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屋裏的兩人對視一眼，危險的氣息在空氣中湧動。
“放開！”
随着張心柔一聲喊，男人又如同貓咪被卡住了後頸肉，乖巧呆萌又狼狽地縮住了原地。趁咒語起效，張心柔火速爬了起來。她猶豫了片刻，沖回廚房操起了一口平底鍋。
她脖子好痛……
這個混蛋竟然真的差點殺了她，她絕不會就這樣輕易算了。她沖回客廳，一聲一聲“放開”，男人一抽一抽地被定住。張心柔心中火光大冒，操起平底鍋，對着他左下巴奮力一抽，将定住的他一鍋撂翻在地。看他像個植物人一樣，四肢僵硬，倒在地上輕輕抽搐着。
張心柔心中的火才總算消了一些。
她掏出手機，錄音，“放開！”很大聲，很有爆發力。
她點了循環播放。手機裏一直在大喊“放開！放開！放開！”
地上的男人就一直在不停地被點穴，一點喘息的空隙都沒有。張心柔打開門，拉着他的腿，推着他的肩膀，艱難地将他扔出了門。
男人被點穴時，連眼神都無法調整。無論張心柔是打他還是羞辱他，他都只能一副呆到深處自然萌的神情。張心柔将他推到了樓道口，累得她氣喘籲籲，她道：“我會放部音響在我門口，你要是不想再這副模樣，就離我遠一點！”
她憤憤起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心有不甘。她走回來，朝他踹了一腳，狠道：“下次再敢傷害我，我揮的就不只是鍋了。你給我小心點！”
張心柔走回來，“嘭”一聲，很大力地甩上了門。身後的門一關，她心中強撐的口氣就散了。她瞬間腿軟，癱坐到了地上。她很遲鈍地抽着鼻子，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好怕，她差一點點就死了。要是沒有那個老神仙，她現在早就是具死屍了。
她抽抽搭搭地哭着，将耳朵貼緊門邊聽外面的動靜。
沒有什麽聲音，他已經走了嗎？還是會忽然殺一個回馬槍？張心柔不由後怕起來。她不該用平底鍋打他的，不該像扔垃圾一樣把他扔出去，更不應該拿腳踢他還放狠話。
像他那樣神經不正常的妖怪，又怎麽會甘心受辱，他一定會回來報複的。自己除了一句咒語，根本無力和他抗衡。他要是成心想殺她，根本不用出現在她面前，不會給她喊出咒語的機會。
張心柔越想越怕，雙手合十朝空氣求着：“老神仙，求求您救救我。”
但她等了很久，沒有等來任何回應。
她癡癡地在地上坐了很久，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她又怕又悔恨。她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淩晨1點。像她這樣的窮人，就算天塌下來，明天她也不能不去上班。她麻木地爬起來收拾雜亂的房間，洗澡，上床睡覺。
但她不敢關燈，更不敢關掉手機裏循環播放着的“放開”。
她戴上眼罩耳塞，手裏拽緊被子，瑟瑟發抖地渡過了漫長的一夜。
……
之後三天，張心柔一直過得很神經質。
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去幹什麽。她都一定和一大堆人在一起，絕不讓自己落單。就連上廁所，也要呼朋引伴叫上同事一起。一個人蹲坑時，嘴裏一直在念“放開，放開。”
回到家以後，她立刻打開電視，插上U盤，循環播放音頻文件，家裏永遠響着她那句又大聲又有爆發力的“放開”。
短短三天，她暴瘦了5斤。
不光她自己，就連身邊的同事都被她折磨得夠嗆。這會兒，張心柔正拖着同事小英一起去吃中飯。小英本不願和她一起的。張心柔每次吃中飯的預算不超過十塊。這年頭，十塊錢能吃什麽？
但張心柔很有誠意地邀請她一起去吃螺蛳粉。小英想了想，受不了螺蛳粉的誘惑，答應和她一起去吃。
兩人出了大樓沒多遠，小英接了一個電話，是她男朋友打來的。
小英很開心雀躍，她男朋友平常很忙，今天中午特意來找她一起吃中飯，給她驚喜。她喜滋滋地就和張心柔揮手說再見。張心柔道：“要不我和你們一起吧？”
小英遞過來一個“你沒毛病吧”的眼神。
好吧，別人談戀愛，不想帶上她這只大燈泡。張心柔沒辦法。還好現在是大白天，街頭上人來人往。她應該不會有事的。
告別小英，她鼓起勇氣轉身離開。
卻沒注意到，青天白日下，她身邊正在維修外牆的大樓上，跳上來了一只渾身黑得發亮的貓。
……
張心柔心中不安，低頭快步走着，迎面撞上了個打電話的男人。男人手中的快餐盒被撞飛，裏面的飯菜全撒了出來。
張心柔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郁悶得甩了甩濺到手上的湯汁，接過張心柔遞過來的紙巾，不耐煩地擦着手。
“是你？”張心柔穿着一套幹練的職業裝，他一時沒認出來。
張心柔擡眼，竟是前幾天來租房的那個男生。張心柔辨認着他的着裝，很年輕，很青澀。她問：“你在這附近上班？”
男人心情好多了，髒了的紙巾被他随手拽進手裏，笑着點頭：“是啊。剛上了一個月。”
張心柔無心接話。撞翻了他午餐，她是很愧疚。但她真心不想賠給他錢。這個男人恐怕真是跟她八字不合，她每次遇到他，都要破財。
張心柔笑容僵硬，禮貌問道：“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看多少錢，我賠給你。”
男人一笑，點頭稱好。他掏出手機，道：“加個微信吧。你轉給我就好。”
張心柔心裏狂吐血。她指望着他能大方些，不和她計較的。但惹了禍，再難也得賠。張心柔表情比哭還難看，也只能掏出手機轉賬。
她道：“加好友就不必了，你直接給我付款碼吧。”
男人一愣，道：“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你那套房子還出租嗎？我很喜歡，我想一個人租下來。”
張心柔驚訝，她女朋友疫苗應該都還沒打完吧，他就和她分手，有點渣吧。但人家情侶間的事，跟她有什麽關系。既然提到她女朋友了，張心柔出于愧疚，還是問道：“她好些了嗎？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
又一想，人家都分手了，她還問這些，豈不是讓他渣得太明顯。
男人搖搖頭，道：“沒事，我之後會陪她打完疫苗。她任性了些，上次的事也不能全怪你。”
破財的事她一點都不想再提。她道：“付款碼呢？我一會兒還有急事。”
男人不依不饒，道：“你那套房子，我是真的覺得合适。價錢，位置都很好。離我上班的地方也近。我真心實意想租，房租我也願意按市場價給你一千。你真的不考慮？”
“可我招租公告上寫的很清楚，我只招女生或情侶合租。王先生，就算你給我一千，孤男寡女我也害怕。”
男人一笑：“你還記得我姓王？”
是啊，王鑫明，花了我740塊，做鬼我都會記得的。張心柔笑容禮貌：“我記性比較好。”
男人揚了揚手機：“我做IT的，日常就是不停加班。就算合租，平時你也不一定遇得到我的。再說，有個男生合租有什麽不好？最起碼，如果有匪徒，我還可以保護你。”
匪徒？保護？
張心柔瞬間笑容燦爛無比，開了微信道：“你微信號多少，我加你。”
男生一愣，但很快就開心地笑了。他拿出手機加上微信，眼神滿足，問：“你吃飯了嗎？要不一起去吃個中飯。我們也可以互相了解一下。如果合适，我想盡快搬進來。”
吃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作為房東，她似乎應該請客吃第一頓飯。但她真心不想為他再多花一分冤枉錢。于是她搖頭，說：“吃飯就不必了。你朋友圈開放一下權限，我看看你之前的朋友圈，大致就能判斷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你這頓多少？我賠給你。”
男生一笑，摸了摸頭，道：“算了，沒事。”
你自己說沒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張心柔揮手，道：“那我先走了。”
男生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問：“你去前面吃飯？剛好我也要去重新買。一起吧。”
張心柔蹙眉：“你們IT不是很忙嗎？怎麽你還親自出來買飯？幹嘛不叫外賣？”
男生“嗯”了一聲，道：“我給同事帶的。我新人嘛，午飯時間給前輩跑跑腿，也沒事。”
張心柔點了點頭：“那你盡早度過新人期吧。總是要你給他買飯的前輩，要不就是為了省外賣費，要麽就是壓榨你的廉價勞動力。對你，都不可能真心提攜幫助。”
男人低頭一笑，他果然沒看錯，張心柔雖然窮，但她善良。
見他一直緊緊跟随，張心柔不耐煩道：“凡事要有個度。若你過分熱情，我會懷疑你的動機。若我懷疑，我就絕不會租房子給你。”
男人一哂，道：“小姐姐，你好直接。”
張心柔給了他一個“你懂就好”的眼神。她要找的是舍友，不是追求者。尤其不是年紀比她還小的小鮮肉。她輕搖了搖頭，踩着高跟鞋離開了。
她一走，男人回頭看見他掉在地上的那份外賣，被一只野狗叼走了。他輕喃着：“五百塊錢一份的中餐，便宜你了。”
“喂！”他朝張心柔大喊，“記得看我朋友圈。”
張心柔停下，朝他點了點頭。
男生一笑，又皺起了眉頭。只見張心柔頭頂上，臨時搭建的廣告牌支架上，立着一只泛着冷意的黑貓。
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他只看到貓咪爪子一揮，吊着廣告牌的鋼筋繩就斷了。巨大的廣告牌在張心柔頭頂，搖搖欲墜。
男生火速奔上去，嘴裏喊着：“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