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風涼涼，城市的夜空裏，星空也并不璀璨。只有動人的麝香香氣，彌漫在兩人左右。張心柔腳踩不到實地，身心愈發虛軟。這頭妖怪，到底在幹什麽？
纏綿片刻後，金申放開了張心柔。
張心柔帶着一點醉意，一點震驚，紅着小臉手指撫着唇。他不會真是喜歡上她了吧。這可怎麽是好？她是想要嫁人，但重點是嫁“人”。要是被一頭妖怪惦記上了，她哪還有未來？張心柔雙手撐着水泥臺面，小心翼翼又異常堅定地往外挪着屁股。
金申迎着風灌了口酒。他心底苦澀，所以，她終究還是怕他。
他哈哈笑起來，伸手嘲笑地揉了她腦袋。他道：“你果然怕死。在這裏，就算是親你，你都不敢反抗。”
被揉得矮了半截的張心柔這才反應過來。所以，哪裏有什麽喜歡不喜歡。他只是，一如既往地，這麽惹人讨厭而已。張心柔“啪”一巴掌打在他手臂上，罵：“你找死呀？”
金申笑起來，盯着她看的眼神裏充滿了複雜的神色。他道：“張心柔，我們一起搬走吧。”
……
張心柔搖頭，“我沒有錢，沒法找到比這性價比更高的房子。”
金申道：“我有。我有錢，也有房子。”只要你願意跟我走，你會過上比現在更好的日子。
張心柔苦笑，“咱們不是已經讨論過這個話題。你的錢是你的，我為什麽要用你的。”
“那如果是為了保住我的命呢？”
張心柔震驚，“什麽？”
金申攤開手，藍色的妖異火焰自他掌心燃起，熊熊火焰從一小簇瞬間燃燒至了半米高的火簇。金申盯着這幽藍火焰，道：“我是被妖界驅逐出的罪人。妖界視我為不祥之物。我曾經，受過重傷。在人界也只是千方百計想活下去而已。我之所以要租你的房子，是因為……把手給我。”
金申牽住張心柔的小手，兩人面前半米高的火簇就這樣神奇地一點點消逝了。金申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只要在你身邊，我就可以隐藏我無法隐藏的妖氣。這樣，就可以避開很多不必要的追殺。我做這些，只是不想死而已。”
“張心柔，幫幫我，我們一起離開吧。”
……
張心柔坐在自己房裏的床上，擡眼望着這屋裏的一切。牆上有她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小書架，窗前有她種了三年還活着的綠蘿，書桌上有她用舊衣服裁剪下來拼織的桌布……
這屋裏的一切，是她無比熟悉，傾注心血才拼湊出來，勉強可以稱之為家的小窩。她在這房子裏，已經住了整整六年。她從小就沒有家。好不容易，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長大。她用盡運氣，才找到這樣一個安穩的小窩。她努力支撐，才給自己找到這樣一個家。
現在，真的要為了一個不算多熟悉的朋友，一個不是人類的妖怪，離開這裏嗎？
張心柔茫然地開門。黑夜裏，她不需要開燈，也能摸索着找到餐桌給自己倒杯水喝。這裏，是熟悉的，安心的，也是安全的。而跟着金申，真不知道未來在哪裏。
她會不會和他一起流浪，一起逃亡？張心柔搖搖頭，她真的沒有這個實力。面對未知，她真的很害怕。畢竟那些追捕的人，每次都能把金申打到半死。那像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女子，豈不是分分鐘被弄死。
明知道前路危險，她還要跟着金申去跳嗎？
但是，要舍棄金申，讓他一個人去面對那些追殺，那些危險？她不是才說了，他在人界一日，她便好好待他一日的麽？既然她有這個實力可以幫他，又怎麽好意思将他一人推入險境。
張心柔想得出神，轉身時腳趾撞到餐桌腳，痛得她一哼。但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回複金申，便趁着金申聽到動靜出來前，趕緊拿着水杯進了自己房間。
進了房間後，張心柔唉聲嘆氣，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她躺在床上想先睡，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金申站在張心柔房門外，他指尖玩着一枚硬幣，在黑夜裏靠着牆，一上一下地抛擲着。
……
之後三天，張心柔一直對金申避而不見。
很有默契地，金申也沒有逼迫張心柔。
臨近中午，張心柔收到王鑫明發來的微信。他說：“小柔，聽我堂姑說，她已經告訴你房子轉手給我這件事。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一起吃頓飯。”
張心柔看着微信，猶豫着該怎麽回複。不管怎麽說，王鑫明已經是她的房東。這頓飯今天不吃，明天也是要吃的。她回複：“好。”
待她下班按照王鑫明給發來的地址找過去，她才覺得，她穿得是不是有點寒酸。
同在一個城市，她卻從來不知道，這繁華的城市公園旁有這樣幽靜奢華的私人會所。明亮的燈光，滿目的鮮花，得體有禮的服務人員。管家樣的服務員為她推開厚重的門，指引着她走向靠窗的座位，王鑫明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裝，頭發往後背梳成型。
看到張心柔，他俊朗的臉上蕩開笑容。他紳士地站起身，不着痕跡地整理了上衣。他笑得璀璨，一手背于身後，一手自然下垂，歡迎張心柔到來。
張心柔愣了愣。幸好她還有自知之明。就算王鑫明真是這樣的王子，那他等待的公主也絕不會是她。就算他等的是她，她張心柔也從來不是什麽公主。
她輕輕一笑，舉手說“嗨”。
待服侍張心柔入座，服務員傾身小聲詢問：“先生，請問可以上菜了嗎？”
王鑫明點點頭。禮貌，矜持。此刻的王鑫明，根本不是張心柔眼中，那個年輕稚嫩的程序猿。張心柔一直禮貌微笑着。王鑫明隐瞞過他的身份，所以，他一直把張心柔當什麽呢？不管當什麽，至少不是可以推心置腹交往的朋友。
王鑫明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就看着點了一些。這家餐廳是我一個阿姨的産業。這裏的魚子醬很不錯，試一試。”
張心柔笑着點了點頭。房東請客吃頓飯而已，竟然就選在這麽高檔的地方，吃傳說中名貴的魚子醬。王鑫明這麽熱情周到，讓張心柔隐隐不安心慌。
張心柔問：“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有錢。”
王鑫明面上一笑，伸手過來給她倒香槟。他道：“對不住，是我的錯。我不該隐瞞你。但我想，我們相處愉快，與我有沒有錢，并沒有太大關系。”
張心柔拿人的手短。今後要住他的房子，多少總要給房東一些臉面。但她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對着他坦蕩地笑。這些珍馐美酒，也讓她覺得沒什麽吸引力。她道：“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王鑫明點點頭，道：“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什麽時候把金申趕出去。我想住進那間房。”
張心柔蹙眉，“其實，你更應該住我那間房。我那間才是主卧。”
王鑫明笑着，笑容裏甜膩齁人。他道：“不必。你住得習慣，就讓你住好了。我就要那間房。”
張心柔從坐下來開始，就覺得如坐針氈，渾身上下不舒服。但她不知道為什麽，還以為只是不熟悉這樣的王鑫明，所以覺得不習慣。但現在，她越來越明顯地感知到，她不舒服的原因，是因為王鑫明從始至終，都擺出了一副有錢就高人一等的模樣。
他克制，他收斂，他姿态有禮，他紳士周到。可他渾身上下，從眼神裏，從笑容裏，都透露出一種高高在上，在對她施舍的姿态。
也許也不該怪他。他從小富裕，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和窮人打交道。
張心柔道：“金申他，需要和我在一起。你可不可以，把房子繼續租給我們？”
王鑫明無語地笑了。什麽叫做金申需要和她在一起。她是哪根腦筋不對，才會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買下那套房子。他冷笑：“你真的不明白嗎？”
“什麽？”
王鑫明氣得聲音拔高了幾度，又顧忌地壓低了下來，他輕吼：“難道你真不知道，我買下房子，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他拿起張心柔放在桌上的手機，還是他送給她的那一部。他道：“這手機，根本不是什麽公司福利，是我專門買給你的。我還為了顧及你的臉面，特意選了一款最便宜的。”
他有點惱羞成怒。所以，他特意為她這個窮人買了最便宜的一款，她應該感恩戴德？張心柔“嘩”一下站起身，板凳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尖銳聲。這粗魯與這高端優雅的環境格格不入。張心柔伸手拔下了手機裏的卡，将手機還給了王鑫明。
她道：“手機還給你，之前買手機的錢就當是我這段時間以來，借用了你手機該支付的錢，就不必退給我了。王先生，你知道嗎？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雖然窮，但不需要任何人來施舍。”
她平靜了下語氣，道：“之前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但很抱歉，我高攀不上你。我想，我們不适合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