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擂臺比武
半個月後,番邦使臣到達洛城。
其實在來之前就因為這事起了分歧,煜王認為在區區行宮接見使臣未免有些失禮,傳出去了恐有仗着國勢強大欺人之嫌,建議等一切事畢再去避暑也不遲。齊王卻直谏煜王不應屈尊就卑,有損天.朝顏面,兩方各執其詞,争得不亦樂乎,唯獨雲懷站在中間一言不發,閑得像在看笑話。
皇帝素來偏愛齊王,經他一說,也覺得無須太過遷就這些附屬小國,當即決定照原計劃去行宮避暑。
後來雲懷與薄湛聊及此事,只說多年不在中樞,沒想到朝局還是一邊倒,煜王固有賢名在外,卻輸在帝寵二字之上,再如此下去,朝野定會一片烏煙瘴氣。薄湛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連半個字都懶得評價,以準備擂臺賽做托詞,悠悠回了南院。
說到擂臺賽,這是每年使臣來朝時的固定節目,內容很簡單,就是一對一比武,但由于參賽者來自不同國家,武功招數皆有很大差異,所以場面非常緊張刺激,很受歡迎。作為東道主的天.朝來說這種比賽是不能輸的,所以參賽之人都要經過精挑細選,去年是禁衛軍統領楊曉希、天機營統領謝筠和少将軍鐘景梧,今年謝筠沒來就換成了薄湛。
按理說,薄湛執掌京畿守備營,乃是朝廷一員大将,派他出戰無可厚非,可他向來不喜歡湊這種熱鬧,所以直到出戰前都還臭着一張臉。
衛茉對他這種狀态有些不放心,一邊為他更衣一邊安撫道:“集中精神好好打完這一場,我在臺下等你。”
薄湛面上清冷之色稍減,低聲囑咐着她:“今天人多,你乖乖坐在席位上不要亂跑,霍骁就在邊上,有事跟他說便是。”
“知道了。”衛茉淺聲答着,順手替他除下了常服,精壯結實的肌理頓時裸.露在眼前,看得她心跳加速,然而當目光滑到他背後時,立刻凝成了薄冰。
背上全是舊傷。
衛茉無法形容這副景象有多觸目驚心,将近十條傷疤橫七豎八地爬在皮膚上,凹凸不平,猙獰而堅硬,其中最長的一條從左肩劃至後腰,幾乎貫穿整個背部,如此嚴重的傷,連她這個長年打仗的人看了都有些發顫。
許久不見動靜,薄湛奇怪地轉過身來,見衛茉臉色發白地盯着自己身後,霎時明白了一切,随後握住她的肩膀,聲音低啞地說:“是不是吓到你了?”
衛茉沒有回答,反問道:“這傷……是怎麽來的?”
“都是以前打仗時留下的。”
說完,薄湛迅速拿起她手裏的衣服穿好,遮了個嚴嚴實實,不再讓她細看。可衛茉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敷衍,她很快就想到,薄湛五年前接管了京畿守備營之後就再也未出征過,而從傷疤的顏色看來顯然是近兩年的,他沒說實話。
可他為什麽要騙她?
衛茉細數着嫁給薄湛以來的點點滴滴,發現除了與歐家案子有關的事以外薄湛從來沒有瞞過她什麽,難道……他的傷也涉及到這件事?
腦海裏忽然有什麽東西似流星般劃過。
“比起那個深受重傷把她從邊關帶回來的人,你的付出簡直好笑!”
衛茉陡然僵住了。
是她……一切都是因為她……她早該想到的,當初去邊關救她的人就是薄湛,他這一身傷,應該是在帶着她的屍體回天都城時被殺手襲擊造成的,他不願說實話是怕她往下查,更怕她有心理負擔。
這個男人啊……即便到了此刻仍然堅守着溫柔的防線,教她怎麽辦才好?
衛茉忽然緊緊抱住了薄湛的腰,眼中水光一閃而逝。
“怎麽了?”薄湛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隔了很久她才悶悶地說:“贏得漂亮點。”
薄湛揚唇一笑:“放心吧,那些個蠻夷豈是你相公的對手?”
衛茉難得也綻開了笑靥,如明珠生暈,清婉動人,看得薄湛心尖一顫,埋頭便吻住了她,她連忙推着他的胸膛羞惱地低叫:“你別鬧,該上場了。”
外頭适時響起了密集的鼓點,薄湛無奈地放開衛茉,又摸了摸她嫣紅的臉頰才道:“回席上等着我。”
衛茉點點頭,整理好衣裙離開了房間。
從後臺到席間并不遠,只要從這個四合院的後門出去,再穿過一條花.徑便可到達,但由于盛況空前,四周都派出了禁衛軍把守,後門已經禁止通行了,為免橫生枝節,她只好從另一頭的側門離開。
這條路是繞了遠的,衛茉腳步不免急了些,在穿過月洞門時也沒注意對面有人過來,留風一早聽見拐角處有腳步聲,步履一旋,及時勾住衛茉腰間的玉縧把她帶到了牆根下,這才沒跟他們迎面撞上。
那兩個人并沒意識到牆的這邊有人,徑自往前走去,嘴裏叽裏咕嚕說的不知是哪國話,留風并沒有在意,正要踏出月洞門,被衛茉一把拽了回來。
事有蹊跷。
留風非常機智地沒有出聲,等那兩人走遠了才小聲問道:“小姐,怎麽了?”
衛茉問了句看起來毫無幹系的話:“留風,今天的賽程裏有祁善麽?”
“好像沒有,我記得侯爺說過,要到第三天才有祁善的比賽呢。”
“這就怪了……”衛茉緊緊皺起了眉頭。
祁善國離瞿陵關非常近,她戍守瞿陵關多年,也懂得一些祁善語,剛才路過那兩人分明提到了什麽暗器毒.藥一類的字眼,若是想搗鬼的話,今天沒有比賽他們來做什麽?
她心裏有些不安,揣着疑問回到了席上,這時第一場比賽已經開始了,霍骁看她來了,一顆心也終于落了地,微微傾身與她低語:“怎麽才來?路上遇到麻煩了?”
衛茉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觀望一陣,就沒對霍骁說出剛才的事,只輕輕搖頭。
周遭忽然響起了歡呼聲,兩人擡頭一看,原來是第一場結束了,禁衛軍統領楊曉希以完勝之姿立于擂臺上方,正向衆人揮手示意。
“贏得還挺快。”
霍骁剝了顆葡萄扔進嘴裏,百無聊賴地等着下一場開始,完全不像邊上的官員們那般意猶未盡,仍興奮地談論着剛才的精彩之處。
留風也在衛茉身旁跪坐下來,給她斟了杯鐵觀音,又剝了一大把松仁,可衛茉動都沒動,仿佛還在想剛才的事,就在此時,一道俊秀的身影緩緩踱至跟前,衛茉垂着眼眸沒發現,霍骁卻立刻神色一整,不複方才的悠閑。
“你來做什麽?”
秦宣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背着手輕描淡寫地說:“那邊視野不好,想到師兄這來借個光。”
霍骁剛想回絕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往右邊掃了眼,衛茉果然正看着他們,他眼角一沉,心想若是一會兒吵起來了衛茉定然着急,秦宣心思細膩,萬一讓他察覺到什麽就不好了,于是心一橫,讓出了邊上的位子。
“多謝師兄。”秦宣衣擺一掀坐到了霍骁左邊,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方道,“下場就是小侯爺對烏風國的特使了吧?聽說他人高馬大,極為兇猛,不知小侯爺能不能贏。”
說罷,他有意無意地往衛茉那邊瞟了一眼,霍骁手中的折扇唰地撐開,一搖一擺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好久不見,師弟倒是越來越幽默了,就烏風國那幾個人,加起來都不見得能打過我,難道還能贏了小侯爺?”
秦宣噙着一縷幽眇的笑,別有深意地說:“那也不好說,興許人家有秘密武器呢。”
聽到這,衛茉的心跳漏了一拍,捧着茶盞的手驟然握緊。
不容她亂想,震耳欲聾的鼓聲再次響起,對戰雙方已經登上了擂臺,薄湛一襲幹練的灰色勁裝,胸口附有刃甲,腰別三尺長劍,威風凜凜,氣勢難擋。随後他轉頭朝衛茉這邊望了一眼,衛茉尚未有所反應,邊上一票貴女們都沸騰起來了,尤其是鐘月懿,居然站起來大喊加油,瞬間就被一臉黑線的鐘景梧拖了回來。
紅纓金鑼鳴響,比賽正式開始。
烏風國特使穆桑手持一把雁尾镗沖了上來,又快又狠地刺向薄湛,薄湛腳下紋絲不動,僅略微偏頭便躲開了這一擊,左手擒住镗柄,右掌疾出,迅如風,利如刀,拍在穆桑的刃甲上,留下一道極深的掌印,穆桑連退數步,瞪圓了眼,随後蠻勁大發,将雁尾镗揮成一股疾勁的旋風,猛地襲向薄湛。
薄湛此時才舉起佩劍,卻未出鞘,只是對準旋風中心憑空一擊,一聲铮咛之後,風勢盡散,穆桑卻就着勢頭橫勾下來,薄湛單手抵住,兵刃交擊的一剎那,穆桑虎口震裂,狂然大吼,竟越發使力壓了下來,鮮血湧出的同時,尖刺緩緩逼近了薄湛胸口。
衆人都屏住呼吸,為薄湛悄悄捏了一把汗,沒想到局勢突然生變,薄湛身子一斜,腳下騰挪數步,魅影般奪至穆桑跟前,一手扣住他腕脈,一手蘊勁劈向他關節,只聽铛地一聲,雁尾镗脫手,穆桑半跪在地上使勁痛嚎。
結束了。
武器未出,十招未過,臺下的霍骁看得痛快淋漓,還不忘嘲諷秦宣:“師弟,看來要讓你失望了,到底還是……”
話音未落,他陡然變了臉色。
就在薄湛回身準備下臺的一剎那,穆桑突然站了起來,用左手拎起雁尾镗,再度攻了上來,薄湛眉目一凜,驟然回身擋住,穆桑卻陰測測地笑了。
衛茉到此終于明白了,倏地站起來失控地大喊:“相公,小心暗器!”
為時已晚。
誰也沒料到雁尾镗這種東西也能藏暗器,只見橫刃上黑洞畢現,閃電般彈射出八枚精鋼釘,泛着幽幽綠光直襲薄湛胸口!
這一刻,衛茉的心仿佛被掏空了,而不遠處的秦宣,眼底正閃着洞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