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父子

這是在李拯離開鳳臨城前便得到的命令,也就是說,最後戰争是勝是敗,率軍返回的是赫連淳譯還是赫連淳鋒,赫連淳志并不關心。

而上一世的赫連淳鋒,便是落入了赫連淳志設好的圈套之中。

按照赫連淳志原本的計劃,李拯挑起與百姓的沖突後,赫連淳鋒為了順利通行,必然都會抓捕甚至絞殺百姓。

這時李拯便會站出來,勸說赫連淳鋒先行離開,自己帶着一小隊人馬留下善後。

可赫連淳鋒從前不知道的是,在他率軍離開後,李拯并沒有真如他所說将所有百姓以叛亂之名就地處死,而是将人全部放了出去。

李拯告訴那些百姓,二殿下生性殘暴,喜好戰争,三殿下不忍二殿下傷害無辜百姓,才派他跟在二殿下身邊,見機行事。

石會城因坐落在貫通南北的要道之上,因此城中聚集着各地往來的百姓,那些人被放後,“二殿下殘暴,三殿下仁慈”的消息便也跟着散了出去。

赫連淳鋒聽完李拯所說,一股火從胸腔內竄起,他咬牙努力克制着自己,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一旁的華白蘇似有所感,向他身旁靠了靠,右手在衣袖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拳。

無論赫連淳鋒還是華白蘇,都未懷疑李拯話中的真僞,畢竟事到如今,他實在沒有再說謊的必要,想了想後,華白蘇問道:“你在水牢時選擇隐瞞此事,如今怎麽又忽然想對二殿下坦白?如此對你也并沒有什麽好處吧,反倒平白增添了一條罪名。”

“對我來說,多一條罪名少一條罪名又有什麽區別?”李拯自嘲地笑了笑,自打被赫連淳鋒抓到起,他便沒想過活命,“我不過是終于看清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所以想把知道的都告訴二殿下罷了。”

李拯曾經以為自己跟對了人,人擇明君而臣,鳥擇良木而栖,哪怕暫時做些為人不齒之事,等他日功成名就,再回頭看一切必然都是值得的。

可自打被赫連淳鋒關押之後,仿佛蒙蔽了雙眼的布簾也漸漸被移開,他開始意識到,赫連淳鋒并不是之前赫連淳志所說那般好戰,也并非真不顧百姓的安危。

囚車跟在隊伍的最後,今日之事他并未親眼所見,但通過其他士兵的描述中,他也大概了解了始末。

赫連淳志知曉他被抓,非但未停止計劃,反倒利用老人與孩子直接行刺,若赫連淳鋒真下令抓獲全部百姓,軍中也再沒有人能與赫連淳志裏應外合,将人釋放。

因此赫連淳志這等行為,相當于直接棄百姓安危于不顧,這是李拯最無法忍受的。

華白蘇看了赫連淳鋒一眼,見他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便道:“那你可還有別的事想一并交代?”

李拯擡起帶着鐐铐的雙手,擦了擦額上冒出的汗:“這次是真沒了。不過罪臣還想多嘴說一句,比起直接刺殺,三殿下的目的更傾向于煽動百姓及軍中将士對朝廷的不滿,因為如此一來,就算二殿下順利登基他也一樣還有機會取而代之,所以二殿下萬不可掉以輕心。”

“嗯。”赫連淳鋒像是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神,對李拯微微點頭示意。

李拯想說的事都已經說完,也無意在此多留,赫連淳鋒便喚了人來将他帶回去。

可李拯拖着鐐铐剛向外走了兩步,赫連淳鋒腦中忽然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立刻出聲道:“先等等!”

李拯不明所以,回頭問:“二殿下還有何吩咐?”

“李拯,你家中可有子嗣?”

李拯聞言愣了愣,雖不明白赫連淳鋒為何忽然有此一問,但還是如實道:“罪臣家中有一小兒,如今還未及始龀之齡。”

華白蘇聞言猛地擡起頭,與赫連淳鋒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腦中同時閃過今日救下那男童的面龐,不想不覺什麽,這一想之下,倒真覺與李拯有幾分相似。

這種猜測乍一想來十分荒謬,可細想又能将整件事串聯起來。

頓了頓後,赫連淳鋒對剛剛入內的小兵道:“這裏暫時沒你什麽事了,讓葛魏及康奉過來。”

那幾人離開後,赫連淳鋒及華白蘇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唯獨李拯還不明白其中原因,有些不安道:“二殿下,罪臣犯了錯,願意受到任何懲罰,但罪臣對朝廷絕無二心,求您放過罪臣的家人吧。”

“李拯,你當年随父皇征戰沙場,沒有功勞亦有苦勞,鐵證面前我尚且沒立刻取你性命,又怎麽可能禍及你的家人。”赫連淳鋒冷笑了笑,“只是恐怕有人是想物盡其用罷了。”

若那孩童真是李拯的孩子,赫連淳鋒還真不得不佩服自己這弟弟。

行刺當朝皇子,無論成功與否,都是死路一條,若查清了身份,必然是要滿門抄斬的,如此一來,不但能直接除掉李拯滅口,對外更是能将自己摘除幹淨。

畢竟赫連淳鋒抓了李拯,兒子攔路行刺也在情理之中,若赫連淳鋒沒能拿出李拯犯了大罪的證據,這在旁人看來便是他專橫專斷,害死了李拯全家,日後朝臣又該如何看待他?

赫連淳鋒皺眉思索間,葛魏、康奉二人也到了,他便吩咐:“葛魏,你去将那男童帶過來。”

葛魏看了一旁的李拯一眼,怔了怔才應聲離開。

“康奉,你去取鑰匙先替李拯将手腳上的鐐铐解開。”赫連淳鋒說完拉着華白蘇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對李拯道,“無論是否是真,孩子面前,總是要體面一些,就當做剛剛你主動向我坦白的謝禮。”

話到此處,李拯也有些猜到赫連淳鋒的意思,整個人霎時顫了顫,難以置信道:“二殿下是,是說今日行刺那孩子…….”

“不必太過緊張,這也不過只是我的猜測罷了。”赫連淳鋒話雖如此,可無論是他還是華白蘇,心中都已經隐隐有了預感。

原本看守李拯之人就在帳外不遠處候着,康奉很快便取來了鑰匙,替李拯解開了鐐铐,可李拯早已經無暇顧及這個,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對他來說卻仿佛過了數年。

終于等到葛魏領着那孩子返回,只掀開帳簾後的一眼,李拯便脫口而出道:“參兒!”

看到跟在葛魏身後,面色慘白的兒子,李拯只覺眼前發黑,雙腿止不住得發軟,一手撐在桌上,才勉強站穩身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