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塵山派

許多客人都被帶到了出塵山派外圍專門用來待客的居所,而江澄師徒二人,則是一直去到了出塵山派的無定山地界。

只有與無定山,或是兩位新人極為親近的賓客才能得到如此殊榮,引路的弟子徑直帶着二人去了無定山區域,路上也殷勤的介紹着周圍的建築與景色。

“聞人少山主一早就吩咐過我們這些弟子,說是容塵山派白靈一脈的弟子前來,定要好好招待,并且要将客人安置到無定山中的客房。那處的客房地勢最好,靈氣充足,景致也美,少有客人能住到那處的。”

這聞人珺和江澄的師傅白苒冬是一輩人,江澄作為後輩被這麽殷勤對待,理應受寵若驚,但江澄只是更加覺得,這無定山少主果然和自家師傅曾有一腿。

出塵山派內有許多的水路,自然有許多的渡頭,風雅的頗有野趣的渡頭邊上,停着許多大大小小的船只,這些船只俱都精巧精致,不用人行船,自己就可以尋路到達目的地。江澄站在船頭看着并不寬的水面,兩岸的蘆葦荷花從裏,栖息着悠然的白色水鳥。

水路忽而狹窄,有許多地方并不寬闊,只能容一船通過。平日裏并無多少行船來往自然無礙,可如今正是人多的時候,江澄她們的穿行到一處窄道,恰好就迎面對上了一艘華麗的畫舫。

繪着無定山山紋的畫舫說明上面是女眷,還是無定山的女眷,江澄正有所猜測,就立刻被驗證了。

只見那艘畫舫上站出個面色倨傲的侍女,站在船頭對着江澄她們道:“此乃無定山少山主夫人船駕,夫人有急事待辦,勞煩客人退後。”說的有禮,但那語氣可沒禮的很。

果然是那個無定山少山主聞人珺将要娶的妻子。這裏和江澄那個世界不同,早在前幾天新娘就已經被接了來,在這裏和未婚夫婿一起接待客人,而且聽說這個夫人早許多年就與聞人珺訂了婚,也不知為何婚禮直拖到現在才辦,自然更沒有什麽忌諱。三日後就是大婚,這期間二人也可天天見面。

江澄船上的那兩位粉衣女弟子為難的看看江澄,又看看那邊的畫舫,顯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江澄雖然因為師傅的關系對那位少夫人感覺并不好,但也不準備為難船上兩個無辜的女弟子,便示意她們驅船退後。

兩位女弟子見狀,俱都松了一口氣,忙驅船讓出路來。

但那畫舫卻沒動,反而從中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那聲音帶着和那侍女如出一轍的高高在上,道:“可是容塵山派白靈弟子?”

江澄站在船頭,白衣翩然,容顏俊美,聞言回道:“正是容塵山派白靈弟子江澄,少夫人有禮,恭賀少夫人新喜。”

“江澄?我怎麽沒有聽說過白苒冬收了這個弟子?”女子聲音又道,說起白苒冬的時候,語氣裏還有些微掩藏不住的厭惡。

江澄好似沒聽出來,道:“在下拜入師尊座下時日尚短,遠不及師兄師姐們,少夫人不知也情有可原。”

“你師傅為何自己不來,可是怕到時傷心。”女子越發咄咄逼人。

江澄一笑,越發顯得風姿卓越,溫潤可親,“師傅近些時候修為又突破了一個小境界,正忙着鞏固修為,師兄與兩位師姐也忙着照顧師傅,門中也有許多大小事宜需要處理,只有在下是個閑人,便領了這任務前來了。”

江澄聽說,這位出身不錯的大家族小姐,修為遠比不上自家師傅。這麽一說,她大概心情不怎麽美妙了。

果然,那女子哼了一聲,咬牙道了一聲:“牙尖嘴利,不愧是白苒冬的弟子!”終究顧及着什麽,女子沒有說出更加難聽的話,一聲令下,畫舫就從江澄的船邊駛了過去。

引路那兩個女弟子似乎被江澄和那位少夫人的對話給吓住了,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江澄,匆匆将他們帶到住處,一反之前的熱絡,再沒有多說什麽。江澄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賞景。

雖然這裏的人不怎麽樣,但是景色還是十分不錯的。船上準備的點心也不錯,在她和那位少夫人明槍暗箭的時候,她的徒弟風有止已經慢條斯理吃了兩塊糕。

在無定山渡口迎接江澄二人的是一位鬓發潔白的老奴。一般這種家奴修為都不高,最多能活兩三百歲,主要用處就是照顧主子生活起居。這一位都已經顯露出真實年紀了,說明也快走到生命盡頭了。

和引路弟子的殷勤,少夫人的厭惡不同,這老奴給江澄的感覺是和善的,這種莫名的善意在老奴開始和江澄交談後得到了解答。

“苒冬小姐不能來嗎?珺少爺期待了許久,不久前得到了苒冬小姐回信,失望的很,老奴也許多年沒有看到苒冬小姐了,上一次看到苒冬小姐,似乎已經是許多年前。”老奴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一邊走一邊和旁邊的江澄聊天。

江澄從她的稱呼和語氣裏聽出了些什麽,面上笑容更加大了,江澄這種乖巧陽光俊秀的長相,特別容易博得人好感,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家,只一會兒,那老婆婆就已經說出了不少的消息。

“從前苒冬小姐和珺少爺多要好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都交換了定親信物。老奴一直看着他們長大,都以為苒冬小姐日後一定會……唉,只能說這緣分啊,說不清,很多事都不能強求。苒冬小姐生氣,這麽多年都不肯再回來見一見珺少爺,老奴還以為這回兩人能好好談談冰釋前嫌,都過去這麽久了,何必還要在意呢,說到底難受的還是自己,要是能看開了就好了……”

江澄只笑着聽,也不插嘴發表看法。

在這位老婆婆口中,江澄知道了許多事。很多年前,師傅白苒冬還小的時候,因為母親和聞人珺母親交好,常随着母親來無定山玩耍。

白苒冬年紀與聞人珺年紀差不多,從小就是一個混世魔王惹事精,但是因為人長得玉雪可愛又鬼靈精怪,作為白靈一脈山主夫妻唯一的掌上明珠,從小千嬌百寵,衆人也不舍得教訓她,更助長了她的火焰。來到無定山做客也不改惡劣本質,最喜歡欺負年長她兩歲的小哥哥聞人珺。

聞人珺從小接受少山主的培養,小小年紀就持重老成,頗有謙謙君子之風,對待這個總愛耍自己玩的活潑妹妹,寵愛包容的多,白苒冬在無定山惹出什麽禍,最後都是聞人珺背的鍋。那時候幾乎人人都覺得這一對小兒女日後定會成為一對鴛鴦仙侶。

他們自己也是這麽覺得。

直到那場大戰,白苒冬的雙親戰死,一夕之間,白靈一脈失去了主心骨,地位一落千丈。白靈一脈作為容塵山派傳承許久的脈系,與那些新生脈系不同,牽一發而動全身,攀附與白靈一脈的其他小脈系衆多。

當時白靈一脈人心惶惶,眼見就要分崩離析,驟然失去雙親的白苒冬惶然無措,即使兩位師兄自立脈系,并以白靈為尊,助她當上一脈之主,當時修為低微的白苒冬還是無法振作起來。她下意識的就想依靠一直寵愛自己的心上人。

然而這時卻傳來聞人珺與衛家小姐定親的消息,那場大戰中無定山同樣損失不少,需要拉攏一個強有力的盟友來保證自己在出塵山派中的位置,這一點顯然已經開始沒落的白靈山一脈做不到,所以白苒冬被放棄了。

據說白苒冬聽聞消息跑來找聞人珺,最後卻落魄而歸。

後來……後來回到白靈的白苒冬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快速的提升了修為,一改從前的天真,手腕強硬的重整了白靈一脈,讓所有企圖吞并白靈脈系的人都狠狠吃了虧,成功将白靈一脈撐了起來。

後來,她再沒有來過出塵山派,再也沒來見過聞人珺,直到現在。

光聽個大概,江澄就能腦補出無數細節,比如父母雙亡害怕至極想要來尋求心上人幫助安慰的時候,剛好看到心上人在讨好另一個妹子什麽的……如此狗血,你說虐不虐,虐啊!

不過人生嘛,難免遇上幾個渣男,師傅現在看樣子完全已經沒問題了啊,和大師兄眉來眼去的,暧昧的那麽明顯,要是大師兄再長大點,說不定喜事都能辦在聞人珺前面呢。

師傅到底放沒放下,江澄不敢說,她長那麽大,一直忙着照顧弟弟和賺錢,根本沒心思談戀愛,說到底她什麽都不懂。

不過,這裏有個懂的。

江澄問吃個不停,好像要把自己唯一能看的體型都吃成胖子的徒弟:“徒兒,你說你師祖怎麽想的。”

“就是憋得,估計把那聞人珺打一頓,就什麽氣都沒有了。”

“這麽簡單?一般來說不是要讓渣男後悔莫及磕頭認錯才滿意嗎?”

“師傅,別小看時間帶來的可怕影響。很多事,一百年前的心态,和一百年後的心态,相差都會很大,而且說到底,兩個人都選擇了不同的東西,要說很大的恩怨,其實是沒有的,師祖大概只是意難平而已。”

江澄摸摸下巴,“是嗎?那師傅為什麽自己不來?”

風有止笑得神秘,“徒兒猜,師祖定會來。”

江澄小聲問道:“何出此言?她若是自己會來,何必又要讓我來此?”

風有止:“直覺。而且師傅,徒兒覺得師祖讓你出門,大概是歷練的意思。”

聽了徒弟的話,江澄默然。

然後這天晚上,江澄見到了傳說中的聞人珺。就如同傳聞中的那樣,聞人珺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溫潤儒雅。但是沒有她大師兄白翎帥。

“少山主如此忙碌還要專程來見晚輩,晚輩惶恐。”

聞人珺沒有端架子,上來就送了見面禮,一副和善長輩模樣,“江澄是嗎?幾年前就聽說你師傅收了個小徒弟,我和你師傅也算舊識,不用客氣,叫我聞人前輩就好了。”

說完他又道:“聽說下午遇上悅心的畫舫了?今天悅心心情不好,說了些不恰當的話,還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晚輩不敢,而且少山主夫人并沒有說什麽,少山主嚴重了。”江澄笑眯眯的道。

聞人珺聽她沒改稱呼,也沒再提起,猶豫了一會兒後問道:“你師傅她,近來可還好?”

“師傅身體很好,多謝少山主關懷。”

不論聞人珺怎麽旁敲側擊,江澄就是秉持着裝傻聽不懂打太極顧左右而言他等交談技巧,愣是一點信息都沒透漏,最後聞人珺也察覺了,不再多問,苦笑一下告辭離開。

背影格外寂寥。

每個人都要承擔自己的選擇所帶來的後果。江澄一直很明白這一點,但總有人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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