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師父,我好想你
“你醒了?”
子榛慢慢睜開眼,“你是誰,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求求你了,不要吃我。”
“我不是壞人,我是醫師。你可以叫我風行子。”
從那人間地獄的場景裏再次睜開眼,眼前的人穿着素色長袍,容顏清俊,就這樣帶着微笑闖進她的世界,“別怕,已經安全了。”明明不過弱冠的少年,卻帶給她安心。
女孩依舊用仇恨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人,風行子摸摸她的頭,從懷中掏出一塊點心遞給她,“快吃吧,這是宮廷裏的點心,一般人可吃不到。”
女孩盯着點心,最後還是妥協了,一把搶過男子手中的點心。現在回想起來此後很長一段日子每當自己露出這種防備的表情的時候,風行子都會掏出一塊點心來遞給她。
風行子每日就在城中替人看診,子榛抱着膝遠遠地看着他,那些兇神惡煞的虞國士兵卻對他分外和善,連聲音都格外輕柔。直到風行子要離開那天,子榛還是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你乖乖的,這些點心都留給你。”
子榛接過點心,站在殘破的城樓的陰暗處看着風行子出了城。被戰火侵襲過的城池充滿了血腥的味道,那人的身影卻如谪仙一般不染纖塵,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能沾染上他半分。他是真正心懷天下的醫者,白袍下的身影是一身清古。
子榛看着手掌中散發着香味的點心,愣了半晌毅然追上那人。就一直跟着他,不遠不近,風行子走一步,她就走一步,風行子停下,她就停下。風行子無奈的看着身後別扭的孩子,也不說破。夕陽下,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彙集在一起。只是到了夜裏,年幼的女孩被黑暗折磨得體無完膚,抱着身子瑟瑟發抖。
“傻孩子,這麽倔。”終是撐不住,撲進了風行子的懷裏,顧不得散落一地的點心。“你願意做我的弟子嗎?”
子榛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點心,伸出手去撿。被風行子一把拉住,“這點心髒了,去下一個城池我給你買更好吃的。”
子榛擡頭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為何胸口裏湧起一點點酸澀,急切的需要被填滿,終于點頭,“我願意。”
“從今往後,就不可反悔了。”
“不反悔。”
“你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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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子榛。”
從此風行子身後就跟了一個小女孩,那個喚子榛的少女是他唯一的女弟子,是的,唯一的。心裏被塞滿了,從此不再孤寂,因為不會再有一個人,讓我甘願天涯海角,願随君往。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有多久沒有流過淚了,沒有心了居然還會流淚。如果就此閉了眼,也不會再有仇恨,本是天下至親,怎可對自己年僅七歲的女兒露出豺狼之相。那種深入骨髓的痛如跗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在啃咬自己,痛得身體都麻木了。
“不過是個丫頭,活着也不能做什麽,還不如救救她的父母呢,也算沒白來這一遭。”
“可是?”幾日不曾進食,躺在野草堆裏奄奄一息的女孩聽着她的至親在商量怎麽吃掉她。這是母親的聲音,母親,你遲疑了嗎?
“可是什麽,我們不吃別人也會把她搶去吃了的。”父,子榛很乖的。
“那好吧。”母親,你還是妥協了嗎?
父母易子而食的場面,比城破還要慘烈的場景。撿起來窩在手中的點心又滑落在地,子榛抱着風行子吐得天翻地覆。
“師父,那日你為何要救子榛?”在此後的十年,子榛從未問過這個問題。她怕自己一問就會得到自己滿心害怕的答案。“師父,別離開我。”
“為師尋了十年才尋到如你這一般的女子,怎可放過。”風行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女,因為疼痛蜷縮着身體,一如當初自己初時救下的女孩,每每夜裏自己起榻,總是看着她這般睜着眼睛蜷縮着。“師父,你抱抱子榛吧。子榛好害怕,當初你也是這般抱着子榛的。”似乎陷入某種回憶。
“子榛,怎麽還不睡。”風行子摸摸女孩的頭,看着她睜着眼睛,明明困倦,卻依舊強撐着。
“師父,子榛害怕不敢睡。”小小的身體依偎進師父的懷中,聞着熟悉的藥香,才覺得安心。如此這般一直到了十三歲,被師父訓斥,“胡鬧,平常家的姑娘像你這麽大的都要嫁人了,你還粘着師父。”
後來不再每晚粘着師父,但是白天卻和師父黏在一起,就像小尾巴,如影随行。“子榛是怕師父丢下自己嗎?”
女孩點點頭。卻在下一刻被風行子在腦門上輕輕敲了一記,“這小腦瓜裏想什麽呢。”
“師父會一直陪着我麽?”女孩問得有些底氣不足。
“當然。”終于雀躍起來,“我也會永遠陪着師父。師父你伸手。”
風行子的手指修長格外好看。小小的手往大掌裏一擱就跑出去了,“師父,子榛把最好的東西給你。”
風行子看着掌心的東西啼笑皆非,竟是自己買給她的糕點。天氣熱了,糕點已經壞了吃不得了。
“師父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張臉比易容出來的那張臉好看多了。”子榛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弱。
那日不經意間在藥房裏看到師父不曾易容的面貌,即使只是驚鴻一瞥,卻早已深深刻在子榛的心裏。
“師父,你真好看。”女孩對着風行子的臉有些癡癡的。
只一瞬間師父又變回來了,後來才知道那是易容術。風行子對着子榛有些無奈,“男子長這麽好看做什麽。”
“誰說的,阿言說子榛長得醜。”
失血過多,子榛已經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是誰還曾經和我說過同樣的話呢。
“子榛并沒有理他們。榛長得不漂亮,要拐也不會輪到榛,就算拐姬白大哥也比榛劃算一些。”
“男子長得那麽好看做什麽。”
是姬白啊。今夜那番話以後,他應該不會回來了吧。呵,自己和他又有什麽區別,都不過是一個死人。
五髒六腑似要嘔出來,腰間被姬白刺中的傷口又裂開了,每說一句話都疼得撕心裂肺,每說出一句話口中就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仿佛不知道一般,還在喃喃自語。
風行子看着眼前的一身紅衣蜷縮在地上的女子,他離開的時候她才不到十五歲,由于幼時糟了難,和同齡人相比看起來更加瘦小,現在也已經有了大姑娘的模樣了。
子榛慢慢站起來,身體僵硬的像石頭。終是站不住,只得用手撐着地。長發覆下來,遮住了面孔,只餘下瘦的尖尖的下颚。“師父,我好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并非湊字數,只是昨天分章的時候出了點差錯,為了劇情更緊湊,只能稍微修改一下,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