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如這項研究的開始,結束時亦沒有帶起任何水花。
可這事卻在赫蘿心裏種下了根兒。
她或許并不熱衷,卻對其中的蹊跷頗為質疑。
尤其,在鐘教授突然宣布辭職之後。
這事兒是由教導主任說明,還帶來了代課教授。
一個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女人。
還有不到半年,他們就要畢業,這個節骨眼上……
好學生赫蘿第一次早退了,她就那樣光明正大的當着新教授的面晃出了教室。
陸語着急的看了看她,想要跟着卻被身邊的阿浩一把拉住。
赫蘿到處都沒找到鐘教授,學校不用說,家裏、子女那裏。
最後才知道是回了老家。
這邊白莫霆接到她的電話,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潑了一盆涼水。
“我要去找鐘教授。”
開篇就是目的,赫蘿聽見那邊沒了聲音,準備挂電話。
“我跟你一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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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愣地挂上電話,白莫霆發現自己想錯了,她這是想讓他陪着一起呢。
鐘教授老家在鄉下。
他們開了将近三個小時的車,從柏油馬路到鄉間小道,赫蘿一直睜着眼睛看着窗外,話也不說。
車子開到池塘邊的一戶人家,修的是磚瓦小房,不大的院子種着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一邊卧着一只懶洋洋的狗。
“去吧。”白莫霆沒打算下車,他點了支煙,神色漠然。
赫蘿下車,走進院裏。
那只狗也意識到了,它也不叫,只是站起來謹慎的向赫蘿走來。
它骨架很大,卻瘦瘦的。
“小灰。”旁邊傳來一聲呵斥。
小灰打了個哈欠,又懶洋洋的窩回去。
屋裏走出一個婦女,穿着樸素,頭發梳得整齊,笑容也很得體。
“您好。”赫蘿微微低頭。
“進屋吧,等着你呢。”
赫蘿很這位師母的關系很奇妙,從來沒有喊過人,但兩人關系還不錯,因為鐘教授的關系,她對赫蘿一直都是問聲細語的。
她把赫蘿領進屋裏,泡好了茶,出來看見黑色轎車裏的人,想開口招呼人最後還是作罷。
屋內,
五月天氣明朗。
開着窗戶,偶爾吹過的風讓人神清氣爽。
鐘教授從裏面卧室出來,坐在屋正中的太師椅上,輕輕撫着手裏的茶碗,一言不發。
他看着憔悴了不好,赫蘿想起研究剛開始時教授容光煥發的樣子,略有心酸。
“赫蘿啊。”他突然長嘆了一聲,嗓音悲戚,“以後就不用來啦。”
赫蘿猛地咬住唇,止住眼裏的悲傷。
“我知道。”教授沒有看她,只是擡頭望着樓頂,“我不該這個樣子。”
“你也別自責,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看赫蘿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欣慰的同時又有些遺憾,“我不知道為什麽你一直都是不贊同這個研究的樣子。”
“但我是你的老師,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赫蘿一驚,她以為自己只是冷漠,卻不想還是被看出來了。
“或許就像你說的,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兒。”
“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每個人都是自己,卻又都不是,是別的自己,那也是別的,剝奪一個人的記憶放在另一個人身上,的确是很過分。”
陷入回憶的他沒有發現赫蘿的異樣。
“人想要控制海馬體的主次的确還早了幾年。”
“就像你說的,記憶相當于神經的四肢,亂動一下就是就是全亂,切斷人的記憶,就相當于殺掉一個人一樣。”
“以前我還不是特別能理解這句話,到現在,我才明白,又豈止是生命,連同感覺,意識,情感和欲望全部……”
“真的是,挺殘忍的。”
鐘教授眼裏有液體滑落,他再也忍不住。
“現在的話我能明白你拒絕的理由,也明白那句話。”
“當我們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意識,當我們想要控制一切的行為和感情,這種欲望愈加強烈,我們就不在具備人性。”
“當我們做到的時候,就不在是人類,而是魔鬼。”
哐——
白莫霆一頓,丢下半截煙。
下車便看見赫蘿從屋裏跑出來,臉色快跟她的白襯衫一個顏色。
後面跟着她的師母,穿着圍裙拿着鏟子,臉上急得不行。
“赫蘿,怎麽了,是不是他惹你生氣了,師母給你道歉啊,他這兩天心情不好……”
她的話未說完,白莫霆進到了院裏,身上強烈的氣勢讓小灰站起低嗚着防着他。
“怎麽了?”
赫蘿雙手冰涼,她全身發抖抱着白莫霆的手。
“走……”聲音有些小,他聽不清楚,低頭詢問。
“走!”
一聲低吼,讓師母臉色一點點變白,但是白莫霆顧不上她,他拖着赫蘿。
對,拖。
他發現赫蘿雙腳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半抱半扶着把人弄上了車,油門一踩,車子離弦似得飛出去。
赫蘿抱着腿縮在副駕駛上,安全帶沒系,白莫霆也不敢開得太快。
出了村子,把車停在馬路邊。
白莫霆探過身子,“赫蘿?”
他不敢離得太近,就怕她崩潰,可即便如此小心……
“滾!”用力甩開他的手,赫蘿眼裏看不到任何的情感。
像一個死人。
如果可以,白莫霆也想像別人哄女友一樣霸道的摟着人不放。
可是赫蘿畢竟不是別的女人,更不是他女友。
他們倆的主導權,一直都在她身上。
她不說,他就不動。
白莫霆等着她冷靜,可是赫蘿怎麽冷靜的下來,她現在腦海裏全是鐘教授那句;
——這些都是你剛上大一時交的課題作業,當時我覺得你這人心太大,現在啊,呵……
——你不記得了嗎?
赫蘿當然不記得。
不只是這些,她連自己過去的事兒都記不清了。
那些模糊的,深刻的,在某一個時刻,被時間線拉長,最後消匿于空中。
她是因為什麽原因回到了過去,何種途徑,何種方式?
她不知道,不,她曾經知道。
只是她忘了。
白莫霆把人送回家,看着她木然的躺在床上。
心裏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要是讓他重新選擇,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他不放心赫蘿,不能這麽走開。
他把赫蘿的髒衣服扔進洗衣機,順便燒了點水,冰箱裏空蕩蕩的。
赫蘿聽着屋裏子的動靜,眼神終于動了動。
白莫霆穿鞋準備出去。
剛開門,一雙細白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腰。
左邊的還纏了一層紗布。
他一下僵住,被赫蘿突如其來的動作震暈了。
馨香柔軟的身體貼着他的背,一如她拗執的性子,什麽也不說,任性的只顧自己。
白莫霆深吸了一口氣,掰開她的手。
見她還想掙紮,眼神一暗将她抵在牆上。
“這麽想?”
什麽想?
赫蘿擡頭,眼裏才有了些神兒,就見白莫霆低頭壓下來。
乘人之危這件事白莫霆從來沒覺得不妥,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輕輕地吻着她。
沒有激烈,不帶馴服。
可是赫不滿足,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她和白莫霆一直都不是這個樣子,她不需要。
踮起腳尖,抱住他的脖子,赫蘿大膽的回應着。
仿佛只有唇齒相纏,才能給她足夠的溫暖。
感受到她的意圖,白莫霆不再憐惜她。
兩人吻的忘我,難分難舍。
這是第一次,赫蘿體會到被人疼愛的感覺。
疼和愛,是分不了家的。
“跟我一起出去?”
半響,白莫霆放開她,抵着額頭問她。
赫蘿艱難地點點頭。
“去換衣服。”白莫霆放開她,見她回房關門後。
伸手摸了摸有些麻木的嘴唇,突然覺得日子有盼頭了。
兩人從去找人到回來,都餓着肚子。
本來白莫霆打算帶着人出去吃的,可是一看赫蘿的打扮。
随手套上的黑色裙子,長至腳踝,蒼白的臉和漆黑的發絲相映,加上她難得服軟的小表情。
嬌媚的讓人想把她藏起來。
轉頭去了樓下的超市,看她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小媳婦姿态盡顯,白莫霆心裏那個滿足啊。
“想吃什麽?”
“甜的。”
幸好沒說蛋糕,那個他可不會。
挑挑揀揀買了些東西,又拉着她去結賬。
周六人多,跟一位推着車的阿姨撞隊了。
“您先來。”白莫霆笑地溫柔,對着阿姨說。
阿姨眼神滴溜滴溜的轉,嘴角笑的那叫一個不可言說。
“沒事,我不急。”
白莫霆沒有推辭,拉着人排隊。
“新婚呢?”
可阿姨顯然也不是閑的,笑眯眯的問着白莫霆。
他沒說話,只是笑着把人往近裏拉了拉。
哎喲喂,阿姨的那個小心髒啊,被迷得暈乎乎的,心想着這咋不是自己女婿呢。
再仔細看了看赫蘿,又不得不承認是比她閨女好看,就是氣色不太好。
當下不然,現在的孩子就知道漂亮的,哼,明明她閨女那麽好,怎麽就是嫁不出去啊。
白莫霆可沒管她怎麽想。
拉着人往會走,兩人都屬于比較矚目的大高個,長的又不差。
但是比起白莫霆,顯然還是赫蘿比較引人注意。
畢竟嬌柔的美人可是誰都愛的。
白莫霆拉着人走得更快了。
想看,沒門。
因為急于在赫蘿面前刷好感度,白莫霆買了很多東西。
做了一桌子菜,就兩人的來說,有點太多了。
但是赫蘿很給面子,幾乎都給掃光了。
尤其是那一大份糖醋排骨,也被她一個人啃得差不多了。
白莫霆就是知道她的食量,加上心情不好,才給下的狠手。
他支着下巴,光是看着赫蘿,就止不住心裏那點小心思。
看來以後可以執行投喂政策,先栓住胃再說。
赫蘿喝了一口雞蓉粟米羹,擡頭。
灼熱的視線和溫柔的眼神,相映相成。
赫蘿有些吃不下了。
放下筷子,手邊立馬出現一杯溫水。
她捧着杯子,掙紮一陣,終于還是問出口;
“白莫霆,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了?”
他點頭,想着那套臺詞又要出場了,卻聽見她強調;
“我說的是過去。”
白莫霆目光一緊,差點脫口而出。
別人或許不知道赫蘿的意思,但是他知道。
她口中所謂的過去就是前世的意思。
立場換了一下,赫蘿小口小口的抿着溫水,等待着。
終于,白莫霆擡頭。
赫蘿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在加速中。
只見他拿起筷子,在她的視線下,夾起盤子裏最後一塊糖醋排骨放在赫蘿碗裏。
作者有話要說: 請個假;
有些累,讓我歇一下,29號就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