這事兒真怨不着姐夫!淩家一直同沐王府合夥開采玉礦,少不得供給他們些炸山的硝石火藥。誰成想王府看炸藥的管事貪財,能偷了火藥賣去給白族生亂,平白惹這一場是非。原本聽說沐王府已然處置了管事,平息了風波,姐夫便沒将這節外生枝的禍亂放在心上。卻是前番偶遇我內弟,閑聊時略略提了一句宋家,方才曉得那事情背後竟牽連這許多。姐夫總是過意不去,便差我來跑個腿。”

“恐怕不止是跑腿吧?”宋箴言語洞悉,不無慨然,“唉,難怪阿稔能輕易借到寧家的船!還以為是仰仗杜二爺的面子,結果欠了淩容寧一份人情。”

沈晴陽搖頭讪笑:“沒辦法!滿帆大哥人是好的,豪爽,就是憨傻了些,認死理兒。憑岳父且說不動他,這世上除了姐夫,誰的情面他都不賣。說到底,姐夫其實還想讓你把好處記在岳父頭上。他想賣未名莊一個人情!”

“最後恰是一箭雙雕!倒是我連累了杜二爺。”

“可別,出門前岳父也耳提面命過,讓不許表功。今次未名莊置身事外,不摻和。”

來龍去脈纏纏繞繞,三言兩語抖擻開,其實也很簡單。這世上有些事無非還是多心多疑,将別人看低了,怪自己不踏實。

蕊初知道宋箴為什麽會不踏實。若換做自己,恐怕也是寧做小人,莫太君子。

如今話既說破,這邊廂宋箴兀自沉吟,沈晴陽也不多言,仍轉過頭去,看着女兒無憂無慮同人嬉戲。

慚愧谷奕人在這裏,原是預備不測之時,要捏着西西做質子的。這主意宋箴沒講過,蕊初能想到,卻是谷奕人自行其是。三人同心,既不磊落,還想黑自己的心,免他人青衫污濁。

正因此,蕊初更感激谷奕人。他總不介意做最惡的事,但他實在是一個好人。好得犯蠢的惡人!

想來,他人在那裏頑兒着,心思實旁落,方才的對話已是一字不落聽了去。所以此刻全身上下才顯不出一絲戒備,是真心在陪着西西玩鬧。

有趣的是,連日來鬧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除了病中的宋箴和一刻不離照顧他的蕊初,唯獨對痞子谷奕人,西西肯高擡貴手輕易放過。且沒同宋箋劃分在一個輩分上,一會兒喚“哥哥”,一會兒又叫“小薏仁”,親親昵昵,直似一家人。

或者,正因歲小天真,眼裏純淨不帶着偏見,反能瞧見世俗裏忽略的赤誠。蕊初想,西西眼裏看見的谷奕人應該就是個随和有趣的大孩子,有耐性有活力,會玩愛笑。他跟賭棍混混沒關系,跟打架和流血也沒有關系。

同時,宋箴也默默注視着他們,看久了,忽沉聲道:“替我謝過淩當主!這份人情宋某記下了,一定還。”

沈晴陽轉過頭來仍是為難地笑:“真惦着讓你還人情,他何必兜那麽大圈子只讓岳父出面?宋老板是經過事的,你知道姐夫不求這些。”

宋箴自嘲地笑:“我只是不喜歡欠着人家的!”

“哈,巧了,姐夫也不喜歡!”

宋箴擡睑又望谷奕人那處,忽倦極了般仰身靠進椅中,不住地撫弄眉骨。

“實話說吧!宋某始終放心不下。你說的,我仍然無法全盤篤信。”

“那我說點能讓你信得着的。”沈晴陽很有毅力,還把凳子往前拖一拖,湊近說,“外人都道姐夫弱冠之年當家,祖蔭庇佑,卻沒人曉得老當主暴斃三年秘而不宣。淩容寧十七歲出生入死闖江湖,沒了手足相依的兄弟,沒了肱骨相佐的叔伯,一路屍山血海裏淌出來,得失多少,苦樂幾何,真真只有歷過的人自己知道。他幫你,因為你也是少年當家,比他當年還小,撐得更累,舍棄的更多。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一路走來的自己,感同身受,或者惺惺相惜,無非就是這點抛不開的過往作祟。所以想幫你!但何嘗又不是在幫他自己?求個心安理得罷了!”

話簡言真,便連一旁故作玩耍的谷奕人臉上也不由得收斂起笑意,輕蹙眉望向這邊。

蕊初看得懂他眼底的落寞,總歸,又是一番将心比心。

都說商場如戰場,然而它畢竟不是真的戰場,不是真的江湖。大多時候,江湖是沒有規矩,決絕不含溫情的。所以谷奕人不顧宋箴的勸告,執意要加入此刻的對峙。因為面對在商場和江湖裏都叱咤風雲的淩家,宋箴這真正的生意人弱點太多。他會顧惜宋家的生意委曲求全,會牽記家人的安危茍且偷生,他做不到真正的拿得起放得下。

但是谷奕人可以。他本來一無所有,賭坊不是生意,僅是他的游樂場。上代掌櫃問他願不願接手,他想了想,覺得沒有壞處便随口答應了。一人一條命,來去沒牽挂,宋箴忌憚的他不怵,宋箴不敢争的他敢争。

谷奕人告訴蕊初,江湖只一條規矩,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江湖人只做一件事:想盡辦法活下去!

想活要活,活着看更多的繁花似錦流雲飛袖,活着才能去弱肉強食。

那麽關于宋箴生命的答案呢?家事已了,陰翳消散,七日生死斷,沈晴陽的指下能叩懂怎樣的脈息?

“噢,不必斷了!”

料不到沈晴陽居然擺擺手,坦然笑拒。

蕊初緊張地瞪着他:“先生尚未診脈,怎知好與不好?”

“不不,曹姑娘誤會了,小可是說,無需再診脈了。”

“為什麽?難不成——”

“莫急莫急,容小可講明。其實說什麽七日斷生死,那純是我扯的一個謊。七日前,我已将大公子的病确診明白。大公子胃腸失調已久,胃火淤積,出血上溢,故而會有嘔血之症。加之肝脾虧虛,耗傷陰液,更致胃內陰虛。不是不能治,只不過大公子這病拖得時日太久,幾經反複,需得用猛藥方可根治。藥性也是毒理,開方列藥,其中的分量拿捏委實微妙,醫者行藥,每回都是在經驗與開拓之上冒風險。因此之前的大夫紛紛推說治不了,小可推測無能是假,恐怕多為了明哲保身。小可受人之托,逃遁不得,卻實在忌憚你家二公子的一雙拳頭,便順嘴扯個謊,給自己留了七日用藥的寬限。如今看來,這個謊還是扯得很有必要的。”

“你是說——”聽他言,谷奕人難掩興奮,忙不疊放下西西,幾步沖上來扣住他腕子确認,“己銳沒事兒了?”

沈晴陽自信笑道:“病是無大礙了!不過小可用的藥不僅猛,還含毒。嗳嗳,急什麽?我話沒講完吶!這毒是慢性的,一時半會兒要不了人命。等今天第七貼藥用完,我再寫個排毒的方子,你照着吃半個月,毒就能排盡了。那時候才是真的沒事兒!當然,調理脾胃的藥且得再用上一年。切記勿斷!”

話音落,笑淚皆歡。谷奕人抱起西西雀躍旋轉如起舞,蕊初則摟着宋箴喜極而泣。

吉人天相,否極泰來,蕊初以為這結局端得是和美順遂了。

不能更好!

最最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