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平郡主是個爽利人,當天晚上就決定第二天去找太上皇。她把事情定了,覺得安心,一夜好眠。寧王妃在那邊卻是輾轉反側,天都快亮了,才合上眼。
太上皇一早就讓人把蠻蠻接過來玩。宮人來報說南平郡主求見的時候,他正問小家夥要不要跟自己去豫州行宮玩上一陣。蠻蠻坐在太上皇腿上,歪着小腦袋,還抱着胳膊,用手托着自己胖乎乎的小臉。小模樣可愛極了,逗得他跟柳貴太妃在一邊笑得合不攏嘴。
柳貴太妃聽了宮人的話,站起身來,說:“那臣妾帶着蠻蠻去偏殿。”
蠻蠻卻極喜歡他外祖父,伸手抱着太上皇的腰就是不肯離開,喜得太上皇笑得牙不見眼。
“這小子跟我可真親。你啊,就是太過小心了,他才是個三歲的娃娃,說話都還磕磕絆絆的,有什麽好避嫌的?”
柳貴太妃見狀,也覺得此話有理,就一個人帶着宮人走了。
南平郡主進來之後,先是給太上皇行了禮,蠻蠻見狀,也從太上皇腿上跳了下來,兩只小手握在一起,說:“蠻蠻見過南平郡主。”
說完就笑着爬回太上皇的膝蓋上。
南平郡主見蠻蠻可愛,走過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着說:“真乖。”
接着就坐到太上皇身側,抱住他的胳膊,說:“祖父,南平想請您賜婚。”
“朕的南平長大了,說來聽聽,是哪家小子這麽有福氣,得了你的青眼。”太上皇笑着問道。
“那人您見過呢。”南平郡主笑着說道,“就是陸家小公子,陸柯。”
蠻蠻正坐在太上皇腿上玩他的胡子,聽着這名字熟悉,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南平郡主,就低着頭繼續玩,可是耳朵,卻是一直聽着那邊。
太上皇聽了南平郡主的話,開始猶豫起來,他是知道陸柯的,陸家的小公子,也是陸家唯一繼承了老将軍衣缽的人,他若是成了南平的郡馬,勢必會讓泰安帝心生忌憚。
“南平啊,這個皇祖父可是做不了主的,你啊,得去求你皇伯父才行。”
太上皇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交了權就絕不過問政事,所以這些年來,他跟泰安帝父慈子孝,沒有過任何矛盾。
南平郡主見太上皇這般說話,有些不高興,她嘟着嘴晃了晃太上皇的胳膊,接着撒嬌。
“皇祖父,南平不好意思跟皇伯父開口嘛。”
太上皇剛想開口,蠻蠻卻在一邊出了聲。
“外公,陸哥哥的娘子是許家姐姐。”
蠻蠻這話倒是解了太上皇的難,他笑着摸了摸蠻蠻細軟的頭發,又點了點他的鼻子,說:“你不說外公都差點忘記了,小鬼靈精,這麽點小記事就這麽清楚,莫不是随了你娘親?”
接着,太上皇又看向南平,一臉為難地開了口。
“陸家許家庚帖都換了,連蠻蠻這黃口小兒都知道,祖父要是再下旨,難免會寒了許家的心。許家可是難得的純臣,家裏各個都是國之棟梁。這汴梁城那麽多好男兒,南平再選一個吧。”
南平郡主雖然沖動,卻不傻,她瞪了一眼蠻蠻,卻沒有反駁太上皇的話。她知道,皇祖父這是不想給她做主。她垂着眼,低低地說了聲是,聽得太上皇心裏有些發酸。
這個孫女,小時候養在魯貴妃身邊,也算是在他膝下承歡過幾年,太上皇對她,也是很有感情的。為了不讓南平太難過,太上皇賞賜了她很多珠寶首飾,可是在南平眼裏,哪一件都比不得那支累絲珍珠步搖。
晚上,蠻蠻被送回公主府,裴瑤光跟付少成兩個人邊飲茶邊逗兒子玩,結果小家夥把白日的事磕磕巴巴地說了出來。裴瑤光跟付少成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同樣的意思,這個孩子,也太精了。
付少成站起身把蠻蠻舉過頭頂,說:“我兒聰敏,可免了個大麻煩。”
“二哥哥真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裴瑤光說道。
“你急什麽?”付少成說道,“你看吧,今日南平郡主進宮的事瞞不了人,消息一出來,陸家老太爺絕對會進宮。那可是一只老狐貍。”
裴瑤光聽完也笑了,說:“你說陸家人都挺精明的,怎麽偏生陸柯就是個傻小子,你不知道,我每次在許家見他,都感覺是一只小狗崽誤打誤撞進了狐貍窩。”
付少成被裴瑤光的話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說:“促狹。陸柯明明就是還沒開竅,等他成了親,自有許家姑娘教他。”
蠻蠻在付少成懷裏,見他動作有趣,也伸着手要去捏他娘親的鼻子,被裴瑤光一把抓住,說:“小孩子家好的不學,偏要學你爹不正經的樣子。”
說完,她還抓了抓蠻蠻的掌心,逗得他笑了起來。
晚上,太上皇在安福殿,前思後想,猶豫了很久,還是讓人把泰安帝請了過來。泰安帝早就得到了消息,又見父皇遣人過來,知道就是為了南平郡主的事情,連忙帶人就過去了。
見了泰安帝,太上皇也沒繞圈子,把南平郡主所求說了之後,就看着他,說:“思榞,父皇自從退位之後,從未插手政事,那些老臣,朕當年也叮囑過他們,一切以你為首。是也不是?”
泰安帝點點頭,他的父皇确實如此。
“這麽多年,除了長樂的婚事,朕從未過問朝中任何人的情況。今日,朕再過問一次,朝中有那适齡的好兒郎,你選一個給南平做夫君。就選那清貴人家,勳貴或者武将都不要選。”
太上皇說完,泰安帝愣愣地看着自己父親,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大的人了,還做這副小兒女态。”太上皇說完,伸手照着泰安帝的頭就拍了一下,“你二弟的心思,這麽多年了竟然沒有轉回來。原先啊,我指望着寧王妃能把他勸回來,現在看來,除了湊成一對怨侶,別無他用。南平小兒心性,寧王妃應該能給她賺回來。”
“父皇放心,兒臣定會為南平選個好兒郎的。”泰安帝起身應道。
“思榞,父皇老了,越發重視這親情,若是有朝一日,你二弟做了那無可挽回之事,我只求留他一命。寧王妃跟南平無辜,也請放過她們。”
泰安帝見父皇言辭懇切,言語神情竟是流露出老态,心裏有些發酸,他起身對父親行禮,說:“父親放心,兒子定會念着手足之情的。”
安福殿這邊父子情深,溫情脈脈。許家正院,卻就不那麽平靜了。
許太傅看着站在底下的大兒子,嘆了口氣,這麽老大的人了,孫子都有了,真是不想再罵他了,可是,不罵,又覺得心裏窩火。他看了看,伸手拿起茶碗沖着許司腳邊就扔了過去。
“父親息怒。”許司趕忙說道。
“息怒?”許太傅被這句話氣笑了,“我恨不得打死你。”
許太傅想起來今天看見許複的樣子就生氣。
“父親,兒子錯了。”
“你是許家大房嫡長子,日後許家族長,堂堂戶部尚書,哪裏有錯。”許太傅看着許司,言語極盡諷刺,“複兒周歲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那孩子早慧,必須好生教養,你想想你跟茹兒是怎麽做的?”
許太傅一席話下來,許司無言以對,這麽多年,他跟夫人對此事一直心有愧疚,千方百計地想要彌補,可惜許複性子已成,再怎麽嬌慣,都養不出來世家姑娘該有的驕縱脾氣。外人看不出來,但是許家人都清楚,這個小姑娘,行動處事,通達的背後,是漠不關心。她壓着自己的性子,在自己的家裏,小心翼翼。
“為什麽我不讓複兒嫁進世家,在家裏她都如此行事,進了世家,豈不是更加如此?”許太傅越說嗓門越大,“幸虧這是有陸家,有陸柯那個憨小子實心實意的喜歡複兒,要不然,你說她以後過得是什麽日子?”
“兒子當時也沒想到。”許司聲音低低地說道。他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白頭發都有幾根了,站在這裏被父親罵,許司覺得自己羞憤欲死。
許太傅聽了這話,完全放棄了自己端方的形象,直接翻了個白眼。
“那我問你,如果曼兒還活着,是不是她現在說她要嫁陸柯,你也要複兒讓了?”
許太傅的話說得誅心,許司聽完之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今日我跟複兒說話,你也見了那孩子的神情。你這麽大個人,應該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了吧。在自己家,跟着自己祖父父親都如此說話,你想過她出嫁後嗎?複兒是聰敏,又是許家姑娘,沒人敢給她氣受,要是萬一呢?你覺得她會回家告狀嗎?我不管,反正複兒出嫁前,這脾氣必須給我養回來,不然我就當着昕兒他們的面,讓他們開開眼,看看許家家法是什麽樣的!”
昕兒是許司的大兒子,當着兒子的面行家法,許司覺得自己真的就可以去死上一死了。
“父親以前也偏疼五弟,兒子跟弟弟們也沒說什麽。”許司覺得自己還是要垂死掙紮一下。
“啪!”一個茶碗又摔到了許司腳邊,四分五裂。
“你五弟出生時候你都多大了?你兒子都一歲了。你那幾個弟弟又多大了?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我看你是皮癢了。滾!”
許司得了父親的話,行了禮就趕忙跑了出去,老爺子生氣了,現在不走,真是讨打。他出了院門,叮囑侍女照顧好許老太爺,就踱步回到自己的院子。
十月初的汴梁,已經有些冷了,許司一路走過來,想着父親的話,也想了很多舊事。
“為什麽我要讓複兒跟太子念書,不就是為了讓她開心一點嗎?她從啓蒙到進學,你跟茹兒哪樣操過心?曼兒是可憐,但是複兒就活該嗎?”
許司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到了許複的院子,侍女剛要去禀報,就被許司攔住了,他壓着步子進了許複的屋子,發現她正拿着一條絡子仔細地看着。
“複兒。”許司開口喊道。
許複聽見聲音,擡起頭,見是父親,慌忙把絡子塞進首飾盒裏。許司雖沒看見絡子的模樣,卻隐約聽到了鈴铛聲。他嘆了口氣,說:“父親沒事兒,就是跟祖父說完話過來看看你。”
“複兒謝父親關心。”許複站起身應道。
許司看着自己閨女,發現彼此關系疏離到這個程度。
“聽你乳母說,你在找壽山石,可找到了?若是沒有,父親這裏有幾塊好的,回頭讓你送來,你選選。”
“不用勞煩父親了。”許複說道,“複兒這裏的石頭足夠了。”
許司張張口,卻猛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看着許複,她已經從那個胖乎乎的奶娃娃,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言辭有禮,進退有度,行動端方。
“早點睡吧。父親回去了。”許司覺得心裏有些發酸,又不好意思在姑娘面前表露出來。
“複兒送父親出門。”
許複把父親送出院門,就轉身走了回去,許司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轉頭看着姑娘的院子,覺得自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狼狽,內心卻又酸澀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收藏,作者君需要動力!!
肥章掉落!!下期預告,明天甜甜甜!!
其實,V前是應該适當壓字數的,但是,作者君已經放飛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