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十四回:救英俠二士身死,為檀郎佳人求醫(4)
過了幾刻鐘,任晖的雙手才軟軟的癱下,他整個人都看上去老了很多,皺紋也深了好多,楊銘不禁流下淚來,在一旁的韓靈也哭泣着,任晖對韓靈道:“我這點真氣只能保他一時性命,暫時護住他的髒腑,姑娘,請你帶他到一個名醫那裏,請那位名醫為他救治,一定能治好他的,我告訴你那位名醫在哪裏,你聽清楚了。”韓靈含淚點頭道:“您說,我會記住的。”任晖道:“那個名醫叫魯仁,人稱‘勝華佗’,住在澤州陽城外的安平鄉,他擅長治療各種內外傷,多年前我身受重傷,就是他為我治好的。”韓靈點頭道:“我記住了。”任晖從懷裏掏出那本《劈風刀法》,放在楊銘手中,道:“少莊主,這本刀法,物歸原主。”楊銘泣不成聲,他這才知道,任晖把自己的真氣輸給楊銘,是為了延長楊銘的生命,讓他有時間去那個叫魯仁的名醫那裏救治。任晖又道:“只可惜我始終沒能練成這套刀法,要不然就能為莊主報仇了。”楊銘泣道:“此仇不報枉為人。”任晖臉上露出了笑容,道:“你報完仇的那一天,一定要朝天燒一炷香,告知我一下。”他挪動着身體,也靠到樹幹上,他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陽,道:“少莊主,我仿佛回到了以前,和莊主一起并肩作戰的時候,和飛鵬山莊的兄弟們一起大口飲酒的時候。”楊銘緊握着他的手,說不出話來,任晖又道:“我好高興呀,可以和莊主見面了。”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小聲,幾乎聽不見,楊銘吃了一驚,轉頭一看,只見任晖仰頭靠樹,雙眼合着,面上還帶着笑容,但是這個笑容已經僵硬了,永遠的僵硬了。楊銘心如刀絞,輕聲道:“任叔叔......”他的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難以說話,甚至連呼吸都很困難,韓靈也在一旁哭泣着。
夕陽照在任晖的身上,泛着金黃的顏色,大地也一片金黃,顯得格外的靜谧。楊銘挪動身體,在任晖身前磕了三個頭,暗祝道:“任叔叔,你把生命給了我,你還沒完成的事,我替你完成。”韓靈扶起他,輕聲道:“楊公子,我們走吧。”楊銘點了點頭,擦了下眼淚。韓靈扶着他,慢騰騰的往南走去。
當晚他們在附近的一戶人家借宿,那戶人家中有個三十出頭的漢子,一個婦女,還有他們的兩個小孩,韓靈身上還有不少錢,叫那漢子去買些補品,農村裏藥材稀少,那漢子只買了幾條人參,一只老母雞,炖了盅人參母雞湯,楊銘和韓靈各吃了一些,其他的都給那家人吃了,韓靈又給他們一些碎銀,讓他們把任晖給就地埋葬了,同時去雇一輛馬車來,那戶人家中清貧,韓靈自然也給多些銀子,而那漢子自然也很樂意去辦。第二天,韓靈和楊銘乘坐馬車一路南下,由于楊銘身體虛弱,韓靈也不敢讓馬車行得太快,每日也只是行五六十裏路。
一個月多後,正是春末夏初的季節,韓靈和楊銘來的了澤州陽城,這一路自然是韓靈照顧着楊銘。楊銘此時已能自己走路,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樣,只是臉色蒼白,一看便知身帶重病,他所受內傷極重,雖得任晖的真氣護着髒腑,但是武功盡失,而且不能出力,只要一使勁便胸腹劇痛不止。韓靈打聽到了安平鄉所在之處,車馬繼續前行,不一日便來到安平鄉,翻過一座山,一個村莊映入眼簾,但見:
青煙袅袅,雕甍錯落;阡陌縱橫,槐花飄香;青苗油油,波光粼粼;時聞雞犬,偶聽人聲。
真是個世外的好地方,韓靈命人駕車走進村莊,見一中年漢子,先下車搭話:“這位大哥,請問您可知道‘勝華佗’魯仁先生住在哪裏?”那人道:“你們是來求醫的吧?”韓靈點頭稱是,那中年漢子道:“村裏的最尾頭的那個屋子便是他的住處。”韓靈道聲謝,命人前往村尾,這個村子東西狹長,南北狹窄,走了半個時辰才到,只見那“勝華佗”魯仁的家坐落在山腳下,前面一個用竹籬笆圍起來的庭院,院裏種着各種稀奇花木,莺雀成群,松鼠不時來覓食,韓靈和楊銘暗暗稱贊,于是下車,吩咐車夫自回。輕輕的敲了三下門扉,不一會,出來一個青衣童子,行了一禮,問道:“請問貴客可是來找我家先生?”來這裏的人,要麽是來看病的,要麽就是魯仁的好友。楊銘還了一禮道:“正是,在下楊銘,病體不适,特來請魯先生醫治,煩勞相報。”童子道:“請您稍後,我這就通報先生。”楊銘道聲有勞,和韓靈在原地等候。
過了一會,童子複走出來,打開門道:“先生請您進去。”楊銘謝了聲,在小童的帶領下,和韓靈走進屋裏,只見裏面坐着一人,身穿素衣,眉發皆白,留一寸蒼髯,楊銘先行禮道:“想必這位就是‘勝華佗’魯仁先生了,在下楊銘,聞先生妙手,特來求醫。”那人正是魯仁,他道:“不敢,老朽正是魯仁,請坐。”楊銘依命坐在對角,不一會兒,童子捧茶上來,魯仁道:“你面目生疏,該不是本地人。”楊銘道:“在下是河北人氏,因受重傷,聞先生醫德高尚,醫術精湛,特來求見。”魯仁道:“你是河北人氏,怎知我在此?”楊銘道:“我有一位朋友,叫任晖,是他告訴我先生所在的。”魯仁道:“原來如此,七年前我曾經為他療過一次傷,想來你一定是他很好的朋友,所以他才好告訴你的。”楊銘一想到任晖為救自己而死,心中一酸,道:“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魯仁道:“既如此,把手伸出來,我先把把脈。”楊銘伸出右手,魯仁把脈了一會,又探了一會左手脈象,眉目微皺,臉色微沉,楊銘也不看他臉色,心平氣和。魯仁把完脈後,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跟他一樣是江湖中人,你身懷武藝,受了極重的內傷,是別人用重掌法打在你身上造成的,使你的五髒六腑都震傷了,所以你全身使不出力,若稍微運力,便五髒如焚,疼痛不已。若不是任晖先用真氣保護着你的髒腑,恐怕你不能活着到這裏來了。”楊銘聽後心道:“這人果然名不虛傳,一把脈就知道這麽多。”便道:“先生真乃神醫,所言絲毫不差,不知我這病可能治好?”魯仁道:“且讓我看看受傷之處。”楊銘褪下衣衫,只見後背一個鮮紅的掌印,周圍的皮膚一大片紅腫,魯仁看了一下,沉疑道:“唔......這一掌兼內外兩家,雖然看不出敵人用的是那家掌法,但他的武功一定極高,內外兼修,江湖中也沒有多少人有這種武功了。”又問道:“你受傷有多久了?”楊銘道:“約有一個月多了。”魯仁道:“實話跟你說,若是一般的外家掌力或者內家掌力所傷,我都能治療,但你這傷,實在太重了,又時日已久,恕我無能為力。”楊銘愕然道:“這麽說來,我恐怕是......”魯仁道:“我只能保你一時之命,卻不能保你長久,能活多久還真難說,只要調理得當,不運力,也許能活三五年,要是強行動力,或者再受外部擊打,弄不好會五髒俱裂而亡。”楊銘聽了面如死灰,倒吸了一口涼氣,半響說不出話來,韓靈在一旁問道:“先生,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魯仁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恕老朽醫術不精。”
楊銘穿好衣裳,道:“既然連先生都無法醫治,我這病恐怕也無人能治了,趁我還活着的時候多過幾天好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吧。”韓靈不禁淚水流了出來,道:“楊公子,我不想你死。”楊銘笑笑道:“韓姑娘,生死本由命,豈能強求。”魯仁忽然問道:“不知你這是為何人何掌所傷?”楊銘以實相告,把自己如何受傷,如何前來的經過說了一下,魯仁他說是雲博瀾所傷時,道:“雲博瀾?素問此人在武林中威望很高,怎會下如此毒手?但是他精通八卦掌法,這一掌恐怕也恐怕只有他才有這等威力了。”楊銘道:“那是因為在下跟他有深仇大恨之故。”魯仁皺眉道:“縱使有再深的仇,也不該用這種毒辣的手法。”他不是一個好事的人,沒有問楊銘跟他有什麽仇,楊銘又順帶說了下任晖救他的經過,魯仁聽後驚訝道:“任先生身上帶傷,又長途奔襲,最後又輸真氣給你,豈不是會力竭而......”楊銘黯然道:“任叔叔為了救我,已經死了。”魯仁看着他道:“你稱他為叔叔,他又為保你而死,你們是?”楊銘說了一下自己的身世,魯仁大為驚訝,道:“素問楊承英楊大俠之威名,想不到你就是他的兒子,難怪任晖會舍命救你。”楊銘道:“在下無能,不能承父之志,連飛鵬山莊都沒能保住。”魯仁又跟他了一下楊承英的生平事跡,楊銘關于他父親的江湖事跡,知道得并不多,反而魯仁知道的比較多,完後兩人都嗟嘆不已。
過來一會,魯仁道:“我這就給你調幾服藥,你先調理幾日,看有無好轉,若有好轉,能保你三到五年性命,如果以後調理得當,尚有轉機也說不定。老朽醫術不精,是在無能為力,請少俠不要怪我。”楊銘道:“先生大仁大德,楊某已經感激不盡。”魯仁開出一個藥方,喚童子去藥房取藥。童子去無多時,出來道:“先生,藥房的熊膽不夠了。”魯仁聽了眉頭一皺,道:“怎麽那麽快就不夠了?”忽然拍手大笑道:“有了有了,哎呀,我怎麽忘了。”楊銘和韓靈皆莫名其妙,魯仁對楊銘道:“楊少俠,我差點忘了,你的傷興許還有一人能治,若連他都不能治,那世上也就無人可以了。”楊銘又驚又喜道:“請問此人是誰?”魯仁道:“此人是個道士,道號清風,住在老君山,二三十年前他也是一位叱咤風雲的江湖人物,他不但武藝無雙,對治內外傷更是精通,我曾救過他一命,從此和他結為至交,五六年前我和他還見過面,我這裏的不少上好藥材就是他贈送的,你可前去尋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楊銘喜道:“多謝先生告知,在下感激不盡,請先生告知這位道長所在之處,我這就去。”魯仁眉頭微皺,道:“我只知道他隐居在老君山,具體在哪裏我也不知道,他曾說他住的地方有許多奇峰怪石,你可往峰林多又清幽之處尋,你若能尋到他,可報上我的名字,他定為你療傷的。”楊銘道:“在下記住了。”魯仁當即寫了一封信,又拿出幾個瓶子和一些幹糧遞給楊銘道:“如果你找到了他,可将這封信給他,他自然知道怎麽回事,這瓶裏裝的是幾十粒我自制的‘強生丸’,雖不能治療你的傷,但可以活氣生血,養肝護膽,強身健骨,每三日服一粒,你的傷勢就不會加重,這些幹糧供你們路上食用。”楊銘接過謝道:“先生恩情,在下沒齒難忘。”魯仁道:“這些話就不用多說了,我不能救你的命,已是愧疚萬分。”楊銘道:“先生言重了。”
于是韓靈又雇了一輛馬車,前往老君山。楊銘道:“韓姑娘,你能送我到這裏已是很大的恩情了,何必再與我一起去老君山,受那些苦?”韓靈道:“楊公子,你一個人去我如何放心,我一定要幫你找到那個道長,叫他為你療傷。”楊銘和韓靈起身向魯仁告辭,往老君山的方向而去。正是:千裏迢迢訪名醫,深山漫漫尋高人。
未知楊、韓二人此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