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墨初
“......死亡不應該是一件令人哀痛的事情，我們肉體的死亡只為了與父相聚于天堂，這是至高無上的幸福，所以，請不要為他悲傷，請為他高興，他只是暫時與我們離別了，總有一天當我們到達天堂時，我們還是會與他遇見的。”
偌大的教堂裏，所有人都着着黑壓壓的衣服，我自然也是不例外的。神父說，死亡是值得慶賀的事情，也許很多人會覺得這只是一個瞎扯淡的話題，可我卻深信不疑。
穆然的一生，大約除了我沒有出事之前是幸福的之外就再也沒有稍微輕松些的日子了吧！
我很感激他，也很對不起他，我知道說再多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他再也不會睜開漆亮的眸子對我喊我一聲“哥哥”，也不會再用淡淡的笑容對我說一句“他很好”，也不需要再強顏歡笑了。
那一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日子，沒有之一，我娶了素媛，可是安排了這一切的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或許總有人覺得我只是孩子罷了，不需要任何的愛情，因為小孩子只需要聽話，然後學習，這樣就夠了。可事實上，有些東西埋在心裏久了，只有自己能清楚它是深刻存在的。
是了，從偷偷地在沒有旁人時觸碰鋼琴鍵開始，我就已經對突然造訪的、愛笑的姐姐産生了異樣的情愫。
她說過他愛看穆然彈鋼琴的樣子，因為優雅，因為帥氣，無可否認，确實如此。
她喜歡對着穆然笑，她說因為穆然很聰明，所以她不讨厭他，但僅僅只是不讨厭而已，不是喜歡。
我從沒想過在醒來之後能讓她對我有所感情，畢竟從小到大，她對穆然的好感一直在我之上，所以她會大大咧咧地嘲笑我的琴聲，會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描述穆然的好。
因為從沒有在意過，所以做什麽都很自然而然，不需要有所束縛，考慮太多。
“沈墨初，簽了吧。”
葬禮過後的第二天，柯素媛就把一份白紙黑字的離婚協議放到我面前，她只拿了一個小小的手提包，沒有其他的東西。
也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成為這個房子的女主人，也從來沒有把任何的行李放進來，走得時候理所當然的輕輕松松。
我看着她的臉，遲遲沒有動手。她的眼睛紅紅的，腫腫的，我別扭地喊了她一聲，“素媛。”
之前，我都一直叫着她“素媛姐姐”，因為孩子氣性，可是現在，她是我的妻子，至少是名義上的。
“簽了吧，好聚好散。”她環着手臂，根本不理會我的別扭，甚至帶了點煩躁。
“我不會簽的。”
我把協議書揉成一團，攥在手心裏，我不怕，真的不怕，因為穆然早已經妥善地安排好了一切。
“穆然已經死了，你應該很清楚我之所以會答應這門婚事的理由。”柯素媛又拿出了一份協議放在桌子上，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冷淡，“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可能，你何必掙紮？”
“哥，你記着，如果，如果素媛不願意和你在一起了，就把這份文件交給她。”婚禮前的一個晚上，穆然半躺在床上，把一份文件交給了我。
當時我就清楚地知道，穆然他再也不能陪着我往下走了。
“你！”
素媛臉色鐵青，我知道，她是看了文件了，自然的心情極差，裏面收錄的是柯靖藤所犯下的罪證，買通商家，陷害企業，甚至還有各種官商勾結。
素媛是個聰明的女人，當然知道這是穆然留下的東西，“沈墨初，你這一輩子都踩着穆然的命。”
她撕掉了一紙協議，滿面悲怆，“很好，沈穆然，你真的做得很到位。”
我記得當天的下午，就有柯家的人把素媛的行李送到了沈家，只不過素媛一再堅持搬到外頭去住，理由很簡單，她不願意見到我的父母。
我到底還是沒有什麽發言權的，只能順從素媛的意思，真的搬出了別墅。
之後的日子裏，我們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着，互不幹涉，就連最起碼的問候也被省略掉。
我睡在二樓的客房裏，素媛住在二樓的主卧，只隔着一堵牆的距離，卻似乎遙遠到不可接近。
夜裏，我常常獨自站在陽臺上吹吹風，數數星星，想着穆然也許會在天上看着，于是，總會扯起一抹醜到極致的笑容來。
之後，我開始慢慢地接觸MG的工作，最開始的一竅不通到後來的勉強應對，我始終做不到像穆然一樣的游刃有餘，大約，我真的不是一個做商人的料子吧。
我想過放棄，但是每次看到迅速衰老下去的父親，我總是開不了這個口。當初，穆然的撒手人寰給MG帶來了巨大的沖擊，一時間很多的案子被擱置下來，虧損大得難以估量。
“墨初，你先回去吧。”
父親靠在轉椅上，眸子裏溢出了深沉的悲哀來。
“爸，我，你......”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想說您先回去休息，這裏交給我就好，可是，我到底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的，我不是穆然，處理任何事情離不了父親的指導。
“今天是幾號？”父親突然開了口。
“今天已經3月12號了。”我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确認了一下時間。
“明天就是穆然的忌日了。”父親站起來，把椅背上的外套別在臂間，“今晚我們去陪陪他，怎麽樣？”
“哦，好，好。”
猝不及防，我自然想不到父親會突然地這麽說。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總是處事不驚，就算是在穆然的葬禮上他都表現得過分淡定，直到穆然的骨灰下了土，我才隐隐看清了他微微濕潤的眼眸。
素媛曾經大聲地質問過他，是不是現在穆然死了，他就如願以償了？
父親只是阖了阖眼，滄桑地嘆息了一聲，沒有理會素媛。
時間真的很快，就在那麽多的不經意間悄悄的溜走了。明天，就是穆然的第三個忌日，也是我和素媛的，第三個結婚紀念日。
回到別墅，我一身的酒氣味兒，大約真的是喝多了吧，我的酒量似乎一直不是特別的好，即使喝的不多也能暈乎乎很久。
“少夫人，今天大少爺喝多了，還要多麻煩你了。”
晚上，是張叔把我和父親送回來的，我們在寧靜的墓園裏，陪着穆然直到很晚才回來。
我不記得後來素媛和張叔是不是又聊了些什麽，總之，迷迷糊糊的，我自己都亂糟糟的，什麽都不是很清楚。
人在潛意識裏所想得事情總會在意識朦胧的時候表現出來。我知道那個晚上我到底做了什麽，只是在清晨睡醒時，發現素媛躺在了我的身旁。
她睜着眼睛，目光呆滞。
“素媛，我，我......”
“出去。”
她只是平淡地說了這句話。
我沒有依照他的意思真的出去，只是默默地拿了一套家居服去浴室裏洗了澡，出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我整理了一下被子，一灘血漬沖進我的視野中，紅得鮮豔，紅得刺眼。
接下去的日子裏，我和素媛之間又恢複了一貫的無話可說，日複一日的，沒有改變的趨勢，那天晚上的事情，她沒有提，我也沒有說，就這樣不了了之。
“素媛，媽讓我們晚上回家吃個飯。”早餐的時候我随口說了一句，看似漠不在意，事實上，我很怕她會拒絕。
“你自己去吧，我很忙。”
果不其然，她會爽快地拒絕，我的意料之中。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我幾乎用了懇求她的語氣。
“我不喜歡在陌生人家裏待着。”
她換上高跟鞋，提着包，離開了小洋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