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衛宮風雲1

衛宮。武平殿。

衛莊公姬揚正跪坐在塌前,手持書簡。看了好一會兒,姬揚把書簡随手仍在面前的榻幾上,伸手揉揉有些幹澀的雙眼,撇了撇左手邊,閉目不語。那裏放着堆得滿滿似小山一般的竹簡,都是今日早朝時大臣遞上來的。哼,鄭國,蠻夷。這些個大臣沒一個讓人省心的。簡直是一群廢物,已經在早朝争論了幾天,連一條好的計策也想不到。

見姬揚似乎是累了,一個侍人大着膽子捧了一杯熱茶輕手輕腳的來到姬揚身邊。這是一個長相清秀略帶女氣的侍人,看起來年歲不大。感覺有人靠近,姬揚敏覺地直起身子,睜開了眼。侍人吓得哆嗦,說話都有些結巴,“君,君候看了許久了,喝杯熱茶解解乏吧。”

姬揚看了眼渾身發抖的侍人,看着面前的茶盞卻不接,“以後孤看奏章的時候要回避。”

“君上饒命,奴才只是來給君上添茶。”話還沒說完就一下子跪在地上,捧着茶盞的手不住地發抖,險些把茶水撒出來。

姬揚雖現已年過五十,面目依舊英俊,除了微微發福,眼神銳利。長期身在權力的頂峰,加之長久習武,年輕還親自帶兵上過戰場,僅僅随意坐在那裏,就自有一股不言自威的氣勢。

姬揚瞟了一眼面前的侍人,見他抖得更狠了,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孤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禀君上,奴才,奴才前段日子有幸被副總管挑中,才,才得以伺候君上。”跪在地上的侍人完全不敢擡頭,看得出在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總管沒教你規矩嗎?孤在批閱奏章的時候不可近前來。”

“奴才還不曾見過總管大人,是副總管讓奴才進來伺候的。奴,奴才自己見君上看太久了才自作主張端茶來讓君上解解乏。”

“你叫什麽名字?”

“禀君上,奴才依離。”依離聽不出衛候話語裏的情緒,不過入宮以來第一次距離君候這麽近,同君侯說這麽多話。心中不禁一喜。在這個崇尚宗廟鬼神的年代,侍人本是閹髒之人地位低下。而依離從小入宮,昔日也只是遠遠的看到衛候的身影,卻不想能面對面同君侯說話。這幾日終于吃到了飽飯,也沒有人欺負自己了。得知自己前來伺候君候同院的侍人對自己更是羨慕至極。這會見到衛候疲憊的樣子就趁着總管不在的空擋,自作主張給姬揚遞一杯熱茶。

“給孤下去,以後不得近孤身前。”

熱茶燙的本就快端不下去了,又被姬揚一聲厲言,“啪”,茶盞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碎掉的瓷片四濺。有幾滴茶水落在了姬揚的手背上。

“君上,君上,奴才不是故意的。”依離帶着哭腔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上。不顧地上還有碎片,就快速跪着爬到姬揚面前,伸出衣袖想替他擦一擦。

姬揚皺起了眉頭。還沒等依離近身來一股力量就把他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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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候!!!救駕,救駕,還不快把這個行刺君候的刺客拖下去。”連總管端着茶點剛進宮殿就目睹了這一幕,吓得魂飛魄散,尖着嗓子大叫。

只覺得一個黑影一散而過,依離重重倒在地上。

這一腳極重,依離卻沒有感到疼痛。連總管的驚呼就在耳邊,卻覺得似乎離自己很近又離自己很遠。依離沒有求饒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望着自己被劃破的手掌,大量的鮮血湧出來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開出一朵朵極豔的花來。

“屬下告退。”

見危機解除,黑影朝着姬揚一掬,轉身消失在大殿裏。

從此自終,姬揚都沒有動過一下。

望着被侍衛拖下去的依離,連總管這才從變故中反應過來。趕緊跑到姬揚身邊,“君上,您沒事吧。要不要傳醫師。”

“無事,你去哪了?”

“奴才見君候看的入迷,早膳又沒有用多少,就想着吩咐婢女做點糕餅粥糜過來。”連總管回答得分外小心。

“寡人聽說這個奴才是鐘不離挑的。”姬揚見他手上的确端着托盤,拿過先前丢在榻上書簡,又看起來。

“老奴聽聞不離前段日子親自□□了幾個奴才。”連總管擡頭看看姬揚的臉色,又飛快地低下頭,眼角看着婢女進來動作迅速地把大殿清理幹淨。

“奴才拜見君候”,聽到消息的鐘不離馬不停蹄趕過來了。

“看來是孤太縱着你們了,你們倒是好本事,一個個學着來揣摩孤的心思。有這種心思還不如好好地伺候孤。”聽見鐘不離的聲音,姬揚再次把書簡丢在榻幾上,往後重重一倚。

連總管和鐘不離同時吓了一跳,擡眼見衛候對自己怒目而視,趕緊跪下。

“此事老奴真的毫不知情。”

“都是老奴的錯,老奴不知道這豎子有這膽子,竟敢謀害君候。請君候把依離交給奴才,奴才願将功補過。”鐘不離不知道事情怎麽會弄成這樣,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是動了些小心思。不想這個依離這般無用,第一天就把事情弄砸了。

姬揚正準備開口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聽得出來人走得很急。

“孩兒給父候請安,父候傷的重不重?有沒有請醫師過來。”

“孤沒事,一點小傷而已,不必叫醫師。”衛候擺擺手,示意不要緊。

來人正是衛候的幼子州籲。身材細長,一身白袍更顯得身姿出塵,不同于太子姬完的溫潤,公子州籲集合了衛候相貌上的英武還有生母燕姬的柔媚,容貌非常出衆,只是一雙眼微微耷拉着,給人一種陰翳,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衛候對這個幼子也是寵愛有加。

這會公子州籲正一臉擔憂的望着衛候。見衛候無事,才松了口氣,回過頭來望着鐘不離,“本公子已經處罰了依離,就不勞煩副總管大人了。州籲私自處罰,父候不會怪罪孩兒吧。”公子州籲這般說着,神情卻沒有半分惶恐。

姬揚的眼神裏也有了一絲笑意。“籲兒不是一向如此麽”,語氣裏有掩不住的寵溺,“你怎麽會遇到那奴才?”

不等衛候吩咐,馬上就有婢女拿着榻幾和酒水出來了。公子州籲在榻幾上跪坐好。才道,“聽說母親身體不适,孩兒方才準備去看看母親,得知父候這邊出了事就急忙過來了。哪想在路上碰到被侍衛押着的依離,不過這奴才倒有幾分心氣,居然沒向孩兒求饒。”

“哦?有這等事。”

“千真萬确,孩兒不敢妄言。”

“那籲兒是怎麽罰他的呢?”衛候有些好奇,晃了下酒樽,身邊的侍女會意拿起酒盞替他倒酒。

“父候,喝酒傷身,還是少飲些吧。”見衛候連喝了幾杯,州籲忍不住勸道。

“幾杯酒而已,父候還沒老呢。你接着說。”說着又飲了一杯。

“孩兒見他既不求饒也不叫屈,雙目呆滞,就讓侍衛把他拖到宮門口,讓他跪在那,好挫挫他的性子。”

“一個奴才性子倒是強硬,你就不怕他尋了短見。”衛候似笑非笑地問道。“那奴才傷了父候,你倒是罰得輕。”

“呵呵呵,父候雖然一向不茍言笑,但是非分明,若這奴才只犯了一些小錯,父候最多也只是将他打出去,而不是發這麽大的火。”公子州籲舉起酒樽做出向衛候敬酒的動作,抿了一口,“這會父候正在氣頭上,難免生氣。只有這奴才活着,父候才能弄清自己想知道的,才不會讓有心人鑽了空子,曲解了對您忠心的人。”

“你倒是很了解孤?怎知這件事是有人利用?”衛候的眼睛眯了下,放下酒樽,盯着公子州籲。

大殿裏似乎冷了幾分。

“哈哈哈,到底是瞞不過父候,孩兒在路上碰到了鐘總管。”公子州籲說的輕快。旁邊的連總管和鐘不離卻壓力倍增,尤其是鐘不離,這事明明要公子瞞着君候的,這,這,唉。公子州籲是衛候的幼子,深受寵愛,可自己這做奴才的。

“那鐘總管許了你什麽好處?你這性子若不是得了好處怕是不會輕易替人說請。”

鐘不離的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剛準備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麽,張着嘴表情定格住,就聽見公子州籲說道,“鐘副總管告訴孩兒他□□出來伺候父候的奴才不小心傷了父候,請孩兒為他美言幾句。傷了父候那是大事,孩兒本想拒絕。只不過聽說鐘總管得了一個了不得的物件。他許諾給了孩兒,孩兒才大着膽子向他替父候求情的。”

“為了一件物件,就把父候賣了。”

“孩兒可不敢。孩兒捉摸着這奴才也只是無心之失,鐘總管也不是有意的,這才膽敢替他說請。”

“鐘總管許了你什麽,難道一個小小的副總管,還富得過孤。你想要的難道孤還給不了?”衛候聞言也有些好奇。

鐘不離這會真的想要撞牆了,這件許給公子州籲的東西可見不得光啊。

“他許給孩兒的是,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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