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漢華章(25)

這面旗子上頭滿滿的歲月痕跡, 而最重要的是,上頭寫的是一個隸書的漢字。

劉邦出生尋常,用他人的話便是泥腿子出身, 故而他所習文字便是隸書。後來他也跟着修習了小篆,然而在劉邦的軍旗上, 無論是“漢”字亦或者“劉”字, 都是用的隸書。

用劉邦的話就是「全天下人都知道老子的出生,咱也沒打算瞞着, 咱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 我劉邦可不是那般掩耳偷鐘之人」。

而且劉邦個人覺得隸書的劉字其邊旁的刀字更有氣勢一些……咳, 以上是他老爹在他小時候說過的,祖爺爺說沒說過誰也不知道,倒是「漢」字确實是一直用的隸書。

這可能也是因為被項羽封為“漢王”的劉邦當時無聲的反抗, 用以諷刺分明是貴族出身,卻還是出爾反爾的項羽。

直到後來重制國旗,才使用了官方字體的小篆。

夏安然也沒想到這面旗居然被皇室存留了下來。在初初展開時, 夏安然只覺得上頭的每一個補丁都珍貴無比,若是拿到後世, 怕是能上《國家寶藏》。

這可能真的能算作是華夏民族最珍貴的寶藏之一, 是一個帝王對自己出身毫不避諱的證明。

他捧着這面旗子,走在儀仗隊的中間, 持禮器者于臺階前繞開,唯有他一人踩上階石。

民衆們雖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麽,卻被此氣氛帶動而雅雀無聲。夏安然緩緩站定,随後旋身而立, 他手一抖展開了這面漢字軍旗。

毛邊已破,軍旗中打着補丁。

不精美, 無刺繡。

上頭的字跡最初為染料,後來則是用碎布片縫上去的,可見這位漢王早期有多貧困。

夏安然微微垂目看向臺下諸人,此時他本該緊張,卻不知為何心情極其平靜。他一字一句道:“此次由寡人升旗,”

“而寡人期待,下一次便由你們來升起我漢家旗。”

“寡人亦是在等,等一個願擎旗,可擎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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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語雙關,手中一展,此時恰似一陣北風,揚起了此面漢字旗。小國王接過竹竿自旗套內穿入,以粗繩将其固定在旗杆的繩結之上,其每一個動作都似是帶着獨特的韻律。

他右手扣杆,左手擎旗,明亮的目光看着下頭。民衆正無措之間,忽見開道的侍從以禮戈擊地,

“大風起兮——”

“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

“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

“守四方。”

伴随禮樂之音,旗幟被緩緩升入天空,此時恰恰日出。

被年輕的國王升入旗杆頂端的漢字軍旗迎風舒展,王面旗而拜,其背後衆人均随之而拜,再起時,臺下諸學子均都面色赤紅,只覺心潮澎湃。

不少看向小少年的眼神頓時少了幾分輕亵之意,變得慎重起來。

少年踏前兩步,他雖年少,目光卻澄澈平靜,此地寬廣,小少年尚未變聲,尚帶稚嫩,嗓音卻似響在每人耳畔:“高祖在上!”

“吾乃大漢中山王。”

“今請高祖軍旗挂于我中山國,以證——”

“吾執漢王印。”

“庇我漢室民。”

“今吾廣征國內民士,不計出身,不計名望,以才德取士,擇名士三十三人。”

“高祖在上,子孫劉勝祭之——”

“一願天下安,二願國民富,三願吾民自強不息,四願後來者群英堂堂,繼往開來。”

“我大漢,定将舒天朝晖,磅礴東方。”

少年的背後,飛揚在半空的是漢字軍旗,落在地上的則是劉啓所書寫的中山國三字。

“拜——”

“再拜——”

不知覺之間跟着三拜之後,衆人直起了身子,他們擡頭看看飛在半空中的漢字旗。此間諸人識得隸書的并不在少數,坦白說,比起以往常見的纂體字,隸體字于他們而言的确更加親切。

中山王的祭詞寫得簡單,臺下諸多民衆都能聽得明白。

小國王這般說辭讓不少人面上一片空白。

他們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仿佛聽錯了,殿下,殿下方才說什麽?

不計出身,不計名望,只以才德,是,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

先前的肅穆被反應過來的群衆瞬間打破,臺下有如冷水入油鍋一般被炸開了花。但這種狀态并未持續太久,因為在拜禮行完之後小國王便又轉過身看向了諸人,他一聲不吭,只以平靜的目光看了下來。

他沒有看任何一個人,卻讓每個人都感覺有一道溫和的目光自身上掃過,便是如同今日暖陽一般,溫柔和煦。

民衆漸漸安靜了下來,這種不同尋常的靜谧蔓延開來,便是小兒都被家長捂住了嘴。

被冕旒遮住了大半面容的小國王定定立在那裏,忽而見一內侍手持竹卷越衆而出站在了殿石之下,其手一揚将竹卷展開,他也并不看手中卷軸,只朗聲道——

“宣——漢燕韓嬰——”

着皂衣的中年男子立到道路正中,他沖着立于上方的君王躬身而拜。

小皇子眸光沉靜,卻堅硬似鐵:“韓嬰?”

“韓嬰在。”

“禦史大夫一職,掌舉國之法令,有檢察百官萬民之職,輔丞相理國之政,故寡人要你清正廉明、執法如山、全無私心,你,可能做到?”

“韓嬰定當盡瘁以仕,不負殿下,不負蒼生!”

“善。”

小國王令他前行二步,親授銀印青绶并一方玉笏,且為其披上象征三公之一身份的玄紗金絲罩衣:“寡人期也。”

韓嬰緩步退下立于原位,衣衫翩然飄動之下,他手持玉笏立在了王道右側。

此番改變盡數落入群衆眼中,加之後來三十二位臣子一一被加封,由方才平民之身瞬間轉為這個國家重臣,一舉得到官身,此番變化着實令人眼熱。

直至三十三人全數授官完畢,夏安然立在衆人之前言道:“正所謂地薄者大木不産,水淺者大魚不游。”

“我中山國方立,地薄水淺,然寡人有信心,終有一日能使得諸君天高任飛,海闊任躍。”

“寡人與諸君共勉。”

=====

一次授禮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夏安然将他麾下的臣子一一認遍之餘還送了寄語,一并地明确了對方的職權範圍。

待到退下之時,縱然他這句身體底子不錯也差點累趴下。

而偏偏,此時他還不能趴下。

幾位年長的臣子一臉嚴肅地求見,雖見到小皇子面上疲累,卻因事态緊急不得不打擾。

“殿下,您方才話有異意。”

夏安然微微一愣,方才他的确是稍稍脫稿了自由發揮了一下,但是應當沒說……

啊。

見小皇子面色一變,郅都便知曉他想到什麽了,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殿下直言中山國地水不良,有暗指陛下苛待之嫌,且天高任飛等語亦是僭越。”

夏安然苦了一張小臉,一雙杏眼更是立刻耷拉了下來。新上任的禦史大夫看着有趣,便安慰道:“丞相所言确然,不過殿下年歲尚幼,且此二句大氣慨然,嬰很是喜歡,以臣之見,殿下不若書信一封,向陛下解釋一番便可。”

夏安然點點頭,轉頭看一眼沉默不語的翟邑道:“屆時恐怕要委屈太傅了。”

還沒畢業的小皇子犯了錯,當然是老師的責任。夏安然頗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爪子,自己犯的錯,卻要別人替他懲罰,就感覺實在糟糕。

沒想到翟邑只是淡淡一笑,只道:“無妨,殿下所說的那句話,臣亦是喜之。”

郅都眼見小皇子立刻歡喜起來的模樣,無言地瞟了眼這幾個把小皇子往死裏寵的大人,只覺得十分糟心。

面對丞相大人的指責眼神,兩個為小皇子的錯誤開脫的長者做無辜嘴臉,用眼神表示:這錯并不算什麽,是你太過于嚴苛。

今日這番話本不算何,畢竟小皇子的年歲放在這,任誰也不會拿方才十四歲的稚童之言算事。

更何況殿下知錯又能改,且有體恤之心,亦有自省之心,這樣的小皇子點到為止即可,着實不必過于計較。

沒錯,被劉啓派遣過來的幾個臣子,太傅是鼓勵派,郅都是批評派,本也平衡,奈何跟着來的窦嬰和韓嬰均是鼓勵派,一下子郅都變成了異類啦!

奉行嚴苛式教育法的郅都沒眼看,只覺得這般下去朝廷氛圍怕是要糟,若自己再不看這些,小殿下定然會被這些人寵得不成樣。

此一幕落在旁觀的窦嬰眼裏,魏其侯平靜地睨了一眼可以用嘴硬心軟來形容的「蒼鷹」,對這位的了解又增添了一層。

他清了清嗓子後言道:“殿下不若先行看一看,史官所記為何?”

夏安然一愣,他順着窦嬰的目光轉向了一直在陰暗角落裏搬着個小桌子奮筆疾書的史官,禁不住一驚。

這位的存在感太低,他都忘了他了!

史官擡眼看了看他們,手中卻是極其利落地将卷軸封卷,以實際行動表達了拒絕之意。

在景帝尚未下令削減藩國體制之前,地方的藩王朝廷制度全數一應搬抄朝廷,既如此,當然也會存在史官。

中山國的史官倒是劉啓向下派發的。

錄史畢竟是專業性工種,這些人才基本都出自于專業的家族。若說起漢代的史官,第一必須要提司馬家,然而司馬家如今還只是尋常耕讀之家,中山國的這個小史官出自于太史家。

太史,一則是複姓,多半以世家為多,二則為官吏名,這位便是前者。西漢的史家不多,把人派來的時候景帝還說這是個新人派來他這兒練手罷了。

這樣的人雖然應該不是被重點培養的,但想來也不差。

而作為史官的職業操守便是如實記錄,想修改,那是萬萬不被允許的。

史官用堅定的眼神表達了他的心意。見狀,夏安然特別真誠地對他說:“寡人就看一看,一定不改。”

太史家的青年人默默看了他一眼,直接将卷軸插入了布袋子中保存。

夏安然震驚了,當史官的難道都是這種臭脾氣嗎?就這種脾氣到底是怎麽平安活下來的?

每一個史官都有細致入微的觀察和洞察能力,當然,還要有無與倫比的腦補能力以及春秋筆法,這位以太史冠名的史官早早就注意到了這位中山王殿下若是以“寡人”自稱時要麽是開官腔,要麽便是心虛了。

這一點,旁人應是還沒有發現,但是這一國內,沒有人比他更關注國王殿下,也沒有人會像他一般一直将觀察的目光留在劉勝殿下身上。

所以他自然知曉小國王真正的意圖。

剛剛換下朝袍的小國王當真被吊起了好奇心,他緩步逼近了負責記錄史實的青年面前,特別嚴肅地用自己的杏眼瞪着這一年輕的史官,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他緊迫盯人的目光注視下,青年忽而起身沖他拱手作揖。

咦,是要讓我看了嗎?夏安然有些興奮,居然可以看到大漢的史官的小筆記啦!坦白說,他以前都把《史記》《漢書》當做小說看噠!現在這兒資源匮乏,好久沒有看到各大八卦小說辣!

他的手卻很誠實地伸手探向了剛剛被束起來的卷軸,然而青年的動作比他更快。夏安然剛剛碰到一點點的卷軸袋子“嗖”地被人一下子抽走。

青年手長腿長,抽走了竹簡之後一不做二不休,将桌上的竹卷直接掃到懷中,快步離開了堂內。

徒留下僵硬在原地的國王殿下。

夏安然震驚了。

此時他滿腦袋的「還有這種操作?漢朝的史官都這麽能玩的嗎?」在循環播放。

窦嬰對着小皇子投射過來的眼神平靜說道:“殿下也不必強求,但凡史官大多有過目不忘之能。”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不真心想改,就算把卷軸搶過來也沒用,分分鐘給你重新寫一份。

說出這個可殘酷事實的窦嬰以眼角瞥了一眼「明明什麽都知道,但就是不說破」的另外幾人,只覺得這位小皇子的臣子構成實在是有趣的。

嗯,他已經打算将之記錄下來,等到回到長安之後說給陛下聽了。

他雖然耿直,但并不妨礙他以親戚的身份和陛下聊一聊家中的小輩交流一番育兒經啊。

小國王很快被安撫下來,展卷開始思考如何書寫請罪奏書了。

見他一臉糾結,與書寫祭文時全然不同的模樣,窦嬰忽而說道:“殿下,臣應當啓程了回京了。”

夏安然摳字眼的手頓了頓,擡頭看向了這一位表叔,他皺了皺眉,說道:“魏其侯不妨再留上幾日,待到雨雪停歇再走不遲。”

現在才一月,正是最冷的時候,就算馬車上有火爐這時候遠行也絕不是一個好選擇。夏安然努力說服對方再留些時日,起碼得等窦太後徹底氣消吧。

窦嬰卻說:“臣離京已有二月餘,此時出行待到京城時恰好三月,可趕農祭,屆時朝中諸事待辦,臣不可擅離久矣。”

見夏安然還想說服于他,男人直言:“不若由臣代為轉奏殿下請罪文書。”

窦嬰沐浴在幾位臣子若有若無的目光中,面色很是平靜:“臣雖不才,無過目不忘之能,只記了個八九成,屆時由臣向陛下複述其過程,加上殿下的文書,更為客觀。”

夏安然沉默了,他微微垂下眼睑思索,努力在一團漿糊中抓取重點。

窦嬰的意思是,必須要由他回京向他爹解釋這件事才能說清楚,可是為什麽?

今日觀禮者衆多,中山國內定然會有旁的勢力,且先不說作為帝王有沒有在此處安插釘子,無論是偶爾路過亦或者是有心打探消息的龐雜勢力定然不少,更何況還要帶上天然的八卦傳遞員——尋常民衆。

坦白說此前夏安然只是有些小緊張,但并不曾将此次口誤過于放在心中。正如太傅所說,這具殼子年歲尚小,又是就藩第一年,帝王不可能對他有過大的期待。

十來歲的小國王不要搞事情就已經很不錯了,若他能步步不錯才算有問題。

然而窦嬰告訴他,不,問題很重。

窦嬰是窦太後的侄子,長期位于朝堂中樞之間,縱然景帝劉啓不太願意用他,但是旋渦中心的信息源和旁的繁雜地方定然不同。

有什麽是之前擔任郡縣太守的郅都和作為本地人的太傅會忽視,而作為朝官的窦嬰不會的疑點?

——貴族。

亦或者說,簪纓。

夏安然的眸光一點點冷凝了起來.

夏安然執行如此擇才之法此前有過報備,又請來了劉邦使用過的軍旗,可謂名正言也順。但就算是這樣,當地世家難道能能夠忍下一次,難道還能允許許多次?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是此地藩王,手下又有郅都程不識二人領兵護駕,想要以武反他,亦或者從內動手很難。此二人膽大心細,自就藩以來夏安然便幾乎不曾遇到過需要煩心之事,政務亦可為得心應手。

但是如果是由當今陛下親自下令,禁止他如此選才呢。

哪怕他身邊的臣子才能通天,民衆亦是打為贊同,但是帝王令下,均是無力回天。

若是他的父王連連下旨打擊,乃至于将他身邊的臣子調離此處,又待如何?

被拔了牙和指甲的老虎,就算還有強壯的體魄,亦是失去了将人一擊必殺的能力。

那麽,可能嗎?

可能。

夏安然幾乎毫不猶豫地定下了結論。

漢景帝究竟是怎樣的人,縱是史官亦無法定下結論。

但就其表現出的姿态,是一經不起衆多壓力之徒。

君不見他為了平息諸多藩王之怒,連自己的恩師都能夠将其斬殺,斬殺也罷,還将其夷三族。此類君王所害怕的是什麽,毫無疑問,自然是強逼。

中山王劉勝如今還小,若說一個實歲十二歲的孩子要造反當皇帝,那是天方夜譚。但若是再過幾年呢?尤其劉啓從太子之時起就是一直身體不好。一個身體不好,年紀又漸大,還經歷過七位同姓王大型叛亂事件的帝王最恐懼的是什麽?

是兒子造反。

夏安然說的話并不能算作是有錯,只是經不起過于仔細的推敲。

但好在這世界上又有哪些話能夠經得起推敲的呢?只要不強硬附會過度理解便是無妨。

所以必須由窦嬰去替他解釋。他一直以耿直聞名,又是窦太後的侄子,在外人看來,他應當是當之無愧的中立派,無論哪個皇子上位均都立于不敗,全無必要偏袒任何一個。

若他先行回京給劉啓以旁觀的不知情者的身份報備,再帶上中山王劉勝“被太傅點醒覺得有些不妥”而呈上的請罪文書,自可使帝王一笑置之。雖有可能給帝王留下大驚小怪過于謹慎的印象,但比起留下一個疙瘩在,謹慎些總無大錯。

然而作為代價的便是窦嬰必須提前回去,若非刻意為中山王解釋卻又要緊趕慢趕于旁人之前先到長安。那麽窦嬰必須有不可再等之事需要禀告漢皇。

夏安然于心中嘆息,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該挂上什麽表情。離京之前還是父子,現在他卻要用君臣姿态,以戒備的姿态應對劉啓了。

好在他适應得極快,亦是早已有心裏準備。

閉目再睜時,少年的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他微微笑道:“既如此,魏其侯且再等上幾日,本王即可書寫表書,屆時寡人亦有車隊欲入京,亦是有想請托魏其侯獻給父王之物,還請魏其侯與之同行。”

窦嬰笑而躬身:“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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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中山國大雪未停,這樣的日子裏實在讓人不想出門,尤其是家中有暖炕的人家,就差要在上頭紮根了。

但偏偏是這樣的天色裏頭,中山王暫居的府衙側門安靜地停着七八輛馬車,領頭的是一匹棗色大馬,它神采奕奕地啃着一小盆黃豆,時不時悠閑地甩甩尾巴。

就在棗色大馬的身側站着一半大少年,少年人尚未長開,卻已有俊朗雛形。他拍了拍吃豆子的大馬脖子,換來馬匹親密的蹭蹭。

“皖兒。”正當他想要推開吃了滿嘴黃豆渣滓的馬臉時,忽而聽到有人喚他,便見一身錦緞的小國王從側門走出。他見窦皖只着尋常衣裳登時瞪大眼:“皖兒你怎的穿得如此單薄?”

窦皖靜靜看着披着狼皮襖子,脖子上還挂着圍脖,手裏頭還拿着小炭爐的少年,并不言語,他不說話卻被夏安然當做小侄子這是傻了,于是趕緊将手中暖爐塞到對方手裏。

正要解開圍脖之時便被人按手阻止:“我不冷。”

窦皖正要繼續說話,卻見小國王直接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頓時一愣。夏安然努力感受了一會,頗有些責備得看他:“皖兒你可不能逞強,你手那麽涼!”

小少年低頭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掌,再看看另一手還沒來得及還回去的暖爐,沒說話。

理直氣壯的夏安然渾然不覺自己這是拿着剛捂過暖爐的手和別人比有多不妥,他借口測量別人的溫度終于握住了窦皖的小手,學着電視劇裏頭看到的樣子進行了手對手的靈魂交談。

夏安然很看好這個小少年。

這位比他還小上兩歲,再到此處小半月後便毫無違和地混入了程不識的手下。明明是客人,最後卻毫不避諱地站上了演武場成為了夏安然擇才的小考官,面對年長他許多的成年男子亦是贏多輸少。

便是程不識都見才心喜想要挖人牆角,當然,被窦嬰黑着臉拒絕了。

“皖兒,待我去了京城便來尋你玩呀。”挂着小孩皮囊想要挖人的夏安然毫無壓力地說出了這番話。得到小少年的應允後,他搖了搖二人交握的雙手,又道:“到時候皖兒可莫要忘了我。”

“不會,”小少年認認真真地看着他,他亦是握了握夏安然的手,言道,“皖掃榻以待。”

作者有話要說:

夏喵:我覺得我必須說一下,掃榻以待是嚴肅的名詞,不要瞎想,意思是特別歡迎客人的意思,對吧皖兒?

窦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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