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一日清晨,陸柯早早的就醒了,他穿好衣裳,把前一日琥珀做好的荷包貼身放了起來。

陸達跟陸夫人也是早巴巴地坐在正堂,陸柔也是很早就醒了,坐在下手,眼巴巴的看着門外。

沒一會兒,陸柯打門外進來,一身甲胄,襯得更加他英姿勃發。陸達不禁眼眶一熱,陸家,終于後繼有人了。

陸柯上前兩步,彎腰拱手。

“恕不孝兒陸柯甲胄在身,不能全禮。陸柯此番北上,不能侍奉父母身邊,望父親母親保重身體,日日歡顏。”

陸夫人聽了這話,終于忍不住了,她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勉強扯出一絲微笑,

“柯兒放心,父親跟娘親定會好好照顧自己,勿須挂念。”

陸達卻是鎮定,因為他明白武将家的孩子,勢必要走這條路的。陸達笑了笑,說:“柯兒此番北上,勿忘陸家祖訓,父母定會好好照顧自己,柯兒不必挂心。”

陸柯聽了此話,有些傷感。他轉頭看向陸柔,伸手擦幹淨她臉上的淚水,說:“柔柔在家要聽話,好好孝敬父母。”

陸柔點點頭,說:“三哥此番也要保重身體。”

陸柯聞言,猶豫了一下,什麽都沒說,任何語言在此刻,都是蒼白無力的。他轉頭就出了院子,他想,他不能在此地逗留片刻,哪怕晚上一剎那的時間,都會不舍得離開,可是他明白,陸家的榮耀,系于他一身。他出了大門,翻身上馬,直奔紫宸宮。

泰安帝坐在上首,看着在下面肅手而立的付少成與陸柯,不由得內心感慨萬千。他走了下來,到了付紹成與陸柯身前,拿起內侍盤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一杯酒的分量。

“請多保重。”泰安帝的聲音有些哽咽,“朕在汴梁,也會日日挂念。”

付少成與陸柯齊齊行禮。

“皇帝放心,臣等自會保涼州安寧。”

陸柯與付紹成飲了一杯酒,齊齊上馬,頭也不回的奔了城門而去。

這一走,生死未蔔。

許升早早地就在東門處候着,見了付少成與陸柯,行了個禮走上前去,遞給陸柯一個包袱,說:“我家姑娘吩咐小的把這個給您。還讓小的跟您說,請多注意身體。”

陸柯笑着接了過來,對許升說:“替我轉告許姑娘,陸柯定會平安歸來,畢竟陸柯的院子跟書房,還等着許姑娘收拾呢。”

付少成在一邊看着,忍不住笑出了聲,接着,他就收到了陸柯的白眼。畢竟身後好幾車的東西,大半都是付少成的。陸柯一直都懷疑,長樂公主是不是把半個公主府都搬了過去。

陸柯到了涼州,三日一封信寄往汴梁,而許複,五日一封信寄回涼州,雖然遠隔千裏,卻仍舊如在汴梁一般。直到陸柯随着軍隊,去了烏山腹地。

越往北,天氣越冷。此時的涼州,已經大雪漫天。陸柯裹緊了衣裳,看着對面西夏的兵馬。那雪是白的,血是紅的。滴到地上,仿若朵朵梅花。

陸柯下意識的揮舞着手裏的劍,仿佛是一個傀儡一般。西夏的天氣寒冷幹燥,那濕潤的氣息,不是烏山那頭刮來的空氣,也不是哈密瓜的香氣,而是濃重的血腥味。

西夏的兵馬可憐麽?可憐。而梁朝的百姓,更可憐!他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年辛勤勞動的成果被掠奪一空。

為了百姓一年的辛苦不白費,付少成與陸柯他們餓了就吃那打來的野物,渴了就喝那融化的雪水。那雪水可真涼,涼得陸柯的胃,一陣一陣的發疼。

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這一天,他們終于回到後方帳子休整。陸柯第一次覺得原來熱菜熱飯是這麽珍貴,又是如此美味。

付少成拿出酒囊,喝了兩口就扔給陸柯。

“嘗嘗。”

陸柯接過來,解開繩子,聞了聞,味道直沖腦門,他皺着眉頭看着付少成。

“将軍,這?”

“嘗嘗就知道了。”付少成笑着說道。

陸柯喝了一口,那味道直沖腦門,辛辣刺鼻,嗆得他眼淚都出來了。咽下去之後,整個腔子都是熱的,胃裏仿佛有火在燒,全身瞬間就暖了起來。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這酒真夠味兒。”陸柯說完,又喝了一口。

“喝兩口就行了,這酒勁兒大,再喝就該醉了。”

陸柯聞言,又把酒囊扔了過去。付少成接了過來,遞給坐在旁邊的幾位副将,說:“你們也嘗嘗。”

“将軍,這酒是哪兒産的?我在汴梁從未見過。”陸柯在一邊問道。

付紹成把正架在火上烤着的羊腿翻了個面,烈火烤得那油滋滋作響。他取出小刀,把熟了的肉割下來遞給陸柯,說:“可以吃了。”

陸柯咬了一口,唇齒留香,不禁感嘆這涼州的羊肉可真是好吃。

付少成又切了幾塊遞給副将,自己也吃了一口,這才緩緩地開了腔。

“這酒是中北特産,行軍打仗之人酷愛飲此酒。”付少成說道,“這釀造方法,是我一個中北舊友教我的。是中北的內侯,生平無敗績。”

“中北內侯,可是江沛?”陸柯問道。

付少成手上頓了一頓,說:“不是。是他弟弟,姓江名言,字稚和。可惜他早逝,夫人也一同赴死,二人只留一子。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現在想來,也應該子承父業吧。”

付少成語氣平淡,陸柯卻從裏面聽出來一絲哀傷。

“不說這些了。說點高興的。”付少成笑着看向陸柯,“明年從汴梁,你正好能趕上許姑娘的及笄禮,這之後,你家就該上門提親了吧?”

陸柯點點頭,說:“嗯,及笄禮之後我就去催父親母親提親,只可惜許姑娘家不讓姑娘早嫁,成婚還得後年。”

“傻小子有的等了。”付少成說完又看向副将魏年,“你呢?回家之後是不是就該娶親了?”

魏年聽了這話,面上居然一紅,點點頭,說:“是。我娘今年剛給我說了門親事。婚期就定在了明年八月”

“恭喜恭喜。”一行人聽完,都笑着說道。

魏年伸手抓了抓頭,說:“到時候請付将軍陸将軍和各位賞光,去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付紹成說道,“也不知道哪家姑娘這麽好命,嫁能給你這個實心實意的漢子。”

魏年被付紹成說得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嘿嘿笑了兩聲。

在後方休整了幾天,付少成與陸柯又回到了前方。這一日深夜,陸柯已經入睡,卻被外面慌亂嘈雜的聲音驚醒,他趕忙翻身下床,走出了帳子,只見外面火光沖天,亮如白晝。

陸柯明白,這是西夏人過來偷襲了。不容多想,便提劍上前。

其實,西夏人此番偷襲,是付少成早就預料到的,他們燒的糧草,只不過是一些稭稈。他們所有的人,雖然休息,卻也是一直都警醒着。

魏年在陸柯身前,揮舞長劍,忽然從斜地裏出來一個西夏士兵,一劍刺中了他的後心,魏年還未來得及出聲,就倒了下去。鮮血濺了陸柯一臉。

陸柯心下一驚,他自出生以來,雖然跟在父親身邊,卻從未見過如此場景,前幾日還笑嘻嘻跟他說話的人,紅着笑着邀請他去喝喜酒的人,此時就躺在這裏,再也回不去了。他的未婚妻,還在汴梁,帶着對未來的憧憬,精心地繡着嫁衣,她哪裏知道,她的良人,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工**號:書/遇/推/文/醬

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陸柯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仿若瘋魔一樣斬殺着對面的西夏士兵。火光映襯着他的臉,那少年特有的青澀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剛毅果敢。

有時候,人,就是在一瞬間長大的。

天空慢慢變亮,太陽依舊照常升起,無悲無喜地照着大地。

西夏經此一役,人員傷亡無數,慘敗而歸,大将軍莫藏明安,落荒而逃。

付少成這才有時間去看陸柯,他跪在魏年屍體旁邊,用帕子蘸着水,一點一點給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下來。

付少成也蹲下身,看着陸柯肩膀處滲出的血跡,說:“去包紮一下傷口吧,我來。”

陸柯搖搖頭,說:“無礙的。”

付少成見他這般,知道自己是勸不動的,只得在一邊陪着他。

一會兒,陸柯擡頭看着付少成,說:“能讓人把魏副将的屍體送回汴梁嗎?他娘子還等着他呢。”

付少成沉思了一會兒,說:“好。只是僅此一次。”

陸柯這才站起身來,由付少成扶着去了嚴禮的帳子,他這時才覺得,肩膀處疼得他鑽心。

晚上,付少成又去了陸柯的帳子,見他盯着燭火發愣,伸手拍了拍他的頭,說:“明白為什麽我要把西夏人趕回烏山以北嗎?雍郡本就是大梁國土,只有把雍郡收回,大梁就能以烏鞘嶺為界。烏鞘嶺地勢兇險,可為天然屏障。”

陸柯點了點頭,說:“明白。陸柯定會助您一臂之力。”

付少成笑着摸了摸他的頭,說:“早些睡吧。明日我就派人把魏年的遺骸送回汴梁。你的傷口雖然不深,但是位置不好,輕易不要活動,明白嗎?”

“明白。”陸柯說道,“還有一事,請您讓送魏副将遺骸的人到了汴梁城,先去我家,拿上五十兩銀子,交給魏副将父母。”

“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三次元有些忙,白天會補更,請大家原諒。給您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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