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宮赴宴
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宮裏忽然來召,說是皇後設宴款待靖國侯夫婦,衛茉換上宮裝,與薄湛一起進了宮。
其實打內心來講她是不喜歡應酬的,但薄家畢竟是皇親國戚,這些事總少不了,與其費盡心思抵抗不如好生應對,說不準還能對她查案有所幫助,如此想來,她愈發心安神定,只是薄湛看她沉默以為她緊張,一路念叨個沒停。
“茉茉,只是幾個人吃頓飯而已,皇上不會出現,別害怕,禮儀記錯了也不要緊,萬事有為夫兜着,聽到了嗎?”
衛茉瞥了他一眼,“啪”地打掉了偷偷摸上後腰的毛手,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聽見他說話。
皇上出現又怎麽了?她又不是沒見過!
馬車駛到禁宮外就停下了,本來是要步行至儀鸾宮,皇後特地遣了雕辇來,一路護送他們至殿前,省了不少腳力。
宮人引着他們穿過蜿蜒的回廊,轉過拐角踏入門廳,皇後已赫然位列上席,左手邊還坐着一對男女,男的溫文爾雅,渾身貴氣,女的明麗動人,直率灑脫,看起來十分般配,衛茉只掃了眼便記起來了,那是煜王和煜王妃。
煜王乃是皇帝的嫡長子,為人穩重仁厚,在朝中頗受擁戴,而煜王妃則是将門之後,父親雄踞一方,手握十萬強兵,這門婚事當年轟動朝野,可謂強強聯合。
“你看,正說着呢人就到了,湛兒,快些領你夫人進來,讓本宮好好瞧瞧。”
皇後和藹地沖他們招手,一點架子也無,薄湛牽着衛茉跪下行禮,齊道:“參見皇後娘娘,王爺,王妃。”
“快起來快起來。”皇後命人給他們賜座,爾後嗔道,“都說了是家宴,你這孩子,如此多禮做什麽?”
煜王也笑道:“母後說的是,這宴席本也是為了賀你二人新婚而設,三堂弟切莫拘禮。”
薄老夫人乃是當今聖上的親姑母,而煜王又是嫡長子,輩分與薄湛相當,故有此稱呼,薄湛卻沒有因此忘形,做足了禮數才落座。
離晚膳還有一會兒,皇後便與他們聊起了家常。
“前段時間本宮甚是發愁,這皇室宗親裏,榮國侯府的遜哥兒和昕親王府的熙哥兒都成親兩年了,就你靖國侯府遲遲沒有動靜,本宮正想着送幾本貴女圖冊去讓姑母挑一挑,婚事倒悄無聲息地成了,你啊,保密功夫做得可真到位!”
薄湛彎了彎嘴角道:“讓娘娘擔心了,是我不對,該早些報備的。”
聽到他的用詞,煜王妃頓時捂嘴輕笑:“還報備,你當是報備軍饷呢?母後的意思是你早該領來給我們看看,也好讓我們知道,平時正兒八經不茍言笑的薄小侯爺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是不是母後?”
她快人快語,皇後和煜王都被逗笑了。
“可不是,難得有姑娘能入他的眼。”皇後笑眯眯地打量着衛茉,稱贊道,“不錯,文文靜靜,長得也标致。”
衛茉紅着臉低下頭,雙手還絞着水袖,似頗為羞澀,薄湛見狀頓時有些好笑,以往只見過她風姿飒爽的模樣,沒想到裝起小家碧玉來也挺像那麽回事,到底是他的小知,濃妝淡抹總相宜啊。
“謝娘娘誇獎,內子臉皮薄,不善言談,失禮之處還望娘娘恕罪。”
他淡淡地告着罪,皇後卻擺擺手,滿臉寬容,但門口站着的幾個宮女就不一樣了,眼底分明有鄙夷之色,盡管一晃而過,還是被衛茉看到了,她斂去眸中精光,頭垂得更低了。
既然商家女這個卑微的身份擺脫不了,不妨以退為進,讓他們都覺得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草包就好,對于這樣的人他們往往不會防備,更利于她探聽到想知道的事情。
“瞧瞧,還沒說什麽就護得這麽緊,我可沒見過這樣的靖國侯,莫不是誰假扮的吧?”
“越說越沒邊。”皇後笑剜了煜王妃一眼,“煜兒剛娶你的時候不也是這樣?進個宮都巴巴地跟着,生怕母後把你吃了。”
聞言,煜王慨然大笑,神色坦蕩,毫無申辯之意,煜王妃反倒紅了臉,不依地喚了聲母後便再沒說話。
一派喜樂祥和的氣氛中,衆人移至偏廳用膳。
飯桌上是分開坐的,煜王妃親昵地拉着衛茉的手坐到了皇後右側,與薄湛隔着一整張紅木葡紋嵌石圓桌,他的眼神時不時飄過來,衛茉被盯得煩了,索性避而不看,安安靜靜地低頭用膳。
另一邊,兩個男人坐在一起,總免不了要談到政事,酒過三巡,煜王問到了京畿守備營的事。
“聽說最新一批的火铳已經送到你那兒去了,怎麽樣,效果如何?”
“本來這個月要去京郊試火的,只是……”薄湛聲音頓了頓,略含愧色地說,“只是近來一直忙于婚事,實在分身乏術。”
煜王眼底閃動着了然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成家是大事,那些東西晚幾天試也無妨,橫豎跑不了,再說父皇不也放了你一個月的假麽,且踏實地過你的新婚日子吧。”
薄湛拱了拱手,道:“多謝王爺體諒。”
衛茉聽見這番對話不禁暗暗腹诽,薄湛還真夠狡猾的,這段時間明明每天都去了大營,火铳恐怕也早就試過了,不想把軍機透露給煜王就把婚事搬出來當擋箭牌,等傳出去估計又會有人嚼舌頭了——說她給薄湛下了降頭。
她真是冤枉。
說實話,這些謠言衛茉都聽膩了,她還挺希望鐘月懿站出來給她辟辟謠,讓大家知道其實薄湛心裏裝的另有其人,可這只是個美好的願望,自從上次鐘月懿去衛府鬧過之後薄湛就堅決不讓她進門了,縱然兩家交好,誰說情都沒用。
想到這,又聽見煜王說到:“再過幾日守關軍隊就要相繼返京了,往年都是父皇委任京畿守備營負責接待,今年……”
“我尚在休沐,恐怕要辜負皇上的重用了,不過既然有王爺在,定能為皇上分憂,我便先預祝王爺一切順利了。”
說完,薄湛向煜王舉杯,兩人皆笑着一飲而盡。
之後他們還說了什麽衛茉都沒聽進去,只記得去年自己就殒命在回京述職之前,而今卻端端正正地坐在這,還嫁了人,真是世事難料。
晚宴過後,皇後賜了好些東西,兩人推拒不得只能收下,随後施禮告退。一走出宮門,衛茉立刻覺得空氣新鮮了不少,一晚上的正襟危坐讓她有些疲憊,剛倚上車壁準備閉眼休息會兒,下一刻就被人擁入了懷抱。
“累了?”
她沒力氣掙紮,垂着眸子回了兩個字:“累了。”
薄湛低低一嘆,撫着她的發絲安慰道:“我們剛成親,按規矩是要觐見一次的,你若不喜歡,今後的大小宴會我都推了便是。”
“侯爺要怎麽推?新婚燕爾這借口可用不了太久。”
她顯然是在諷刺他剛才借此糊弄煜王,薄湛聽明白了,笑着攬緊她說:“娘子果然聰明,聽出我是在敷衍他們,不過我說的也是實話,有你在身邊,我的确不想幹別的事。”
衛茉只當他油腔滑調,不予理會,語調越發冷淡:“你既然選了邊站,又何必對他們遮遮掩掩?”
“選了邊站?”薄湛揚眉,旋即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你看見蔣貴妃差人送來的帖子了?”
衛茉默然點頭。
“在煜王和齊王争得如火如荼的當下,皇後和蔣貴妃的确都有拉攏我之意,我選擇赴皇後的宴并不代表我要歸順煜王,僅僅是因為我不願意去蔣貴妃那裏而已。”
薄湛的解釋聽起來不明不白的,衛茉皺起柳葉眉,想了半天也沒想通,不由得追問道:“為什麽?”
“以後你會明白的。”薄湛深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淩厲,快得讓衛茉以為是自己眼花,正欲分辨清楚,薄湛卻将她按進了懷裏,“不是累了麽,乖乖閉眼休息,一會兒我抱你回房。”
衛茉哪裏還睡得着,前幾日她眼裏的薄湛還是個纨绔子弟,今天卻搖身一變,既有城府又有心計,安然栖身在朝廷複雜的派系争鬥中,談笑自若,說到底還是她想得簡單了,能執掌京畿守備營的人哪會是什麽一般角色?
可他們成親還不到一個月,他如此掏心掏肺也太匪夷所思了。
“侯爺,為什麽同我說這些?”
“娘子了解相公在朝中的立場不是應該的麽?我既省了心,也能讓你在獨自面對一些場合的時候更好地保護自己。”薄湛停頓了下,捧起衛茉的臉,在額間印下一吻,“更何況我們才做幾日夫妻,而我要的是一生一世,所以要讓你一開始就走得穩些。”
他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起反而成了一團亂麻,根本無法理解。
“侯爺,你知道我是誰麽?”
言下之意,我不是你心裏的那個人,你別再自欺欺人了。
薄湛笑了,猶如朗月清風,令人目眩神迷,大掌摩挲着衛茉的粉頰,溫熱襲來,仿佛置身于春暖花開的季節,教她的心微微顫動。
“你是我的妻,此生唯一,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