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漢華章(70)
會在作品上留下制作人姓名這一行為, 堪稱當世獨一份,中華自古以來工匠皆留物不留名,除卻後期需要歸屬明确責任的城防建造, 後代人基本上很少能夠在物品上得到其匠人的信息。
能夠得到的,要麽是其所屬店鋪老字號, 亦或者其所屬的工行, 這一點也和古代的社會定位有關。
工匠在早期也被算作商人行業,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們也是在出售自己的手藝。只不過他們不至于如商人那般被針對, 因為他們比起尋常行倒買倒賣, 不事勞動的商人多了自己動手一項。
所以,于各個時代而言,他們不留名匠之名的理由也非常充分——我已經花錢買了你的勞動力辣!難道我們不該是錢貨兩清, 這東西就歸我了?你們只要知道這是我的東西就行,在上頭留個名字別人要是誤會這東西有前主人怎麽辦?
但是對于臣子委婉的勸說,小國王很是振振有詞, “此船為匠所造,其誕生成型皆都依賴于匠, 既如此, 本王說一句匠為船父,爾等可有意見?”
“既為船父, 在船身上留下其父之名,又有何妨?”小國王非常驕傲地說,“就像本王,也很願意告訴旁人我父王是誰一樣的道理。”
哪裏一樣了?!
你爹是皇帝啊, 這個國家最大的人,你天天頂着——「我爸是皇帝」, 那也沒人敢呵止你。
但是說人是物父……那要這麽說,這匠人還是各大宮殿的父親,怎的就沒見人往上頭刻上匠人的名字?
這些腹诽如彈幕一般在臣子的頭腦裏頭一溜溜地刷過,但最後大家紛紛表示——您高興就好。
廢話,刻都刻了,還能怎麽滴?把那名字磨掉嘛?而且現在大家看着那個匠人依戀看着自己名字,淚盈于睫的模樣,衆人心中也不是沒有幾分感觸的。
這世間衆人所追求的不就是名揚天下嗎?如果可以,他們也想要這樣的待遇啊,能夠将名字刻在代表一國的物品上,真真是讓人有些羨慕。
有人嗤之以鼻,但也有人目光長久流連在那船舵所在,眸中異彩連連
揭幕儀式之後,還有一個額外活動,現場裝貨。
在小國王下船後,被他邀請來的中山國商界人士紛紛上船勘察內部環境,然後等大家都走好一圈之後,便要上演這重頭戲。
此前中山國號稱一艘船整船裝卸不過三日,所以論理,裝貨應當只需要一日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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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數據因為過于驚人,幾乎沒人相信。
小國王今天就是來邀請他們見證奇跡的。
河岸邊上堆積了大量的貨物,有些是木箱,有些是麻袋,這些貨物都是中山國要出運給河間國的商品,大部分是稻米,小部分是蠟燭、紙張、瓷器等等,另外還有油墨和蠟紙,這是河間王強烈要求的。
貨物不一,重量自然不一。為了防止船舶重心失衡,在裝船前這些貨物都被排列好了裝船順序和位置。
翟忻所設計的滑軌吊車現在就矗立在中山國的碼頭上,不過最後考慮到承重壓力問題以及維修難度,最後丁字形還是被做成了皿字型。也因此,碼頭重新施工,如今舶位上也只安裝了一臺吊架。
咳,外人不知道中山國這是趕了工期,見大家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還以為是特意如此,就為了讓他們看得清楚些呢。
一聲令下後,吊架将挂在托盤上的貨物轉至甲板,腳夫将托盤整個從吊架上卸下搬入船艙。卸貨後的托盤從另一側被送走,而此時重新載滿貨物的新托盤又已經送到。
順暢的流水線作業能讓看客們心情愉快,更何況是這種完全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方式進行配載。
在船舶抵達之前貨物全數到位,船舶一到就開始卸、裝貨,當日抵達的貨物翌日便可自倉庫提貨,寫在紙張上的種種數據都令他們十分心動。
不過為了運輸方便,如今面向公衆僅開放兩個長期承包的艙室,其餘均為甲板零售倉位,貨量有限,欲購從速哦。
商人們心情十分複雜,他們有一種被滾滾巨浪逼迫着向前的感覺。這一番變化速度實在太快,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可以預料到的是,這一艘載貨量超過他們預期的寶船如果當真連同了中山國和河間國,屆時會對中山國的市場造成多大的沖擊。
而在這一刻,他們竟然有些感謝之前厭惡不已的“穩價”政策。
因為這項政策也将在河間國貨物湧入中山國時保護他們的利益。
至于預定倉位……根本就不需要多提。能被中山國國主邀請來共襄「中山號」入水儀式的均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商戶,更有不少都是在國外有産業,亦或本身就是開在中山國連鎖店的外來商戶。
從商多年,這點眼力見都沒有的話……他們還怎麽在這行混?
當日,一月後船舶第二次起航時,所有艙位盡數被預定,哪怕他們中有不少其實并沒有和中山國的同行之間簽訂貿易聯系,但是無妨,現在騎快馬去還來得及。說不定還能趕上一波大船回國時候的艙位呢。
就在中山號在衆人期待之中拔錨,開始了它的處女航之時,小國王也收到了漢景帝劉啓下發的诏書。
上頭明确安排了他的入京時間和順序。
作為帝王親子,無論是表示親密也好,還是輩分小要早些出場的社會排序也好,他們這些皇子的朝見時間要比叔伯輩親王來得更早。
但這也意味着他們出行的時候可能雪還沒有融化。
意識到這一點,夏安然立刻開始着手布置馬車,尤其是保暖一定要保證。他作為大人還好,此行劉小豬并幾個小豆丁都要随行,小孩子耐不得凍。如此一來,防震倒是其次了,往上頭鋪幾層羽絨被,避震效果杠杠的。
另外還得多帶一些儲備糧,不如帶一些牲口?就像上次運去長安的畜車似乎就很不錯的樣子,帶些羊帶些豬,等回來時候還能采買一些各地的品種,到時候還能進行改良。
他之前就藩時候受限于環境倒是忘了買牲口了。這次反正有兩個藩王車隊,多帶些也正常……
“阿青阿嫣他們都要跟我去長安!”躺在暖炕上面的劉小豬不知道哥哥的盤算,他露着小肚皮左伸一個懶腰,又往右伸了一個,看上去就像扭來扭去的蠶寶寶,能夠和小夥伴們一起回家讓他特別興奮。
“鴨鴨也要去!”他舉起了手爪子興奮地盤算着自己的行禮,“阿兄,鴨鴨也要去,我要給阿母介紹鴨鴨!”
行吧,還得帶一個禽車,對了,還要防着人把劉彘的幾只鴨子當做儲備糧給吃了,必須要做個記號,鴨子現在身上有綁着脖套,似乎還是有些不太顯眼,要不染個色?
操心哥哥往備忘錄上又寫了一筆。
“阿兄,我們和別的兄長一起嗎?彘兒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們辣!彘兒長高了辣麽多,他們一定認不出彘兒了,到時候我悄悄扮作普通小孩,吓他們一跳!”
……對哦。
夏安然拿筆的手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嚴肅的問題……
要和兄長們——
咳!
被他坑了好多次的兄長們……
見面啦!
有點慌。
小國王捏了捏手爪子,總覺得手心有些癢嗖嗖的,錯覺,一定是錯覺。
河間王皇次子劉德是一個喜好讀書,且極其喜愛藏書之人。
他的人生理想就是收集因戰亂失散或者被藏匿起來的先秦書籍,且他最喜愛的便是儒學,将之傳承并且發揚光大是他的終極目标。
為此,他不惜花費了大價錢去民間尋書,本本均是親自抄錄後将原本交還給原主,再給予一筆賞金。
因此,河間國的民衆也很是樂意将書籍獻給這位溫和敦厚的國王,就連周圍郡縣的讀書人也很願意來同他分享藏書。
因為有個好名聲,其封地又靠近齊魯之地,是儒家文化的重要輻射地,便有不少不得志的儒者在他身邊聚集。
一幹志同道合的人每日談經論道,好不快活。
本來是這樣的。
一直到他九弟開始就藩,一切就開始變了。
本來河間王對于誰是自己的鄰居完全不在意。賈夫人性格不錯,和栗姬也算不得直接情敵,母族沒仇,年齡又差得大,劉德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有自己的親兄弟圈子,對差了不少歲的劉勝當然也算不上熱絡。
倒是他在心中暗自慶幸了下,幸好被封過來的不是程姬的幾個兒子。程姬和他母親栗姬那可是水火不容,而且他其實也是非常羨慕被封為魯王的皇四子劉餘,因為他去的可是齊魯之地啊,那兒文風鼎盛,不知有多少才子藏書。
然而自去歲弟弟劉勝送來了一封書信開始,他就覺得自己被沒完沒了地騷擾了。
當哥哥的能夠體會小弟小小年紀被封王爵後的彷徨,然而這不代表他能夠忍受弟弟幾番騷擾啊!但是沒辦法,他是哥哥,必須得忍着。不光得忍者,還得小心撫慰着。
而在後來,九弟的同母兄長到了趙地之後,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輕松一些,哪想到——完全沒有!
非但沒有,劉勝還拉上了他們小弟劉彘一起來騷擾他。
每次劉德打開敲着兩個藩王王印封泥的竹簡時都覺得胃疼,但弟弟後來搗鼓出來的輕薄紙張很是撫慰了兄長的心情。
他正沉浸在使用紙張的幸福生活中的時候,當弟弟的卻又來橫插一腳拉着他搞商路,煩不勝煩的二哥剛想撂挑子,弟弟那兒就送來了一個叫蠟印的神奇裝置,用此法印書,只需要書寫一次便可印上數十本。
雖然需要用特制的竹筆來進行書寫,但是對于抄書存書的劉德來說這真是太有用了!劉德頓時覺得弟弟還是很貼心的。
以前竹卷沉重,有時候為了尊重書主人的要求,他都是在別人宅中抄錄,是以常常要帶着一車的竹卷出行。後來有了紙張方便了許多,大大減輕了工作量,劉德已經很是滿意。
沒想到小日子還能更美。
咳,親筆書寫的字跡被印出來後和郎官抄錄後的字跡可是完全不一樣,看着別人捧着研讀的書上頭用的是自己的字跡,別提有多讓人滿足了。
劉德本身書法功力不差,如今書寫的載體基本是竹簡或者絹帛,因此,毛筆的形制和後世亦是有些不同,較為短小堅硬,也尚未形成完備的制筆标準。
更有甚者,為了使得筆能夠更為耐用,豬鬃筆也是較為熱門的原材料。
所以對于使用類似于刻刀的竹筆,劉德适應得很快,現在他已是一個熟手。不過東西雖然好,但是無論是蠟紙還是墨水都需要從中山國購入,對外依賴性太大。
劉德雖然不喜行商,但是于此道他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對外依賴性太高不是好事,也因此,他欣然接受了小國王的邀請來書寫并且負責整理這份《藩王就藩手冊》,就是想要看看弟弟會不會将蠟印的秘密一起寫上去。
若是可以,他還是想要自産自足。
至于寫小論文?他反正是不虛的,教養一方、收集書冊也是很能被誇耀的功績了,且他自就藩以來也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河間國無論是糧食出産還是人口數目都有提升。
咳,雖然讓人自己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弟弟說這是為了給後來要就藩的弟、侄輩們提供技術指導,才不是特地向老爹邀功呢!
這是愛護弟弟,懂不懂?
按照弟弟的說法,大家集思廣益還能解決問題,等到以後太子們繼承王位也能看看,就能少走很多彎路。
要是自己的功績可以多傳幾代,那也是很有面子的。
彼時,劉德還不知道弟弟的打算,他以為這只是給剛剛就藩的小國王們做指導,加上有蠟紙作為糖衣,所以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弟弟們的請求。
如果他知曉弟弟的打算是将之作為一種日常的工作小結,他一定會丢下筆撸起袖子沖到中山國去把弟弟揍一頓。
同樣,因為這個糖衣,就連弟弟火急火燎地提出在入長安城朝見之前先送一波貨,免得到時候因為兄弟二人都不在而出岔子的要求,他也答應了。
河間國備好的貨物以糧食、海鹽以及棗、梨為主。按照弟弟的要求,廉價的菽麥占據了大頭,作為硬通貨的粟米次之,另外還有一些好存放的果菜,種子按照小國王之前的訂單全數備好,就等着船到。
核對這張清單實在是過于麻煩,弟弟整整寫了六七頁,比寫給他的家信還長,最後河間王表示完全懶得看,就交給了自己的少府處理。
一直到今日他到了泊口邊上,才意外地見弟弟居然還問他定了活畜。
這,這怎麽能運?
見劉德吃驚,河間的少府主監立刻前來解釋,因為訂單上頭有寫不少活畜,所以河間方也對此表示過疑慮,特意派人去中山國詢問。
然後去拜訪中山國之人就帶回了如何制造畜欄的示意圖。這個畜欄最特殊的地方就是配備了可抽出的底盤,以方便清潔其排洩物,再加上能夠固定在畜欄內的食槽,和加食的器具,就能保證這些畜類能夠在船上生活。
雖然打造工具花了點時間,但是少府衆人試着将牲畜在裏頭養了幾日後發現,牲畜倒的确沒什麽過激反應,因此,少府這方覺得可以試着運輸……反正他們只需要确保這些畜類能夠登船即可,之後在運輸過程中出事就和他們無關了,錢照收就是了。
如果這種運輸方法确實可行,那倒是個好消息,劉德沉思片刻。
河間國谷糧充足,植被生長旺盛,家畜的飼養極為普遍。
在這個普遍沒肉吃的世界裏,河間國的人們基本上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可以開次葷,可以說是非常幸福了。
也正是因為物質文明充足,他們才會去追求精神文明呀。
但這些肉菜卻很難賣的出去。
因為牲畜在活動的過程中需要大量的食料,匈奴人四處挪動是因為他們沿途都有草場,而河間國不行,河間國是農業大國,沿途基本都被開墾成了良田,畜群沒有食物來源,還得靠商人攜帶。
羊群也罷,而像豬這類牲畜還沒什麽組織性,需要花費大量的人手來趕一小群豬。
先不說路上的意外了,千辛萬苦運到了地方後,九成九還得掉秤。
如果這種法子當真能夠運到中山國,雖然路上也要耗費草料,但起碼可以保證牲畜重量不減。那就意味着河間國又能多一項收入來源。
只可惜這樣的運輸方式只有河運才行。
記憶中隐約的确仿佛好像有府監來請示過這件事情的河間王矜持地點了點頭,然後他遙遙看了眼平坦安靜的河道,思索了下,覺得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等船了。
若非是弟弟此前寫了自己是如何慎重嚴肅地送船出行,然後着墨頗多地描述了下那個場面讓當哥哥的體會到了弟弟有多慎重,劉德才不會在大冬天到河邊上來等船。
哎,我真是太寵弟弟了。
劉德嘆了口氣,但又能怎麽辦呢?
皇家兄弟情脈單薄,劉德三兄弟又是栗姬同母所出,還是劉啓的頭三子,其餘的皇子皇妃們在栗姬看來那都是小妖精生的壞孩子,三兄弟日日都在栗姬撚酸吃醋的話語中長大,即便他們心中不認可母親的話,但是為了平日清淨,他們也的确不和旁的弟弟們一起玩。
劉德三人向來都是彼此抱團,也因此,在他三弟過世的時候,劉德瞬間就覺得心裏頭塌了一個角落,格外空落。
九弟和十弟就是在這時候叽叽喳喳插入了他的世界。人心都是肉長的,雖然口口聲聲嫌煩,但是弟弟們的要求,作為出來就藩隊伍裏頭的大哥(皇長子劉榮沒就藩),他還是比較縱容的。
……當然,這也是因為目前來叨擾他的就只有九弟罷了。
劉德等了片刻,覺得看這跡象,船短時間內也不會來,便上了馬車點了蠟燭,在車廂內安安心心地抄寫書冊。
和忙到腳打後腦勺的夏安然不同,已經就藩好幾年的河間王自然不用擔心自己離開之後國內會有什麽處理不了的事,他又早早準備好了賀禮,如今自然可以有空閑做自己的事情。
正當劉德邊抄寫邊沉浸于先賢的金玉之言時,忽而聽聞外頭一陣嘈雜,這聲音太大,便是劉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都被打擾到了。
他皺皺眉,沒有去理會。誰料不過幾息之間,便有人扣響了車門,“殿下,中山王的船到了。”
劉德思維還在書中,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筆,将還沒有寫完的蠟紙放在了特制的木匣裏頭防止刮碰,然後他整了整衣衫,披上鬥篷下了馬車。
國王的馬車就停在碼頭邊上,他一下馬車便能看到中山國的貨船,闖入他眼簾的,便是一艘滿滿當當塞滿了一整個碼頭的巨船。
他此前聽到的嘈雜聲正是因為河間國港口的人員沒料到來停靠的居然是如此大型的船舶,而之前的船柱可能牽不住這條船,緊急搭建導致。
此外,木板也好,準備來卸貨的腳夫也好,數量亦是完全不夠,需要趕緊找人。
劉德緩緩走近這艘在船身上以木料雕刻刷墨凸出「中山號」三個字的船舶,視線在那個熟悉的字體上頭瞄了好一會,嗯,「中山」二字是他老爹的筆跡,「號」字有點醜,應該是弟弟寫的。
他心裏頭有一點不是滋味,畢竟所有藩王內,得了帝王親筆書寫國名的也只有中山國獨一份。但是弟弟為什麽能得到這個,他們幾個兄弟心裏都有些數目,也大概知道老父親是個什麽意思。
說羨慕有,嫉妒倒也談不上。
帝王此舉與其說是獎賞中山國,不如說是對他們幾兄弟的敲打。
弟弟獻了什麽上去他們心裏有數,劉啓的意思便是鼓勵這種隐藏自己功勞将名頭留給朝廷的行為。
帝王心術罷了。
船帆已經盡數收起,他現在看到的便是船舶上部交錯的竹竿,乍一眼看過去只覺得淩亂不堪,但細細看去,文藝青年劉德卻能靠着這些枝幹想象其于河道內全數張開鼓風的模樣。
中山號的船夫正和港區用劉德聽不懂的術語交流,雙方好一頓喊話後,船和港口終于對接。
自船上丢下了碗口粗的繩子,港區更是足足用了近二十個腳夫才将這艘大船拉近。中山號上丢下了足兩個帶着木爪的碇石以固定船舶。
片刻後,船員們依次踩着木板下船。在見到河間國的港口後,這些不擅長隐藏情緒的船員都愣了愣,然後,齊齊露出了……他們覺得不太明顯,但實際很明顯的嫌棄之色。
比起中山國的深澤港,河間國的港口……可能稱為船塢更合适,它以往所應對的多半是尋常的中小型船舶,哪裏想得到中山國這麽大手筆,一來就是一艘大型船舶呢?
對于這一點,夏安然也是沒有想到。
他自覺在下訂單時候就已經很明顯了呀,一艘能裝這麽多貨物的船舶,難道還會是小船?
如果小國王現在站在他哥面前,一定會被他哥揍屁股,河間王會一邊揍讓他大失顏面的壞弟弟的屁屁一邊罵——誰知道你只有一艘船!我當然以為你是派來一個船隊啦!
沒錯……內河運輸的船舶受制于水流深淺和河底礁石,一般體量都不會太大,所以在接到中山國訂單的時候,劉德自然以為是一整個船隊,他還為此下令疏通了一下河間國的港口橫向泊位。
也幸好他如此做了,否則船安全到了河間國,卻因為此處港口太小無法停靠,他這個當哥哥的臉還要不要了?說出去絕對會被別的藩王嘲笑的!
也幸好河間國此地是一個沖積平原,港口所在的位置本身是一個較為平坦的湖泊區域,縱向深度足夠,大船才能勉強停靠。
和中山國不同,河間國使用的自然還是腳夫搬運的卸貨方式,又是單方面開艙,中山號的雙艙門自然沒了用武之地。
這使得這些中山國的船員們油然而生一種「……嗯……為了兩國和平還是不要說了吧」的情緒。
腳夫們登上船舶便能發現船的異樣,譬如其前端有一個像是輪盤一樣的奇異物品也就不提了,他們都将之當成了吉祥物。
但就他們入眼所及,甲板上的貨物疊得整整齊齊,且下頭還有木架子拖着。這是個什麽操作?
對此,中山國號的船員們表示你們拿幾根杆子,穿過下頭的卡點就能直接扛着一托盤下船了,這些貨物都是比較輕便的,當時就是出于這樣的安排才被放在了甲板上。當然這些托盤他們也是要帶回去的,所以卸貨後你們還得拿回來。
船艙裏頭的貨物就不行了,那都比較重,還得用老方法一袋一袋地搬運。
卸貨的主要時間都要花在船艙裏頭的貨物上,不過回程時候情況就反過來了,這些托盤将會被用來放置較重的貨物,然後疊在水密隔艙裏面。
這是因為中山國有可以起吊的裝置,屆時可以直接将貨物從下層倉房吊到半空中,然後直接運到港區裏頭堆疊處,這樣更為省力。
沒法子,誰讓中山國的船港有兩個卸貨口啊,到時候甲板上的這些無論是找腳夫搬運,還是走吊機都可以。雙杆齊下,自然效率高高。
船長下船後便恭敬地将夏安然的親筆書信交給了劉德。
當人家二哥,卻被無形炫富了一把的劉德默默将之展開一看,裏頭居然畫的是一張貨物的位置圖,以天幹地支作為區域分化,什麽貨物放在了哪裏都畫得清清楚楚。
就連身為外行人的劉德都能一眼就看懂裏頭的情況。
他将這張紙轉手遞給少府之人,後者立刻退下去分撥貨物,将貨物分開堆放以方便後續操作。
劉德沒有理會身後府官發號施令的動靜,他徑自展開了第二封信,快速将信中內容掃過一遍之後微微眯眼。
唔……阿弟說,中山國有不少商戶集體離開了中山國,向着河間國的方向來了,他們極有可能是來探查他們運貨情況并且來河間國采買的。
對于這種觀望态度,弟弟只有三個字——盡管坑。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對于弟弟有老爹親筆書這件事情,當哥哥的我是不會嫉妒的。
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才不會嫉妒弟弟。
畢竟這是弟弟用火炕和造紙換來的……
哥哥:對于弟弟有一個大船這件事……我是不會嫉妒的,
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才不會嫉妒弟弟。
畢竟這是用錢造的……
哥哥:對于弟弟有一個大港口這件事……本王是不會嫉妒的,
本王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才不會嫉妒弟弟。
畢竟這是用錢堆出來的。
哥哥:對于中山國建了一個物流網的事情……
我……
嗯。
還是趁着弟弟還小,這些還沒發生,先把弟弟打一頓叭。
趙王/河間王/魯王/膠西王/梁王等諸多藩王發來賀電
夏喵:??????
劉彘:阿兄不要嫉妒,嫉妒也沒用,這些以後都是我噠!
夏喵:????!!!!
=====
古代的匠人地位不高,但是也并不是非常低。怎麽說呢,是屬于小人物中別人不太會去刻意得罪,但是得罪了也無所謂的那種。
他們地位低和其“售賣手藝”的說法也有關系,但畢竟要成匠是需要經過長時間的磨練的,比起誰都能做(看似)的商人,他們地位還是高上不少的。
諸子百家中墨家主要成分就是工匠,而農家就是農人,所以墨、農兩家的關系還不錯。
但是進入近代之後,匠人們(嚴格來說是工人)的地位就低了許多,因為他們是可以被輕易取代的,他們不像古代的匠人還有一門手藝,工廠內的工作機械而單調,他們害怕失去這份工作,所以資本家們看透了這一點,也仰仗這一點加以剝削。
只要不觸及底線,沒有別的謀生方式的工人只能忍氣吞聲。
所以我國才是工人階級領導的工農聯盟。就是因為這兩個階層是舊社會最慘的階層。
……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人一定不要做能夠被輕易取代的那一種,在職場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