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嬌蠻公主

她肯定是弄錯了,怎麽會覺得自己在那片孤絕的山崖上見過薄湛?

臨死時的記憶又跳了出來,與眼前的景象重疊,衛茉有些混亂,半天不言不語,直到被薄湛用力扳過身體,對上他駭怒的面容。

“胡鬧!誰讓你跳車的?萬一我沒接住你怎麽辦!”

衛茉暫時放下了腦子裏那些亂糟糟的畫面,淡然凝視着他說:“我若不跳,你肯定要承受大半的沖擊力。”

原來是怕他受傷。

薄湛意識到這點,臉上驟然現出欣喜,但轉瞬又沉了下去,嚴厲地訓斥道:“我是練武之人,這種程度的撞擊還要不了命,下次不許再自作主張,你可知自從……”

他倏地收聲,勉強咽回了後半句話。

你可知自從我親眼目睹你在面前死去,就再也無法接受你做出任何冒險的舉動……

衛茉自是不知薄湛心裏百轉千回,但看表情也知道他吓得不輕,權衡之下,她決定先服個軟,畢竟他這般失态也是因為她。

“我知錯了,侯爺。”

薄湛深吸一口氣,心緒漸漸平複下來,彎腰下去輕輕握住她的腳踝問道:“剛才是不是碰到這了?”

“嗯。”衛茉點頭,盡管疼得厲害,卻不讓薄湛繼續檢查了,“等到了打尖的地方再看吧,不要緊的。”

薄湛皺眉道:“那身上可還有其他傷處?”

“沒有,你去看看馬車吧,我沒事。”

衛茉推着薄湛,他只好暫時放下她的傷勢望向馬車那邊,只見車壁破開了一個大洞,雙轅和車輪四分五裂,散落一地,還有摩擦過的痕跡,想必是拖行了數十米才停下來,而塵埃飛揚的官道那頭,一大團黑影逐漸顯出了輪廓,向他們二人奔來。

“坐着別動。”

薄湛叮囑了衛茉一句,翻身下馬踱步至前方,微微眯起黑眸注視着來人,片刻間,一小波身穿盔甲的禁衛軍出現在眼前,領頭之人正是煜王。

“三堂弟,你們沒事吧?”

雲煜急匆匆趕過來,粗略地打量了一眼,發現薄湛和衛茉衣容齊整,神色淡定,并不像是受了傷,當下心神略安,沒想到薄湛一開口,氣氛頓時冷凝。

“回王爺,臣無事,但是臣妻受了傷,不知那縱馬逞兇的人還活着沒,臣想見一見她。”

這話問得極其尖銳,煜王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滿臉尴尬,身後卻陡然傳出一聲嬌叱。

“放肆!你膽敢對本公主不敬!”

這自稱……難道是十一公主雲錦?

一身紅衣勁裝的女子從禁衛軍中步出,容貌俏麗,體态窈窕,只是渾身上下沾了不少灰塵,顯得有些狼狽,但氣勢絲毫不減,正瞠着一雙圓眸怒視着薄湛。

此刻衛茉已經可以肯定她就是齊王的親妹妹雲錦了,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那嬌蠻跋扈的作風整個皇宮也找不出第二個,今天這事恐怕有的鬧了。只是她不明白,薄湛應該在看到煜王時就知道撞他們的是誰了,為何還要那樣說話?這不是讓所有人都收不了場麽?

她垂下疑惑的雙眸,前方又響起了薄湛的聲音。

“公主毀臣馬車在先,傷臣妻子在後,難不成還指望臣拱手相迎?”

雲錦大怒,揮起纏金馬鞭就要上前教訓薄湛,被那雙寒意彌漫的黑眸一掃立刻剎住了步伐,不敢再靠近,又氣又驚。

“小十一,還不快向靖國侯道歉?”

雲煜的面容嚴肅起來,威儀畢現,雲錦卻杵在那兒動都不動,還一臉挑釁地說:“我憑什麽道歉?上馬前我也不知那馬會發癫,你們要教訓便去教訓那匹死馬好了!來人,把馬屍擡過來,再賜靖國侯一把彎刀,割肉還是啖血,靖國侯自己看着辦吧!”

禁衛軍都紋絲不動,無一聽她命令,可她身邊的侍從卻立刻抽身離去,在衆目睽睽之下擡來了馬屍,并放置在官道中央,那皮開肉綻鮮血四溢的模樣實在惡心,衛茉別開臉,對雲錦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小十一,你簡直太不受教了!”雲煜沉着臉批評了雲錦,又轉過頭對薄湛說,“三堂弟,她年幼不懂事,你莫與她計較,本王在此替她向你致歉,至于弟妹的傷,一會兒本王便安排禦醫來治療。”

雲煜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誠懇地道歉,又提出要為衛茉治傷,可謂面子裏子都顧到了,不愧譽有賢王之名,就算薄湛再生氣,顧及他的身份也不該再追究了,不然恐有犯上之嫌。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都在等着薄湛松口,沒想到他面色一改,沉沉地笑了。

“既然王爺都開口了,這件事便就此揭過吧,但不必麻煩禦醫了,臣妻只是小傷,自行料理便可。”

說完,他朝雲煜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向衛茉走去,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已經了結的時候雲錦得意地笑了,仿佛在笑薄湛再生氣最後還不是要屈從于皇權,雲煜皺眉看着這一幕,甩了個眼色給禁衛軍,示意他們将雲錦帶走,沒想到薄湛忽然回了頭。

“哦,剛才公主不是說要将此馬交予臣處置?臣差點忘了,這便處置了吧。”

他斂去笑容,擡手就是一掌,淩厲的內勁沒入馬身,瞬間将其炸得四分五裂,腥臭的血液和肉塊濺了雲錦滿身,她呆愣一秒之後猛地尖叫了起來。

“啊!啊——”

場面頓時僵滞,就在此時,前方又來了一批人,浩浩蕩蕩,衣冠鮮麗,薄湛擡目望了望,面色愈加冷凝。

“這是怎麽回事!”

遲遲趕到的齊王見到自己妹妹一身血腥,臉色頓時變得陰鸷,欲找人問罪,雲錦哭哭啼啼地指着薄湛凄喊道:“哥哥,就是他!你快把他抓起來!”

雲齊立刻望向薄湛,卻沒有着急動手,侍從附到耳邊向他說明了事情原委,雲齊的目光更加深邃了,在薄湛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眼都沒眨地下了命令。

“把公主帶下去整理儀容。”

雲錦倏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邊躲着侍從伸過來的手一邊叫道:“哥哥,你讓他們帶我走幹什麽?你應該處置……”

“你閉嘴!闖出這麽大禍還不反省,看你一會兒到父皇母妃面前如何交代!”

這一句徹底讓雲錦噤若寒蟬,仿佛被戳中死穴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侍從不敢耽擱,立刻鉗着她退下了,這一場鬧劇到此終于平靜了下來。

薄湛雙手抱胸,一臉似笑非笑。

“三堂弟,錦兒就是這個性子,都是本王平日太過嬌慣她了,你千萬莫怪。”

聽到這裏,衛茉忍不住露出了諷刺的笑容,心中暗想,為了得到薄湛手中的京畿守備營雲齊連這事都忍了,還真是不惜代價啊。

然而薄湛對他的态度卻比對煜王冷淡多了。

“王爺這話折煞臣了,臣萬死不敢。”

他這麽一說雲齊反而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氣氛很是尴尬,就在此刻,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輕柔柔的呼喚。

“相公。”

薄湛立馬回身,兩步邁至衛茉面前,緊繃的面容浮起些許暖色,溫聲應道:“我在,怎麽了,是不是腳疼?”

衛茉點頭,手不自覺地往裙邊伸了伸,卻因怕痛不敢去揉,那輕蹙娥眉嬌嬌弱弱的樣子立刻讓人湧起了疼惜之意,還不等薄湛開口,雲齊已經讓侍從前去開道了,并命人牽來一輛馬車交給薄湛。

“三堂弟,給弟妹治傷要緊,離洛城還有一段路,不如先将就将就乘本王的車辇吧。”

那馬車雙轅四輪,蜀錦作簾,鐵木作輿,綴以水晶檀珠,裏面還鋪滿了羊毛軟墊,比薄家的馬車不知高出幾個檔次,他卻說是将就,可見極為客氣,但以衛茉對薄湛的了解,他肯定不會接受。

她還記得上次從宮中赴宴回來,在車裏提到蔣貴妃時薄湛眼底一閃而過的厲光,雖然至今不明白其深意,但她至少辨得出好惡,而眼下事情已經鬧得很僵,薄湛再直言拒絕恐怕會引禍上身。

唉,罷了,小家碧玉衛四小姐又要展現一下“本色”了。

“相公……”衛茉滑下馬背撲進薄湛懷裏,嬌軀微微瑟縮,似害怕至極,“我不想再坐馬車了,我害怕……”

果然,雲齊身邊的侍從們都露出了不屑的眼光,仿佛在怪她不識大體,相比之下雲煜寬容多了,揮退了禁衛軍,低聲打着圓場。

“二弟,人受驚之下難免膽怯,你切勿介懷,為兄看離洛城也不遠了,不如就讓他二人駕馬慢行吧。”

雲齊森森地看了雲煜一眼,繼而轉過頭溫和地笑道:“此事本就是錦兒的錯,本王彌補尚且來不及怎會介懷?既然如此便照皇兄所說的做吧,不過三堂弟若有什麽需要,盡管差人來找本王便是。”

薄湛拱手施禮道:“臣多謝二位王爺。”

雲煜和雲齊不再多說,各自回到了車隊中,除了個別清理現場的禁衛軍,這段路上再無他人,薄湛轉身抱着衛茉上馬,然後說起了悄悄話。

“夫人演技可真不錯。”

“還用你說。”衛茉橫他一眼,徑自甩起了缰繩,馬兒揚蹄朝前奔去。

“再多叫幾聲相公來聽聽。”某人嘻皮笑臉地纏了上來。

“腳疼,沒勁喊。”

薄湛頓時啼笑皆非:“你是用腳發聲的麽?”

“是。”

衛茉懶得同他多說,直接一個字堵住了他的嘴,沒想到他朗聲大笑,那神采飛揚的樣子燦爛過天邊晚霞,連她也忍不住回眸。

“有那麽好笑麽?”

薄湛彎着唇吻了吻她,道:“冷淡疏離的夫人常見,一本正經胡扯的夫人卻是第一次見,還不許為夫多笑笑麽?”

衛茉剜了他一眼,忿忿地回過頭坐好不動了。

笑笑笑,笑死你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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