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送走了西夏國君跟小公主, 沒過多久, 就是小皇孫的百日。太上皇極愛這個重孫子, 早早的就從豫州行宮趕了過來。泰安帝也是非常高興, 特特命內侍省大辦。

因為怕小娃娃養不活, 所以到現在都沒敢取名字, 生怕被閻王爺惦記了。泰安帝只取了個小名, 叫兕兒(1)。并且讓內侍并文武百官, 在周歲之內提及他時,通通叫他小名, 以求平安康健。

陶安聽了這個名字,倒是點點頭。兕,上古異獸,兇猛壯碩。這名字,倒是類似民間的說法, 取個賤命好養活。

百日宴這一天, 君臣都很高興, 各個面上都帶着喜氣。安王還特意從涼州遣人帶來了一枚頭狼的狼牙, 說是可護兕兒一生平安。

許複坐在那兒, 卻總覺得這場面有一些違和, 一些內侍并宮人, 面生得緊。她悄悄地走到長樂公主身邊, 把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

裴瑤光看着周圍的情形,也點了點頭,說:“輔國将軍定是看出來什麽了, 你看,那些侍衛。”

許複擡眼望去,果然侍衛都換成了輔國将軍的人。這些人,都是從戰場上走過來的。

這時,一只冷箭從東南方向射了過來,侍衛先是一驚,接着瞬間就鎮定下來,他們齊齊圍在太上皇并皇帝身邊。輔國将軍付少成則帶着人,出了大殿。

許複看着他們,忽然間,她心裏一驚。

“長樂公主,太子妃與兕兒!”

原來,太子妃只抱着小皇孫露了一面就回了東宮,奶娃娃還太小,早就睡了過去。

裴瑤光猶豫了一下,說:“複兒可願意随我去東宮?”

許複點了點頭,陶安跟她自小認識,她不希望她出事。

裴瑤光從對着付少成使了個眼色,從一個侍衛手裏拿了一把劍,就帶着許複直奔東宮。

一路走來,都沒有什麽人,進了東宮內院,卻發現侍衛橫七豎八躺了一地。裴瑤光暗道不好,趕忙走進正殿。

正殿靜悄悄的,她們二人過來,也沒有內侍宮人出來相迎。裴瑤光暗把許複護在身側,說:“小心,情況不妙。”

“公主。”

“無事。我自小習武,護着你還是沒問題的。”

兩個人悄悄進了正殿,又拐進內室,發現一個身量高大的人穿着夜行衣用劍指着太子妃懷裏的小皇孫,東宮的內侍跟宮人,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身上流着血卻仍舊拼死護在陶安身前

裴瑤光按住許複,自己蹑手蹑腳走進內室,一劍刺中了那個人的後心,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許複聽見轟的那一聲,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睛,激動得跑了過來。

“公主好厲害。”

接着她又跑到太子妃身邊,抱着她,說:“太子妃不怕。”

裴瑤光卻照着腦袋踢了踢躺在地下的黑衣人,說:“沒辦法,情況緊急,不能留活口,可惜了。”

許複知道,這招是跟輔國将軍學的。陸柯跟他講過,皇家侍衛,若非緊急情況,都是要留一條命的。畢竟,這條命在,能問出很多事情。

“陶安多謝公主。”太子妃抱着兕兒說道,“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裴瑤光看了看外面,說:“開始我以為這刺客是沖着皇上來的,現在看來,是沖着兕兒。外面,不知道還有沒有刺客埋伏,貿貿然出去,更是危險。不如,就先留在這兒吧。”

陶安也覺得裴瑤光說得有道理,這東宮比起外面,還是更安全一點。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許複看着裴瑤光,說:“輔國将軍他們什麽時候過來?”

裴瑤光搖搖頭,這種事情哪裏說得準,若是前殿順利,他們現在應該正往這邊趕過來了吧,但願吧。

宮人和內侍已經去了東宮常備的藥材,相互間包紮好傷口,又都坐在門口守着,許複看了看,心道要是沒有這些忠心耿耿的宮人,恐怕就不是現在這個局面了。

這時,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裴瑤光耳朵極靈,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說:“複兒你守在這兒,務必保護好太子妃跟兕兒。”

許複點點頭,她就是豁出命去,也要護那二人周全。

“直娘賊,居然來了兩個人。”裴瑤光在門□□了一句粗,驚得許複跟陶安都忘了害怕,堂堂公主,這話居然都說出來了。

可惜,裴瑤光雖然武藝高強,但到底一拳難敵四手四手,她的胳膊被其中一個黑衣人劃了一劍。

這時,外面又傳來腳步聲,許複跟陶安聽出來是宮裏侍衛的聲音,不由得把心稍微放下了一點點。

刺客見有人來了,也有些着急,其中一個直接對着裴瑤光就是一劍,甩開她就進了內室。

許複在裏間聽着外面的聲音,知道裴瑤光漸漸體力不支,她趕忙讓陶安帶着兕兒躲進了衣箱,并且叮囑她,不管什麽事,都不要出來。

陶安愣了一下,說:“這不妥。複兒你抱着兕兒進去,我留在這裏。”

“不成。”許複說道,“兕兒太小,對我又陌生得緊,我抱着他,萬一他哭鬧起來怎麽辦?你是他娘親,若是有個好歹,你舍得留他一個人嗎?他可是太子的嫡長子,若是沒了娘親護着,以後可怎麽活?”

“可是你?”陶安還在猶豫,她舍不得許複以身試險。

“無事。”許複邊說邊把陶安往衣箱那邊推,“他們見是我,定是逼問我你跟兕兒的下落。我的嘴皮子你清楚,只要拖到輔國将軍他們過來就好,他們不會對我怎樣的。”

陶安聽了這話,這才含着淚抱着兕兒躲了進去。

刺客跌跌撞撞進了內室,他額頭受了傷,眼睛被血糊住,有些模糊不清,隐約見着許複,誤以為是太子妃,就直接刺了過去。

陸柯這時從窗外跳了進來,因為情況緊急,直接擋在了許複身前。許複眼睜睜地就看着那劍刺進了陸柯的左肩,她聽見利器刺破衣裳的裂帛之音,接着又是刺進肉裏發出的悶悶聲音。

她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眼睜睜地看着陸柯就這麽緩緩地倒在她眼前。接着,那刺客也倒了下去。輔國将軍來得及時,刺客一招斃命。

許複蹲下來看着陸柯,用手去捂他肩膀上的傷口,可惜一點用處都沒有,那血漫過了她的手指,染紅了她的手背。

“陸柯。”許複說道。

“無事的。”陸柯說道,“我躲着呢,沒刺中要害。”

“你不是會打仗嗎?”許複有些生氣,“怎麽一下就被刺中了。”

陸柯苦笑了一下,說:“你看看我胳膊,還能拿得起劍嗎?”

許複這時才發現,陸柯的右臂,衣服上血跡斑駁。

“那就別過來了啊?”許複說道,“白白挨了這一劍。”

“怎麽是白挨呢?我可是給我的複兒擋了一劍。”陸柯說完,伸手摸了摸許複的臉,“不哭了。”

輔國将軍付少成在一邊看着,說:“你們能不能等會兒再說,太子妃跟兕兒呢?”

陶安這時候才從衣箱裏出來,說:“我們在這兒呢。”

付少成不禁扶額,這太子妃這個時候居然還如此促狹,在裏面躲着偷聽了半天。

太子裴華珝這時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他先是抱住陶安,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接着,又看了看兒子,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安兒,是我不好,讓你受驚了。”

“無事的。”

太子裴華珝伸手把熟睡的兕兒抱過來,說:“這小子這麽沉,你又抱了這麽久,現在人手不夠,床上有腌臜,給我,我抱抱她。”

陶安把兕兒交到裴華珝手裏,說:“兕兒乳母可還好,今日多虧她護着我跟兕兒。”

“孫氏傷勢不重,放心吧。”

這時,已經有內侍進來,把受傷的人都擡至一處偏殿醫治。許複不放心陸柯,也一路跟了過去。

嚴禮正在家中飲酒,還沒喝多少就被宣進宮。因着陸柯傷勢重,所以,嚴禮就直接被付紹成拉到陸柯跟前。

許複在一邊守着,見嚴禮來了,知道要包紮傷口,自己不便在這裏,行了個禮,就走了出去。

外面,陸達并陸夫人,以及許司夫婦都在門口等着,見許複出來也都沒說什麽。

一會兒,嚴禮出來了,許複看了一眼他提着裙子就跑了進去。嚴禮笑着搖了搖頭,這年輕小兒女,可真有意思。

許複坐在陸柯床邊,看着陸柯,說:“還疼嗎?”

陸柯搖搖頭,右手微微動了一下,卻發現隔着錦被,就是許複的手指。他猶豫了一下,悄悄地把手從被子裏探了出來。

他的指尖觸碰到許複的手背,接着,他又壯着膽子往前伸了伸,手指就覆住了整個手背。

許複滿心思都在陸柯的傷勢上,竟然沒有注意。

陸柯看着許複,見她滿臉關切地望着自己,終于把心一橫,把許複的手包在了掌心裏。

許複愣了一下,卻沒有躲開,她低頭看着陸柯,說:“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陸柯卻笑了起來,說:“有我的複兒在,堪比扁鵲在世。”

只可惜陸柯這話聲音有點大,被在外間整理藥箱的嚴禮聽個滿耳,他心道,這小子,若不是看着付少成的面子,他現在一準兒進去把包紮好的傷口全給他拆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化用自唐朝晉陽公主小名,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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