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六回:俠客懲惡快人心,強龍難壓地頭蛇(1)
話說楊銘自從和王錦孫蕊告別後,從此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以四海為家,足遍天下。他生性豪爽,行事潇灑,看輕錢財,有錢的時候肆意揮霍,像個富家公子,沒錢的時候則獨善其身,像個乞丐。他一直記得王錦的話,自由自在的生活,同時武功也大進,就如當初所言,他雖然狂放不羁,但在江湖中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頗有俠客之風,有人問他姓名,他回答道:“我乃一狂人耳,何必知名!”于是就有人稱他為“狂俠”,但人們發現此人其實也不“狂”,于是就改稱他為“浪俠”、“游俠”。
光陰流逝,一年以後,在河南府新安縣的城外,有個少年獨自行走,但他腳步輕快,行走如風,這個人就是楊銘,此時他武功已今非昔比,他獨自一人在江湖中漂泊了一年,經過了不少地方。他曾追逐南雁,感受南國的暖冬;也曾屹立眺望,體會大海的壯闊;也曾揮金揚州,享受奢侈繁華,當然,更多的時候是身無分文,風餐露宿,漂泊流浪。
此時又是暮春時節,城外景色優美宜人,但見:
百花盛開,樹木青翠,紅綠相成映。
莺啼高枝,燕舞屋檐,蜜蜂采花忙。
楊銘一個人走了很久,正覺腹中饑渴,環顧四周,卻無村落,擡頭一看,前面有一城池,城門上大字隐約可見,于是道:“且去城裏弄點吃的。”走到城樓下,看到一個老者正對一個僧人說道:“你們要化齋飯,可真是來對時候,來對地方了。我告訴你們,在城西有個李家堡,那堡主叫李正勃,他坐擁千萬家産,是本地的一個大富人,也是一個大善人。他樂善好施,每十天就開倉濟民,專門分發糧食和衣物給當地的乞丐窮人,要是年輕有力氣的,還可到他李家堡幹點活掙口飯吃,要是有僧人來化緣,他更是親自接待,還會捐錢給你們修整寺廟啊。”那僧人一番謝過之後朝城西去了,楊銘聽後心道:“想不到還有這等好人,我也去瞧瞧,讨口飯吃,省得到別家去挨人白眼,順便也看看這李大善人何等模樣。”
于是跟着那個僧人一路到了李家堡,只見那李家堡依山而建,山腰上樓臺座座,一直延伸道山下,好不氣派。楊銘看到前面一大群人,都是流浪的乞丐或者是生活困難的窮人,幾個人正在那裏分發饅頭,另一邊則是幾個人在舀稀粥給那些窮人。楊銘遠遠望見那個僧人前去化齋,立馬就有個管家模樣的人把他請進去了,他心道:“若是天下有錢人都能如此心善,那世上也不會有這麽多窮人了。”他邊看邊往前走,不知不覺來的人群便,很快就有一個李家堡的人往他手裏塞了兩個饅頭,楊銘還未來得及說謝,那人已經在發饅頭給其他人了。他心道:“可惜無緣與這個李正波會面,要不然能認識他也是好的。”手捧着饅頭正要往回走,忽然一個乞丐冷不防把楊銘手中的饅頭搶去了,他手中的木棍還一不小心把楊銘的衣服劃了一條大口子,他這衣服穿了三四個月,早就又髒又舊了,而那人也因此被拌了一下,倒在地上,但他很快就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跑了。
這一下引起一陣小騷動,其中一個李家堡的人走過來,嘴裏道:“那個人,真是個餓死鬼,急什麽急。”于是又塞了兩個饅頭給楊銘,問道:“你沒事吧?”楊銘整了整衣服道:“沒事沒事。”那人道:“哎呦,你的衣服都破成這樣了,我叫人拿件新的給你。”他轉頭對一個人道:“阿三,拿件衣服來!”那個叫阿三的人應了一聲,很快就拿了件青布粗衣給楊銘,楊銘心道:“這些人倒是心地好。”于是謝過了他們,把那兩個饅頭給啃了,換上那青衣,朝東走去。他此行本是想去洛陽,聽說那裏有座龍門山,山上有許多石窟,裏面都是用石頭雕刻的佛像,還有好些石碑,石碑上的書法奇特,據說這些石窟、碑刻在北魏孝文帝時就開始鑿刻,此後歷代也在此基礎上繼續營造,到現在,其中的石窟已經連成一片山,鑿刻的佛像何止千萬。
新安縣并不大,不消一個時辰,楊銘便從東城走出,走了一個時辰,經過一個村莊,房屋寥落,雞犬不聞,楊銘看看天空,夕陽偏斜,自語道:“不如且在這借宿一夜,明日再走。”于是走到村口,看到一個老婦人,正想上前打話,那老婦人看到他後滿臉驚懼,慌慌張張走了,楊銘感到奇怪,卻也不去理會,又走幾步,看到一個挑柴的漢子,便走過去說道:“敢問這位大哥......”話還沒說完,那漢子瞪了一眼楊銘也走了,楊銘感到非常奇怪,但是轉念一想,小村莊裏的人不歡迎外人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又走一陣,發現村裏的人看到他都遠遠避開,楊銘正覺奇怪,他自語道:“既然此處不能落腳,我就只好尋別處去了。”正想走出村子,這時一個人對他說:“喂,你是外來的吧?”楊銘一看,是個鋤地的老漢,楊銘走過去道:“正是,在下從別處來,走到貴地,見天色已晚,本想借宿一宿。”那老漢道:“那沒問題,你到我家裏來就可以了,沒必要風餐露宿了。”楊銘道:“如此多謝老丈了。”老漢道:“我知道,你們這些行走的人都不容易,只是我家中清貧,無好飯菜相待,還望不要見怪。”楊銘道:“豈敢,只求有個歇腳的地方就可以了。”那老漢放下手中的活,帶楊銘到他家。
出乎楊銘意料之外的是,老漢家中果然異常清貧,四壁空空,老漢先端出一大碗水給楊銘喝了,又端出一些幹飯冷菜來,道:“我幹了一天的活,你也走了一天的路,且随意吃些吧,粗茶淡飯,望不要介意。”楊銘謝道:“有吃的就足意了,不敢多求。”吃飯間,老漢跟他打話,問的無非是何去何從,何方人士,楊銘也一一回答,許老漢道:“原來你是一個流浪漢,怪不得看上去不一樣。”楊銘也問老漢貴地貴姓,年紀幾何,家中子女多少,那老漢道:“本村叫小桃村,老朽姓許,人人都叫我許老頭,虛度了六十五年,家中無兒無女,孤身一人。”楊銘道:“孤身一人?”許老漢長嘆一聲道:“是呀,我像你這麽大時讀了不少書,一心欲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沒想到仕途不順,幾次都沒有考上,後來家中父母雙亡,家境一落千丈,又無親友可以投靠,只好種地為生,從此再無緣科舉。再後來娶了一個當地的女人為妻,生有一子,可是她嫌我窮,就帶着兒子趁我外出幹活時走了,從此我就孤身一人生活了三四十年。”楊銘聽後嘆了一聲道:“想不到您老如此命苦。”許老漢笑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麽,我一個人生活了幾十年,以種地養禽為生,倒也過得自在。”然後老漢嘆道:“世上苦命的人何其多,太平盛世之下還是有無家可歸之人,老頭子雖然貧苦,還有許多比我還苦的人。”楊銘聽後心中一怔:“我雖四海為家,但是樂在其中,這老丈年紀大把,無兒無女,還要自己下地幹活,養活自己,其實他才是苦。”正想到這裏,許老漢對楊銘道:“小夥子,我看你這樣貌,想來也是個流浪之人。”楊銘道:“是的,在下無親無友,無家可歸,素來流浪。”許老漢道:“你既然無家可歸,若是不嫌棄老頭子我家中貧困,可在我這裏住下,與我一起種地,雖然辛苦,卻也好過四處讨飯。”楊銘心道:“這老丈心腸不錯,待我在這裏住十天半月,幫他掙些錢來,到時再去洛陽也不遲。”于是便答應了,許老漢道:“我有祖上留下來的兩畝三分地,四季種糧,養些家禽,除去賦稅,也夠我們吃了,若有一些多的,還可以拿去賣,這日子也可以過了。”
楊銘忽然想起一事,便道:“敢問老丈,今日我來之時,人人見到我之後皆有恐怒之色,遠遠避開,不知這是何故?”許老漢打量了楊銘的衣服一遍,道:“你這身衣服是從何而來的?”楊銘如實相告,許老漢聽後,道:“難怪,他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和李家堡的人一樣,所以才避開你,我聽是到你說這裏沒落腳的地方,才知道你是外地人。”楊銘大奇道:“我看這李家堡的人多行善事,那堡主李正勃還被稱為‘李大善人’,怎麽你們就那麽怕他們呢?”許老漢長嘆一聲,道:“你是外地人,都被他們給騙啦,那李正勃哪裏是什麽‘大善人’,簡直就是大惡人,我這村子本來有七八十戶人家,三四百號人,就因為被他李家堡害成現在只有幾十個人的樣子。”楊銘臉色一變,道:“這是怎麽回事?”
許老漢道:“你有所不知,這李家堡的堡主李正勃是這一帶有權有勢的人物,連縣太爺都要聽他的,他平日裏裝做一個善人模樣,幫助那些窮人乞丐,你們外人不知,自然都以為他是一個好人,但其實他暗地裏到處強征別人的田地和店鋪,整個新安縣的田地,十之五六都是他李家堡的,大街上的店鋪,十之七八都要交錢給李家堡。李家堡有上百名堡丁,都是粗壯大漢,還有十來個會武功的武師,他們平日裏橫行霸道,又跟官府來來往往,誰都耐他們不得,人人都怕他們三分,是敢怒不敢言啊。”楊銘臉色大變,道:“竟有此事?”許老漢道:“半年前,李家堡的人想來強買我們村裏人的地,你想想啊,我們老百姓都是靠種地為生的,沒有了土地讓我們怎麽活,他們出低價強買,若有人家不同意便叫堡丁來燒了他們的房屋,把他們趕走,特別是他的兒子李凱晨,更是橫行霸道,蠻橫無理,動不動就傷人性命,我們村裏已經有好幾個年輕漢子被他害死了。正因為如此,這半年來村裏的人都被他們趕走了一半,還有一些人也遷走了,剩下的就是我們這些老弱病殘和一些極其貧困的人,你現在看到這裏只有十來戶人家,都很貧窮,那都是他們害的啊!”楊銘問道:“李家堡的人是不是也想要強買你的土地?”許老漢道:“一個月前他們曾跟我說過要買我的地,一畝地一兩,我那兩畝三分地可是祖宗留下來的,再高的價錢我也不會賣,更何況是他們這種低價強買,當時我就拒絕了,他們要敢我走,要燒我的房子和莊稼,我是拼着老命才保住的。”楊銘聽後怒火沖天,拍案大叫道:“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這種強盜行為的事!還甚麽‘李大善人’,我呸!原來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吃了他們給的東西,穿了他們給的衣服,我呸!”說罷一把把身上的衣服扯爛,用腳跺了一下,道:“既然今日被我撞見,那我就要替天行道了。”許老漢拿了另外一件衣服給他穿,道:“算了吧,小夥子,他們個個人高馬大的,我們如何打得過他們,還是逃吧,過幾天他們就要來收我的土地了。”楊銘道:“來了正好,他們不來,我還要去找他們晦氣呢。”許老漢只道這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說的氣頭話,自然不信,長嘆數聲,回房休息去了,楊銘也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