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年為張心柔推門,王凝梅都看見了。少年玩世不恭,衆人皆不放在眼裏的模樣也确實別具一格。他的眼神,姿态,都向着張心柔。王凝梅輕喝一口茶,少年英雄,美人情劫,自古就有的故事。
只可惜,這故事,偏偏有人不喜歡。
張心柔帶着金申垂手站在王凝梅面前,乖巧的姑娘,乖張的少年。王凝梅一笑,道:“心柔,很多年不見了,快坐吧。”
金申為張心柔拉開椅子,張心柔對他輕笑一下算是感謝。王凝梅想,之前兩人在馬路上還在争執着什麽,這會兒收起了棱角,在她面前伏首作乖。心柔自是念在她多年關照的份上,對她親近尊敬。那這少年,全部的原因都只在一個名字,張心柔了。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可惜偏偏,她要來做這棒打鴛鴦之人。她喝一口茶,聲音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吳侬軟語,“心柔,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我那套房子……不可以再租給這位先生。”
張心柔和金申一驚,彼此對望一眼。張心柔想,她并沒有告訴王阿姨房子弄壞是因為金申的原因。那王阿姨何出此言呢?難道真是這麽厲害,只一眼就能看穿事實?
她搖搖頭,道:“王阿姨,那房子弄成這樣,都是我的錯。跟金申沒關系。”
王阿姨揚手,打斷了她的話。她道:“那房子……心柔,歸根到底,阿姨還是打從心底裏喜歡你,也相信你。我知道,我也相信,這麽多年,你有遵守對我的承諾。但今天這事,與房子本身已經沒有多大關系。”
張心柔不明白了,“那到底是為什麽呢?王阿姨,有什麽話您就直說吧。無論您有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我一定改。”
王阿姨歉意地一笑,道:“心柔,該祈求原諒的人是我。我那房子,在我未征求你意見前,已經賣給了其他人。”
“……”
“所以,我已經不再是你的房東。”
張心柔一臉懵逼,她失魂落魄地看向金申。金申眼神裏全是堅定,倒是給了她一些安慰。
王阿姨繼續道:“但新房東也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他答應我,這房子依舊可以按現在的價格租給你。等你将來經濟寬裕些後,再搬走也不遲。但他有一個條件,那房子他絕不願意再租給這位先生。”
張心柔疑惑,“他什麽意思?”
王阿姨語噎,金申接話道:“他的意思是。他買下了那套房子。他依然願意租給你,只是要趕走我。或者是說,他買下那套房子,是為了趕走我,然後和你住在一起。對嗎?王阿姨?”
王阿姨搖頭,“他并沒有這個意思。他可能只是覺得,心柔住的久,又愛惜房子……”
金申打斷她,“不如讓我來猜一猜,那個新房東的名字,是不是叫,王鑫明?”
“王鑫明?”張心柔詫異,她都快要不記得這個人了。王阿姨也詫異,“你們認識?”
金申一笑,“不熟。”
王阿姨點頭:“沒錯,是那個孩子。他是我一個遠方親戚家的孩子,最近在創業,為了工作方便想要買我那套房子。我抹不開情面,我也擔心将來我還有沒有體力回國,索性也就賣給了他。”
幾人自說自話,也算各懷心事。張心柔反應最遲鈍,好半天後,她終于問出:“王鑫明?是我們認識的那個王鑫明?他不是個窮小子嗎?他能買得起那房子?”
金申和王凝梅都腹诽,張心柔還真是個傻孩子。王凝梅看看金申,斟字酌句,“王家,是富貴人家。鑫明那孩子,實誠,低調。是不太看得出來。但其實,他是王家三代單傳的男丁,是王氏唯一的繼承人。”
張心柔被這消息震住了,所以,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麽都那麽喜歡她那套房子。她笑了笑,鬼使神差地對王凝梅講,“恩,其實金申也挺有錢的。他是我們環通資本新上任的幕後老板。”
王凝梅一滞,倒不是震驚于金申的經濟實力,她是沒想到,在她誇王鑫明時,張心柔會無意識地誇金申。王凝梅一笑,也許這丫頭自己都還不知道,在她心裏,金申的位置已經這樣高。只是這樣一來,王凝梅更愧疚了。她棒打鴛鴦已是作孽,金申如果真這麽有錢,她恐怕也無法完成幫侄兒棒打鴛鴦這一任務。
不過,路終究還是要張心柔自己選的。
王凝梅點點頭,道:“少年有為,可敬可嘆。既然事情都已經說清楚,我們先吃飯吧。”
張心柔短暫地錯愕之後,也意識到這一次可能也是王阿姨最後一次回國了。相逢過後即是離別,這麽多年如果不是王阿姨的關照,她哪裏能有這樣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張心柔叫來酒,謝過一巡又一巡。等王阿姨吃好離開,張心柔都已經有些醉了。
兩人在街邊目送王阿姨坐上的士離開,夜風中,張心柔小臉喝得粉紅,眼角挂着落寞的淚痕。金申陪着她往回走。所以,他今天又何必鬧這一出。不管他有沒有把房子弄壞,要離開那套房子的人恐怕始終都只有他一個吧。
他超級不爽。那個叫王鑫明的人類男人,他果然是小瞧他了。
如今,王鑫明變成了張心柔的房東。以張心柔對那套房子念念不舍的模樣,她恐怕真的會和那個叫王鑫明的住在一起。金申恨得捏緊了拳頭。無論如何,他不會讓張心柔和其它男人有任何牽扯。她只能和他在一起,這和是不是能隐藏他的妖氣,沒有一點關系。
……
夜裏,張心柔破天荒地叫上金申,兩人帶着酒上了天臺看星星。
金申坐在高高的水泥圍牆上,雙腿垂落在高牆外。張心柔有些怕,她怕他會掉下去。她道:“你下來吧。我恐高。”
金申一笑,“掉下去摔死的是我,你怕什麽?”
張心柔道:“我就是怕。我特別膽小,特別怕死,你忘了?”
金申喝了一口酒,這啤酒,又苦又澀。他朝張心柔伸手,道:“上來,坐在這裏吹風,最涼快。”
張心柔搖頭,她才不要。金申笑着站起來,他如履平地般在圍牆上走,吓得張心柔跟着他捂着眼睛不敢看。
金申拉着轉角處的鋼筋,再次朝她伸手,“別怕,別忘了我是誰。除了我,沒人再敢帶着你坐上這裏。”
張心柔蠢蠢欲動。在怕死與冒險的刺激之間,她選擇了相信金申。她伸出手,金申将她一拉,她雙腳就踩上了不足十公分寬的水泥臺面上。七層樓高的地方,摔下去她必死無疑。她還沒有來得及後悔,金申便将她往外一推。她驚叫着往後倒下,金申又一手拽着鋼筋,身體朝外傾45°地摟住了她。
晚風呼呼地往後脊梁骨吹,張心柔吓得腿都軟了。金申就這樣把他倆的命都交給了那根細鋼筋,那看起來一點都不結實呀。張心柔吓得趕緊摟緊了金申的脖子,她閉着眼睛尖叫,“金申你這個瘋子,你快點把我拉上去。”
她緊緊地摟着他,用盡全力地,好像永遠都不會放開……
金申單手摟着她,她要是永遠都這樣,不放開他,該多好。
金申将她撈上來,歉意地苦笑道:“我估錯了你的體重,拉得太用力了,抱歉。”
張心柔罵:“你放屁,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金申一愣。張心柔永遠都有一秒就讓他開懷的能力,叫他怎麽舍得放棄她。
張心柔小心翼翼地拽緊他的手,再三和他強調不要再吓她。金申點頭允諾,張心柔小心地探出身去,這俯瞰大地确實和從陽臺看出去不太一樣呢。
鬧過笑過之後,兩人坐在圍牆上喝酒。張心柔笑,“我還真是挺榮慶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認識妖怪。”
“你說妖就妖,可不可以不要說怪。我也沒有叫你人怪呀。”
張心柔點頭,“是是是,您金大爺不喜歡種族歧視。”
“金申。”
“嗯。”金申想,拜托,我不想聽你說再見。
“今天王阿姨的話,你都聽見了。”
“張心柔,”金申打斷她的話。她喝多了,粉紅的小臉像染上了桃花,明亮的眼眸裏多了一層醉眼的朦胧。她轉頭來看他。他都知道了,是不是?她無法在清醒狀态下說出口的話,那些要趕他走的話,但卻必須要說出口。她不可能永遠和金申住在一起,她不可能的。将來,她會有她自己的生活。而現在,就是最好的契機。
分開住,但依然是朋友。
“張心柔,你閉嘴,”金申垂着頭,嘆了口氣,道,“是你太美,別怪我。”
說完,他伸手一勾,張心柔就湊近他。他低下頭就咬住了她嘴唇。
張心柔還沒搞明白這是個什麽狀況,她倆不是正在說話嘛,她話還沒說完呢,他怎麽又來堵嘴了?不是告訴過他麽,在人類的世界,不可以總是嘴對着嘴。
張心柔想推開他,但重力的傾斜提醒着她,這裏是多麽危險的地方。命懸高空,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一命嗚呼。
金申手環過她側腰,按在了她後方的臺面上。他靠得愈發過來,幾乎壓在了張心柔身上。這下,張心柔更震驚了。這一次,這頭妖怪,是真的在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