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會

吉子杞剛巡城回到府邸,穿過院子,轉過回廊。雖已經官居六卿,昨日更是因打了勝仗受到衛候的接見,但是還是改不了有空閑就在城裏轉悠,看朝歌有無防禦上的缺漏的毛病。

“六卿大人辛苦了,這麽晚還親自巡查朝歌。衛有大人這樣的賢臣實乃國之大幸。”一個女聲自回廊處傳來。

吉子杞聽到這個聲音,狠狠顫抖了一下,回過神來,才向來人行禮:“臣吉子杞拜見王後。不知王後前來有失遠迎,王後殿下長樂無極。”

“長樂無極麽,在這衛宮之中又該如何長樂無極。”莊姜從陰影裏走出來,“大人也不必多理,小君今夜前來是有事要求大人的。”說罷,竟向吉子杞行了一禮。

吉子杞聞言趕緊伸手虛扶了王後一把,卻在望向王後後怎麽也移不開眼。莊姜今日沒有穿正裝。烏黑濃密的頭發沒有挽成髻,只是随便一紮,低低束在腦後,即使年過三十,依舊美麗動人,半點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雖得不到丈夫的寵愛,但在容顏上,上蒼還是很優待這位出身高貴的美人的。

“大人怎麽了?是身體有異麽?”驚異于吉子杞的失禮,王後收回手,正色道。

吉子杞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握住了王後的手,連忙往後退了兩步:“臣失禮于王後,請王後勿怪。”農叔見此,趕緊轉過頭背過身。

“農叔,王後殿下來訪怎麽不通知我回來。”吉子杞有些尴尬,看見只有農叔立在王後身側,府裏的婢女小厮都打發了,眼裏也多了幾分贊賞。

“這...”農叔支支吾吾,總不能說是王後殿下自己私下來訪,自己跟了大人幾十年了,自然知道王後殿下與大人之間的淵源。聽到吉子杞的問責,農叔一時間也不知作何解釋,只好保持沉默。

“是孤自己要過來的,大人不必為難他人。孤今夜前來是有事相求于大人。”莊姜徑直走過去,立在吉子杞身前。“大人不是說過,只要孤有事相求,必不遺餘力相助。”

吉子杞從剛才的失态中回過神來:“王後有事不妨直說。”

“今夜孤本不該親自來見大人,只是事關太子。”見吉子杞要開口,莊姜忙伸手制止,“孤知道大人有許多疑問,事情緊急,孤長話短說。今夜太子儲妃和寵妾蕪姬同時生産,想必大人已經知道了。太子徹夜守在蕪姬身邊,這又是太子頭一個子嗣,必定不能出任何差池,就怕有心人趁機對太子及胎兒不利。孤雖是王後可到底是久病之身,怕沖撞了胎兒。再則孤畢竟不是太子的生母,又是婦人,多有不便。所以勞請大人去勸勸太子,也暗地保護太子周全。咳咳咳。”一口氣說了許多,莊姜再也支持不住,猛咳起來,直咳得撕心裂肺。

“王後請注意身體。”吉子杞常年練武,衣擺被捏得幾欲碾碎,到底還是沒有伸出手去為莊姜拍一拍後背。

“太子年輕,勞煩六卿大人費心了。咳咳咳。”莊姜說完這句話,吸了一口冷氣又咳了起來。

“太子仁義,只要多加教導,日後必是為君之才。”吉子杞應道。

“自小君嫁來衛國,并不受君候待見。太子他,亦并非小君所出。”莊姜美麗的臉上滿是哀傷。“君候寵愛陳國姐妹,後又有寵妾燕姬,生下公子州籲。幸有妹妹戴妫生下公子姬完,過繼給小君撫養。小君堂堂齊國公主,淪落至此。空有王後之名,若不是有姬完在側,這偌大的衛宮又哪裏會有吾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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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後勿要傷懷,夜晚更深露重,還望王後保重身體。王後與臣獨處,恐有傷王後名聲,還是先回宮吧。太子的事,臣會處理的。”吉子杞說完轉身就打算離開。

“大人就如此不願見到小君。”莊姜笑的有些自嘲。“這次我是沒法子才會找到你。姬完雖孝敬我這個養母,但終究不是親生子,自會有隔閡。我做主令他娶了齊國公主媛後,他就一直不願見我。”

“太子總會明白殿下的苦心的。”吉子杞終究忍不住回過身。一陣風拂過,長廊的燭火忽明忽暗。莊姜的背影有些柔弱,影子被拉得老長。“罷了,咳咳咳,今晚的事勞煩大人了。無論如何請輔佐姬完,護他周全。從此以後,吉子杞,你便不欠我了。”最後一句聲音有些低,卻擊在吉子杞的心口。

莊姜的身影越來越遠,吉子杞終究沒有再開口。從側門出了吉子杞的府邸,莊姜的身體就癱軟下來,若不是芷蘭扶着,怕是早就一頭栽到地上了。“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過後,莊姜靠着最後的力氣,由芷蘭扶着上了回宮的馬車。

一上馬車,莊姜就癱軟在芷蘭身上。芝蘭把齊姜的上半身放在懷裏,好讓她舒服一點,“王後,你忍着點,回宮就有醫女了。”

“回宮後替孤更衣,送孤去太子宮。雖然已經讓懷意去了,但孤怕有人會對儲妃不利。孤要去守着太子和儲妃。咳咳咳。”

“六卿大人不是已經去了嗎?”芷蘭不解地問道。

“孤要親自己去才安心,這次儲妃生産燕姬還有等着太子失勢的人必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咳咳咳。男人麽,哄一哄就夠了,不然怎會用下十二分的心,也不枉費今夜孤這身裝扮。”

“那王後為何不直接和六卿大人一起去太子宮?”半天未見回答。馬車昏暗,芷蘭才撫過莊姜的臉才發覺莊姜陷入半昏迷狀态,芷蘭心一急,也顧不上馬車行進過快會颠簸,催促道:“把車再趕快一點。”

“果然行動了呢,大人果真名不虛傳,往日是州籲小看祭司大人了呢。”見莊姜的馬車漸行漸遠,一直停在拐角的馬車自陰影中駛出來。“只是不知大人是如何知曉王後在這裏的。”

在半路上公子州籲遇見了剛從宮門出來的荀陽子,說接他馬車一用,然後被他拉開了這裏,看到了這一幕。

荀陽子從車上下去,不顧公子州籲詫異的目光,“以退為進,方能成就千秋大業。明天,老臣會送公子一份大禮。今夜之事,如實禀告君侯即可。”

衛莊公姬揚靠在榻幾上,神色郁郁,想起方才荀陽子的話,臉色更是陰沉了幾分。

“臣剛蔔過一卦,卦象表明今夜必有大事大生,君上的主星也有些不穩。”

“可只是何人所為?”

“卦上顯明是在東方。今夜必定有血光之災,血流成河,火起東方,危及西方。輕則對君上不利,重則颠覆朝政。”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太子宮今夜必不平凡。”

“大膽。”

“君上還記得太子出征前,臣說過要為太子蔔一卦。若有半句虛言,臣願萬劫不複。”

這誓言已經很是重了。

“君上,燕姬和公子州籲求見。”一個眉目清秀的侍人上前為衛候倒了一杯酒。

“讓她們進來。”衛候又灌了一杯酒。

“君上要保重身體啊。夜晚不宜過多飲酒。”嬌媚的女聲想起,甜膩的讓人在心裏化不開。像燕姬這樣的美人衛宮中并不少見,只是燕姬嬌柔妩媚,行如弱柳扶風,別有一番滋味,才深受衛候寵幸。

“這麽晚了,愛姬和籲兒怎麽來了。”衛候放下酒樽,英俊的面容,充滿王者氣概的氣勢。一眼望過來,依舊令燕姬神魂颠倒,不能自已。聽到君候對自己的關切,燕姬大着膽子走上前去,倚在君候身側,親手為衛候倒了一杯酒。公子州籲也不用衛候賜坐,就直接走過去坐在塌幾上,看着父母滿眼含笑。舉着酒杯示意有婢女上前來奉酒。

“侍人一早來說太子儲妃和太子妾室同在今天生産,不知情況如何。籲兒,你有沒有得知什麽消息。”衛候放下酒樽,望着州籲。

“聽說太子哥哥封鎖了太子宮,孩兒還未聽到有何消息傳出。”州籲放下酒樽,認真思索了一會。

“要是有消息,太子一定會派人告知的。只是,儲妃生産子嗣關系重大,太子卻封鎖行宮,看來事情不簡單吶。難不成太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燕姬窩在衛候懷裏,狀似不經意說了一句。

“不可妄議太子。”衛候把燕姬推開了,狠灌了一口酒,而後把酒樽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儲妃生産,這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也是衛宮第一個由正妃所出的子嗣。不僅關乎衛宮,也關乎社稷。母妃也是關心太子,不若父候派人去太子宮看看,若是有什麽也好早做準備。”州籲說的誠懇。燕姬被衛候推在一邊,哭的梨花帶雨,“妾知錯了,不該議論太子。妾也算太子的庶母,也是關心太子啊。”

“愛姬起來吧。”衛候扶起燕姬,燕姬順勢又趴在衛候懷中,擡眼看了一眼州籲。

“儲妃是齊國嫡公主,這又是太子第一個子嗣,今次生産馬虎不得。不若孩兒去太子宮看看,若有情況就帶太子哥哥回來詳說。”州籲誠懇地說道,“太子哥哥今早進沒有早朝,想來府中事物繁忙。”

“再忙也不能為了一個女人不顧朝政。”衛候皺眉,想來也是對太子不滿。

“孩兒還聽說太子寵愛一個姬妾,置儲妃于不顧。”

“你的手伸得夠長,連你哥哥的後院之事都一清二楚。”公子州籲看着衛候盯着着自己,看不出衛候在想什麽。

“孩兒也是聽人說的,整個朝歌都傳遍了。”公子州籲不以為然,“實非孩兒故意探聽太子哥哥府中事務。還有一事孩兒不知當不當講。”州籲沉吟片刻。

“有話就說,不必遮遮掩掩。”衛候有些不耐煩。

“孩兒放心不下太子哥哥,準備去探望。卻在途徑六卿大人府的側門看見了...”州籲說了一半又不敢說下去,“請父候饒恕無罪,孩兒才敢說。”

“說吧,孤恕你無罪。”衛候的眼神已經有些陰沉。

“孩兒看到了王後的車架。請父候饒恕孩兒言語無狀之罪。”公子州籲說着走下榻伏在衛候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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