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老大目瞪口呆,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三弟被一刀斷頭。他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三弟的人頭。鮮血逐漸濕透了覆在其上的帕子。

“啊啊啊啊啊……三弟啊!我的三弟啊!”

陳老大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憤怒的時候眼如銅鈴,聲如洪鐘。那一聲“啊啊啊啊啊……”式的咆哮雷劈一樣。

衛瞻剛轉身,被陳老大吼得皺了眉。他指了指奚海生,說:“把他的嘴給我堵上。”

“是!”奚海生爆喝了一聲,将手中的長刀朝陳老大擲去。

重刀準确無誤地刺中陳老大張着的血盆大口,從後腦刺出,刀柄堵在嘴外。鮮血從陳老大口邊流出,陳老大瞪圓的眼睛和陳老三死前一模一樣。奚海生拍了拍手,誇自己:“漂亮!”

衛瞻瞥了奚海生一眼,道:“把你自己的嘴也堵上。”

奚海生立刻收了笑,板起臉,使勁兒抿着嘴。

衛瞻煩躁地跳上馬車。

奚海生用胳膊肘捅了捅小豆子,拼命給他使眼色。小豆子撓了撓頭,再搖搖頭,不解其意。氣得奚海生吹胡子瞪眼,偏偏不敢開口說話。

江太傅笑了笑,對萬福镖局剩下的接近三十個打手說:“繼續趕路,到了陽遙郡,你們自可歸家。要是不願意,現在也可以立刻離開這裏。”

萬福镖局的這些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猶豫不決。好像誰都害怕他們轉身的下一刻,那柄奪命的重刀就從身後射過來,将他們刺穿……

片刻之後,終于有人試探着轉身往回走。有了第一個人,就會有第二個人。看見先走的幾個人平安走遠,其他人一邊哆嗦着腿,一邊撒腿就跑,心裏只想趕緊離開這群可怕的人。甚至忍不住在心裏咆哮:這身手要什麽護衛!逗人玩呢!

江太傅摸了摸胡子,說:“這和我想得不大一樣啊,怎麽就沒幾個棄暗投明的可塑之才?”

林嬷嬷笑着搖搖頭,朝後面那輛馬車走去。

小豆子嬉皮笑臉地說:“可能咱們這夥人着實不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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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等江太傅訓話,一溜煙小跑着跳上了後面的馬車。這次他沒進車廂,只是坐在前面。萬福镖局的人走了,他自然要趕車。

“看來只能到了陽遙郡再尋個镖局,裝成招搖的樣子了……”江太傅念叨着,也朝後面的馬車走去。

莺時捏了捏霍瀾音的手,霍瀾音低頭看她,看見莺時臉色發白,吓壞了的樣子。畢竟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霍瀾音拍了拍莺時的手背,安慰她別怕。

馬車裏的衛瞻挑起垂簾,看向杵在外面的霍瀾音,沉聲道:“還不上來磨蹭什麽?”

“這就來。”霍瀾音應了一聲,再次安慰莺時別怕,才腳步匆匆地提裙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繼續往前走,奚海生和小豆子分別坐在兩輛馬車前趕車。

到底也是霍瀾音第一次見到死人,還是這樣的方式。她掀開車窗旁的垂簾,探頭望向後方。

棣康關谷地處偏險,不僅不見陽光,還伴着常年的大風。大風吹起地面的積雪,很快将陳家兄弟的屍體覆蓋,只留下隐約的血跡,要不了多久血跡也會消失不見。

“霍瀾音。”

霍瀾音急忙放下了垂簾,回頭看向衛瞻,嘴角彎起,甜聲軟語:“殿下?可是風吹進來讓殿下不舒服了?”

她朝衛瞻挪了挪,溫順地伏在衛瞻的膝上,側躺身段自然而然勾勒出柔軟的曲線。

衛瞻垂眼看着她的眉眼,視線下移,掃過她的身子,視線又移回來。他捏着霍瀾音的下巴,擡起她的臉。

霍瀾音一動不動溫順地由着他審視。半晌,她才溫聲開口:“殿下看什麽?可是我的臉上哪裏髒了?”

衛瞻沉默地松了手。

着實讓人猜不透。

霍瀾音彎唇,重新枕在他的腿上——做出依賴他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衛瞻忽然輕輕拍了拍霍瀾音的背。

霍瀾音微怔,忽然想到了什麽,心裏隐約有絲不敢置信。她仰起臉看向衛瞻,說:“殿下,我不怕的。有殿下在,我一點都不怕。”

衛瞻輕拍她脊背的動作頓了頓,收回手,冷淡地說:“別像只貓兒似的那麽黏人。自己玩去。”

“哦……”霍瀾音起身,卻在坐直身子的剎那,迅速湊過去,輕輕咬了一下衛瞻的耳垂。

衛瞻身體一僵,一陣異樣的酥麻從耳垂傳開。他意外地看向霍瀾音,見她已經端正坐好,目視前方,裝成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端莊樣子來。

衛瞻眯起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腿:“上來。”

霍瀾音微微仰着下巴,裝傻問:“殿下不是不讓我黏人嗎?怎麽坐?側坐還是……跨坐?”

衛瞻用力一拉就将霍瀾音拉到懷裏,讓她背對着自己坐在他的腿上。衛瞻面無表情地解開自己的面具,上下颠倒地戴在了霍瀾音的臉上,遮了她的眼睛。

他将霍瀾音的衣領扯得松散開,露出大片雪背和一只肩頭。他湊過去,慢慢啃咬,帶着懲罰的意味。霍瀾音緊緊攥着膝上的裙子,咬着牙齒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響來,以免被前面趕車的奚海生聽見。

當衛瞻的手探入霍瀾音的裙子,霍瀾音用力咬着唇。伸出手在身後摸索,摸到衛瞻的手掌,用力攥着他的拇指,輕輕地搖晃。

衛瞻松開了她。

霍瀾音剛松了口氣,衛瞻湊到她耳畔,壓低了聲音:“孤的音音下次勾引要注意場合。記住了?”

“記住了……”

衛瞻這才解開霍瀾音的面具。霍瀾音坐在他的腿上沒動,直到聽見他戴好了面具,她才從他的腿上下去,坐在離衛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匆匆整理衣服。

她偷偷去看了衛瞻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朝他挪了挪。當衛瞻看向她的時候,霍瀾音立刻目視前方,裝成淡定從容的樣子來。

衛瞻捏着霍瀾音的下巴,扭過她的臉,視線落在她的唇上。她剛剛将自己柔軟的唇咬破了,下唇沾着絲血跡,她自己竟然渾然不覺。

衛瞻用指腹抹去她唇上的血跡。他想将這粘在指腹的血跡吮去,卻因為戴着面具懶得再摘下,一瞬間暴躁。

“艹。”

他随手抓起小幾上的茶器從小窗扔了出去。瓷器摔碎的聲音被車轅聲遮了大半。

霍瀾音識時務地閉了嘴。順便摸了摸插在靴子裏的匕首。想着若是衛瞻忽然發病,她該用他給的匕首刺他哪裏才好。

臉肯定是不成的,別說他戴着面具刺不破。就算衛瞻沒戴面具,她也不敢劃他的臉,接觸這麽久,她怎麽可能還不知道衛瞻有多在意自己的那張臉。

胸腹肯定是不行的,太危險。

四肢?像上次奚海生劃破他的胳膊那樣?胳膊可以,腿還是算了。在她的印象裏棣康關谷再往前不能通馬車,只能步行。

還有屁股似乎也可以?他屁股上的肉那麽厚,刺破了也不會傷了他。似乎還能讓他安分些,不會随時發情。

然而霍瀾音等了又等,也沒等到衛瞻發作。直到日頭落山,天色将要黑下來。他們沒有趕夜路,尋了一處平坦風小處停下,拴了馬車,開始生火做飯。

霍瀾音原以為路上只會吃些幹糧,卻沒想到馬車上帶了各種食物,林嬷嬷和小豆子竟然在蒸米煮魚。莺時也在一旁幫忙。

霍瀾音看了莺時一眼,見她臉色如常,才放下心。當吃過熱氣騰騰的東西,身子裏也不再像先前那麽冷。霍瀾音才拉着莺時去一旁問話。

“可好些了?不怕了吧?”

莺時使勁兒搖頭:“不怕了呢!林嬷嬷是好人,她安慰了我好久的!”

霍瀾音望了一眼遠處的林嬷嬷,笑着點頭,輕聲道:“林嬷嬷雖然話不多,但的确很會關心人。”

莺時想了想,猶豫地說:“姑娘,我覺得殿下對你很好的……”

“你想說什麽?”

莺時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霍瀾音想要逃走的打算,她試探着小聲說:“我覺得老爺說得很對。跟在大殿下身邊也沒什麽壞處的。至少大殿下會護着您……”

莺時小心翼翼地去看霍瀾音的臉色,又急忙說:“當然啦,莺時笨,想法也笨。我、我就随口說說。不管姑娘打算怎麽做,莺時都跟在姑娘身邊!”

“你還太小了。”霍瀾音摸了摸她的頭,“我是必然要走的。他護我不過是出于上位者的威嚴。別說是一個女人,陳老三那樣的人物就算大言不慚想要他的一把刀一件衣服,他都會暴怒,覺得被羞辱。”

莺時不是很懂,她茫然問:“那什麽時候逃走?”

霍瀾音望向遠處衛瞻獨自立在高處的背影,道:“他以為掌握之中的女人逃走他會如何?他會同樣憤怒甚至覺得被羞辱,他會想把我抓回去,說不定還會折回西澤找周家的麻煩。”

“那我們怎麽逃啊!”莺時驚了。

“當他以為我真的愛上了他,當他對我不再設防……”霍瀾音溫柔勾唇,“當他以為我死了。”

“死……”莺時愣愣地仰望着霍瀾音,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一點都不了解她的主子。

霍瀾音拾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朝衛瞻走去。她費力爬上衛瞻所站的高處,扔了枯枝,歡喜地小跑着奔向衛瞻,在他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

她彎起眼睛,聲音又甜又軟:“殿下怎麽自己在這兒呀?”

衛瞻垂眼,看着腳下兩個人疊在一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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