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陸柯跟許複兩個人雙雙站定之後,都略微有些尴尬。許複擡手扶了扶發簪,說:“走吧,別讓天使(1)久等。”
陸柯點點頭,心道這聖旨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真心讓人讨厭。
許複倒是覺得這聖旨來得正是時候,她剛才的行為,有些過于孟浪。
陸柯剛走出院門,忽然想起來那枚章子還在書房的書案上放着,他猛地停了下來,許複落後他半步,也在想着心事,根本就沒注意到陸柯停了下來,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後背上。
“哎呦。”許複揉着鼻子看着陸柯,“你怎麽忽然停了下來啊?”
陸柯轉過身轉過身看許複,發現她鼻尖都紅了,趕忙問道:“我剛想起來章子忘在書房了,你怎麽樣,疼嗎?”
許複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剛才挺疼的,現在沒事兒了,就是還有些發酸。”
“來,我看看。這下力道不輕,別撞出血來。”陸柯說完,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還好,只是外傷,沒有出血。
許複仰着頭,正好能看見陸柯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大,眼珠黑亮,目光清澈透明,又讓許複想到了曾經的那只小狗,他們的眼睛,都是這般清澈,帶着一絲懵懂的天真。
陸柯看着許複,因為陽光,她輕輕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樣,一下一下地撓着陸柯的心。她的鼻梁高挺,秀氣的鼻尖下面是花瓣一樣的嘴唇,陸柯想,這樣的花瓣,花蜜應該是這世上最甘甜的吧。
白媽媽在後面輕輕地咳了一聲,兩個人迅速地拉來了一步的距離,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七星。去書房把那個章子拿過來。”陸柯說道,“小心着些,別摔了。”
“是。”七星說完,轉身就回去了。
陸柯跟許複繼續往正院走去,兩個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言,卻又時不時地看對方一眼。白媽媽在後面看着,心道真是緣分天定,誰承想她家姑娘,竟然能跟武将家的小公子看對了眼。
兩個人到了正院,陸柯站定之後,伸手對許複做了個請的手勢。許複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微微點了點頭就走了進去,陸柯見狀,更加覺得今日這聖旨來的不是時候。
今日來宣旨的是泰安帝身邊的總管趙福英,他坐在上首,見兩個人從門外進來,一個身姿挺拔、面冠如玉,另一個嬌俏可愛、明眸皓齒,真是一對璧人。
張福英見二人來了,不由得笑着對許司跟許夫人說:“老奴這趟差事跑得值,本來還得要再去趟您家的。您容老奴偷個懶,就跑這一趟。”
許司性格舒朗,不計較這些小事,他笑着點頭允了。心裏卻不禁有些納悶,這聖旨怎麽還有我家的事情。
張福英見人已經齊了,站了起來,陸家跟許家人素手而立,表情恭謹嚴肅。(2)
“朕紹膺駿命,陸柯,奉國将軍陸達三子,才經文武,氣荩華夷,逸翮将抟(3)。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城。許複,戶部尚書許司長女,汴梁世家之後,行止端方,秉性恭慎,有詠絮之才。二人良緣天定,天作之合。是以朕下旨賜婚,成佳人之美,望二人同心同德,白頭偕老。布告中外,鹹使聞之。”
張福英說完,陸達與許司齊齊上前,謝恩之後雙手接過聖旨。
陸柯在一邊卻覺得自己得收回之前說的話,這聖旨來得真是時候,他跟許複的婚事,算是徹徹底底的穩了。想着想着,他轉頭看了眼許複,發現她站在那裏,連耳朵都是紅的。許複皮膚白皙,這一臉紅,面若桃花,更添了一番嬌媚。陸柯這下是真的看癡了。
許複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裙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她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了看陸柯,發現他正盯着自己,不由得笑了一下又低了頭。陸柯被這一笑晃花了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許夫人跟陸夫人看着陸柯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許司也是抿了抿嘴,這憨小子也真是有福氣,能得了皇帝的賜婚。陸達在一邊,越看越覺得陸柯在犯傻,終于忍不住照着他的頭拍了一下。陸柔則在一邊笑得花枝亂顫,她三哥真是傻到家了。
許家從陸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陸柯把三人送到門口,深以為今日沒能跟許複一起用飯是個遺憾,他恭恭敬敬地對着許司跟許夫人行禮,眼睛卻一直看着許複,這幅樣子落在許司眼裏,卻又跟賜婚旨意下來之前所有不同。他現在覺得這陸家小子對複兒情根深種,是個良配。
回家的路上,許複跟娘親坐在車裏,她把頭靠在許夫人肩上,說:“娘親,皇帝為什麽會賜婚?”
許夫人拍拍她的手,說:“估計是為了安撫老臣吧。畢竟陸柯心悅你這事,基本上也是全汴梁城都知道了。之前又有南平郡主的事,想來,應該是陸家老太爺去求了太上皇吧。”
許複點點頭,在黑暗中,卻又悄悄紅了臉。忽然,她想起來自己今日沒有叮囑陸柯注意安全,可是他後日就要出發了,許複決定明天就寫信給五叔。讓他代為轉達。
這一天都累了,回到家許複就進了自己的院子,許複卸了釵環洗漱之後就困了,可是躺在床上卻又睡不着,滿腦子都是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她翻來覆去,覺得今日過于孟浪,但是卻又從內心覺得歡喜。
陸柯在書房裏,拿着章子看了又看,總覺得上面傳來沉香夾雜着木樨花味道的香味兒,放到鼻子下仔細聞了聞,卻又什麽都沒有。
忽然間,他想到自己今日沒有問許複要不要在院子裏搭個秋千,後悔地撇撇嘴,後日他就要去涼州了,要到明年三月才能回來,該怎麽問呢?他忍不住拍了自己腦門一下,暗道自己真是個笨蛋。
自鳴鐘響了又響,琥珀終于忍不住進來催陸柯去休息。陸柯見了琥珀,舉着章子對她說:“琥珀姐姐,勞煩你回頭做個荷包放它。”
琥珀看了看,笑着點點頭,說:“是。公子早些休息吧,這荷包啊,明晚上就得。”
陸柯點點頭,站起身後,他想了想,還是悄悄地把章子揣進懷裏帶進卧室。
可能是因為得了聖旨,陸柯心思放下了一大半,一夜好眠,都沒怎麽翻身。
第二日,陸柯醒來後,覺得左臉有些發癢,他伸手抓了抓。琥珀走進來,瞧了瞧他,忍不住笑了。陸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說:“笑什麽?”
琥珀沒說話,只是拿來銅鏡讓陸柯照。
原來,陸柯把章子放到枕邊,又因為睡得太實在,左臉壓在上面壓了一夜。怪不得他會覺得癢。
頂着臉上印子進了正院,陸達看見兒子這般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全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你叫陸柯,不用刻意再在臉上戳個印兒出來了吧?”
陸柯倒是不在乎,反正他今日沒出門,頂着就頂着吧。
陸夫人今日忙碌,她盯着丫鬟又看了一遍陸柯明日要帶的東西,坐在他旁邊絮絮叨叨了半天之後,又把七星叫過來叮囑了一遍。
陸達到是覺得無所謂,他也是在陸柯這個年紀上的戰場,幾十年都過來了,什麽腥風血雨沒見過,可是他又不能說什麽,畢竟陸柯跟其他兩個兒子比起來,待在他們身邊的時間更多一些,他娘子,更加偏疼小兒子。
晚上,陸夫人到底在陸達面前紅了眼,心疼得他勸慰了夫人許久,武将的兒子,不都是要走這條路嗎!
作者有話要說: (1)天使,皇家或朝廷派下的使臣或使者。如《武林舊事》卷二載:“......擇日遣天使,宣召驸馬至東華門......”《武林舊事》,南宋著名文人周密著。此類應為“天使”一詞的原意,後被翻譯者用在對西方基督教之翻譯中。
(2)明代以前,大部分時候跟場合,宣聖旨跟見皇帝,都是不用跪的。
(3)語出董诰·《全唐文·卷二百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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