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兩年之約
虞逸悠悠轉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馬車還在疾馳,路有些颠簸。虞逸挑開簾子,不期然地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搖搖晃晃好像随時要摔下去。一把抓過她,兩人交換了個位置,接過她的鞭子,馬車穩了許多。
“為什麽不殺我?”
子榛揉揉酸痛的手臂,答非所問。“死了這麽多人,官府怎會不管。那群佐盜應當已經全部伏誅了,身後貌似有官兵,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
“為什麽救我?”瞥了眼紅腫的手臂,伸進懷裏淘了瓶藥粉遞給她。子榛不接,從一個包袱裏拿出一個小瓶,拔掉塞子抹在手上。“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怎麽忘了,她是風行子的弟子,什麽靈丹妙藥沒有。虞逸收回手,“什麽交易?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麽可算計的。”
“你為什麽躲在這裏?”
“十年,我呆在這裏十年。鄭候說留我一命,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虞逸握着缰繩的手青筋外露。“離開的時候,我穿着侍人服,看着武姜領着姬段走到大殿,太子姬寤生穿着華服頭戴金冠跟在身後。與他們相比,我就是地上的塵埃,我只是他們的墊腳石,只不過有個好母親。我們母子,我的母親,我們為鄭國做的一切又有誰記得。”
一點點哀傷在空氣裏蔓延開來,“我幫你拿到你應得的。即使不能是頂峰,也可以讓你和他分庭抗禮。”
“不了,我不想再回去。”
“真的麽?”少女的聲音帶了濃重的誘惑,“如果不在意你又怎會有這麽多的怨言。有些東西,得到了才發現就是這個味道,得不到的才越會讓人念念不忘。想不想要,何不站在呢個位置上再說。也許你會喜歡,就算不喜歡此生不也無憾了麽,難道你就像這樣碌碌無為命如草芥的過一生。”沒有男人不渴望問鼎中原。“我只有唯一一個要求,任我差遣兩年,陪我演一場戲,兩年過後我會把你送到那個位置。”
“好。”
“此番你也要同我一起回鄭國。”
“為何?”
“布局。”
兩人沒有再說話,一直到半夜,虞逸打破了沉默。“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子榛笑起來,真是可愛的人。“你沉默了半天就是在想這個?”
Advertisement
“是。”好幹脆。
“這棺椁有機關。”聲音中帶着一絲奇異的感覺,“不僅是外面有,裏面也有。”
“就這樣。”
“就這樣。”子榛看他瞪着眼的樣子,哪裏有下午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威風,“一般來說,常人認為只要外面的機關就夠了,裏面安裝機關就顯得多此一舉了,就算安了機關,裏面躺的是死人,怎會自己打開。再則,就算是活人外面一把手,就算裏面的人有三頭六臂也插翅難飛。”
“那怎麽會?”
“我只不過運氣好碰到了而已。”虞逸滿臉寫着不相信,可是看着子榛閉着眼睛,顯然是不願意多言。
“你怎麽知道是我和鄭候合謀陷害了你師父?”
黑夜裏想起突兀的聲音,很久都沒有人回答,久到虞逸以為她睡着了。“師父第一次給我吃的糕餅就是芙蓉糕,後來我得知芙蓉糕是鄭國宮廷獨有的點心。我是師父在薛國城內撿到的,他帶着芙蓉糕出現在這裏,必定是從鄭宮出來的。”說到這裏,子榛唰的真開眼,轉過頭,“那時幾乎所有人都在譴責他,他出現在薛國這個是非之地,你不覺得很可疑麽。”
“你懷疑是鄭候?”
子榛注意到他從未叫過鄭候父候。“不管是不是,既然他逼迫了師父,我又怎麽會放過他。”看着虞逸若有所思的樣子,“怎麽,心疼了?”
“沒有。”
此後一段日子兩人一直沒有在說什麽。子榛到達鄭國之時,已經是兩個月以後。
“你拿着這個,去找太子姬寤生。”子榛從懷裏掏出一份書簡,又拿出一個錦囊,“裏面有一條計謀,你可以選擇用也可以選擇不用。就此別過吧。”
新鄭的守衛已經識得她了,她只是露出臉,侍衛就沒有難為的放她進去了。
“侍衛大哥,家師在楚地病故,子榛想見一見鄭候,可否幫忙通報。”這侍衛只是尋常守城門的,但他知道君候對神醫的态度,屢次親迎,屢次接見。于是趕緊上報了上級。那守城門的将軍也不敢耽擱,不出小半日就接到鄭候宣子榛進宮的消息。
子榛沒有把風行子的靈柩拖進王宮,鄭宮也不會允許。就放在城門附近的一間客棧裏。這次子榛只打算在新鄭停留片刻就離開。只是沒想到城內戒嚴的非常厲害。
“我鄭國的公主怎能讓楚國如此糟踐,簡直豈有此理。”
“就是,那楚候也是個窩囊廢,連自己的愛姬也保不住,當初求娶公主之時滿口仁義道德,真是氣煞我也。”
聽着街頭的議論,子榛忍不住問道,“公主怎麽了?”
護送子榛進宮的侍衛很是驚訝,“醫女不是剛從楚地回來麽?怎麽會不知道。”
子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開口道,“家師病故以後,子榛就日夜不停獨自帶他回衛,離開楚國之時,公主還在楚宮,并未聽說出了什麽事。”
“神醫病故了?”很多鄭人都親眼看見她用馬車載着棺椁進城來。一時間這消息擴散開來,竟和公主被俘的消息并駕齊驅。公主嫁去楚候不過一載多,風行子去年才去楚地,今年回來就變成了一具屍首。始作俑者無一例外的是楚國。關于出國的留言紛紛傳開,一時間楚人風評降到了極點。
“不僅公主受辱。那神醫可是為了楚地百姓而死,楚候竟讓醫女一人千裏迢迢歸衛,這是欺人太甚。”
“還妄圖進駐中原,反正老夫是不會同意的。”
“堅決不同意。”
“實是欺人太甚。”
“楚後做的不錯,看來她是愛極了楚候。”
這聲音太輕,随風而蕩。
“傳醫女觐見。”子榛擡起頭,看着面前金碧輝煌的鄭王宮,還是熟悉的地點,只是身邊沒有那個人。
子榛挺直腰身,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一些。身邊少了那人始終少了些底氣。空曠的大殿,沒有多餘的裝飾物,一覽無遺。主位上的那人,遠遠就聞着威嚴的氣息。
“醫女子榛拜見鄭候。”
鄭候半天沒有答話,跪了良久,直到膝蓋酸痛了,衛候才開了口,“起來吧。”
“謝君候。”子榛強撐着站起來,又拜了兩拜。來到一個榻幾上坐定。
“你師父初次進鄭宮就如你一般大。”子榛分不清他是感嘆還是陳述,不敢輕易開口。“你怕孤。”
“鄭候不怒自威,子榛自然是怕的。”
“神醫的遺體現在在哪裏?”
“子榛怕沖撞了君候,把師父的遺體放在城門的客棧裏了。”
鄭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感,“傳旨下去封風行子為上陽大夫。”子榛剛想婉拒,鄭候一擡手制止了她,這是你師父應得的。
“諾,謝鄭候。”
鄭候眯了眯眼,“只不過你師父與孤許下兩年之約。”
子榛瞬間明白了鄭候的用意,用一個虛名換一個兩年之約。“師父是守諾之人,子榛願代師父完成兩年之約。”
鄭候聞言笑了,子榛還是第一次這般近距離的觀察這個中原第一霸主。“你的師父是祭司蔔算子的弟子。”
子榛下意識的捂住胸口,嘴角抿了一下,鄭候沒有放過她這個動作。“你師父向你說過了。”
子榛知道自己失态了,放下手,“子榛也是頭一次知曉師父竟是蔔算子的弟子。”複而認真注視着鄭候的臉,“不知家師與鄭候定下了怎樣的兩年之約?”
鄭候收回目光,“一年前孤和太子去狩獵救了你師徒二人,神醫為了感激孤救了你們師徒就與孤應下兩年之約。”鄭候目光悠遠,似在回憶,“你師父說鄭國兩年後有大劫。”子榛靜靜地聽着,并不插話。“所以言明兩年後會來相助。”
“既然是蔔算子的弟子,師父他怎會算不到自己将有一劫。”
“醫者難自醫。”鄭候身後的侍人拿出一卷書簡走下來,遞給她。“四個月前,鄭國邊境發生了一起命案,佐盜傷人,棺材鋪裏所有的人全部死亡,佐盜雖然已經伏誅,但是裏面的一口棺木卻丢失了。”
子榛心跳的很快,這件事鄭候是如何得知的。這種邊境小事,竟然這麽快就傳到了鄭候的耳邊。事出反常必有妖,鄭候在自己身邊有眼線。不過眨眼間,已經心思百轉。
“孤再三查證才得知,這口棺木是你師父去楚地之前定制的。你覺得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什麽,說明了風行子早就預料到了。子榛艱難的開口,“那師父為何還要去?”
“因為這就是命。既然神醫許諾了兩年之約,那就證明鄭國必有大難。孤在新鄭等了你許久了,而那口棺木裏裝的就是神醫的遺體吧。”
“原來君候早就知道了鄭國邊境那件事是子榛做的。”
鄭候注意到她的稱呼變了,滿意的笑了一笑。“那棺材鋪的老板牟利害人,那佐盜更是罪該萬死,醫女為民除害乃是正義之舉,不必放在心上。”
“子榛知道了,不知君候需要子榛做些什麽呢?”
“到時候孤會給你送密信,你答應了孤就不可食言了。”
“諾。”
“你送神醫的靈柩歸國吧,孤就不去送了。”
子榛站起來三拜九叩,行了一個大禮。并沒有退下,而是望着鄭候,“師父的死君候是否早已知曉。”
“傳孤旨意,休朝三日,封風行子為上陽大夫。三日後,揮兵西下,踏平夷族。鄭楚勢不兩立。”
“子榛告退。”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就是子榛去鄭國解救姬寤生的原因,一步一步填坑。喜歡的童鞋多多支持,大大塊沒有動力了。嗚嗚嗚~傷心的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