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的死
衛子榛弄好這一切,看着炊室裏的銅鈴,那是她讓工匠改良過的時鐘。裝滿夠響十二次的水,剛坐定就看到了來人的身影。
“君上,別來無恙。”
來人走進來,見到的就是衛子卿一身紅衣,發絲散亂的模樣。蒼白的臉色在燭火的映照下似乎有幾分紅暈,透着一種別樣的妩媚。
“醫女似乎又漂亮了許多。”
“君上就不會換一句話誇人麽?”衛子榛看着層層把手的劍客,不必說絕對是高手,想逃脫是不可能的。室內只點着一盞孤燈。今夜人們都去關注儲妃生産,誰會在意她這個偏遠的醫廬。衛子榛裝作不在意地把玩着茶碗,“做了君侯果真不一樣了,敘舊還帶這麽多人。”
一個杯子飛出去,姬寤生偏身躲過,杯子“啪”一聲砸在門邊。
“醫女這是何意?”
“我生平最恨鬼鬼祟祟之人。”
“既如此,你就出來吧,虞逸。”
一身白袍的年輕男子走進來,衛子榛眯着眼,看着站定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将嘴附上他的耳邊,“我是該叫你姬白呢,還是叫你虞逸呢。”
“單憑醫女喜歡。”
衛子榛沒有再理會姬白,轉過頭看着姬寤生,“鄭候大張旗鼓的過來不怕衛候活捉你。儲妃今日生産,鄭候今夜就來了,未免也太積極了。”
姬寤生盯着放在竹桌外側的茶盞,衛子榛沿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卒于喝完水随手放在那裏的,這竹榻很寬,子榛絕不可能把茶碗放在那側。
百密一疏,自己這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只能寄希望于姬寤生沒有往那方面想了,可看這種情況是不可能了。姬寤生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衛子榛擡手為這只空碗續了一碗茶,做了個請的手勢,“子榛這盞茶還未續好,鄭候就過來了。”
“剛才不是還在威脅孤麽,這會兒又來讨好孤,醫女怕孤發現你的秘密。”姬寤生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巨大的棺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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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子榛沿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複又擡起頭看着他,“太子不過來坐麽?”
姬寤生微微一汕,大步走過來,玄色的袍服越發襯着他豐神俊朗。
衛子榛不知道為何身在高位之人都喜歡穿黑色的袍服,用現在一句話說,也許是為了裝逼。不過配上他的臉,的确很賞心悅目。
他在衛子卿身前站定,然後慢悠悠的坐下來,像一只優雅獵食的花豹,緊緊盯着眼前的獵物。
衛子榛沒有理會他的目光,“多日不見,鄭侯容貌清俊更勝從前。”
袅袅娜娜的煙氣從淡黃色的茶湯裏升起,襯着姬寤生骨節分明的手指分外好看,姬寤生端着茶卻不飲,只是拿在手上把玩着。
“多日不見,醫女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衛子榛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現在她的手掌還滿是鮮血,頭發也直直披下來,雜亂之極。裏衣沾滿鮮血,連自己都能聞得見自己身上的血腥氣。她雙手拽在一起,指甲蓋裏血和着泥土,是方才在山上沾染上的,還來不及處理。
罷了,這一切又有什麽關系。
“是我技不如人,我認輸。”
姬寤生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女子,那笑意直達心底。“往日醫女即使在笑,寤生也在擔心醫女什麽時候會在背後咬孤一口,你這模樣比以前好多了。”
衛子榛笑的越發如花,“鄭候這是在贊許我?”
“當然是贊許你。”姬寤生放下手中的茶碗,“醫女這般聰慧,應該知道近日孤是為何而來。”
衛子榛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撐着地站起來。心口空洞的厲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要不是有衣服擋着,估計都要透風了。用只有兩個人聽的見的聲音,“鄭候別做戲了,深更半夜大張旗鼓的來到朝歌,怕是衛太子姬完應允的。”
“是,不若如此,在醫女面前孤哪裏會有勝算。”
“那日在鄭宮裏單獨接見姬完,就在一起合謀了,你是故意讓我撞見的?”
“孤還沒有那麽大把握,那日你突然出現也吓了孤一跳。”
“嗯。”衛子榛點點頭,“我就說從吉子杞手中拿東西怎麽這般容易,原來是請君入甕。想來鄭候也是聽過那個傳說了。”
“長相思,在人間。得之,得天下。”
“哈哈哈”,衛子榛突然大笑一聲,連一旁默不作聲的虞逸也詫異的望着她,不知不覺間,她距離姬寤生不過三尺,“傳言不可盡信。”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背後,“鄭侯猜猜是我的匕首快,還是虞逸的劍快。”
電光火石間,一柄長劍穿透衛子榛的胸口,沒有一滴血,劍上寒光瑟瑟。衛子榛手中的匕首應聲而落。
“好劍法,殺人不見血。”姬寤生感嘆道,“只是醫女用匕首的背部抵着孤,你是想殺孤還是想殺你自己。”
虞逸頹然放開了劍,看着少女直直倒在地上的身軀。
“為何姬完想要殺我?”
“猜不透麽,我還以為走什麽都知道呢。”姬寤生語調纏綿,像情人間的低語,“衛國祭司荀陽子在出征鄭國前秘密替他蔔過一挂,殺了你才可用絕後患。”
“荀陽子,”若是今夜得以逃脫,絕對要去查清楚。
“那你又是如何想要殺我,怕是不會僅僅是為了長相思吧。”
“紫衣。”
“我早該想到的,你是為了那個細作,你愛上了她,可是這一切的計劃不是你贊同的麽。”
姬寤生的眼裏閃過一絲痞氣,看着倒在身邊的女子,撿起地上的匕首毫不遲疑地刺進衛子卿的腹部,語調未變還是一如既往的放蕩不羁,“可是孤從不知曉醫女與姬段還有牽扯。”
衛子榛看着插在自己腹部的利刃,嘴角有冰冷的紅色液體流下來。
“如果沒有你的默許,我又如何成事。你若真的愛她,又何苦在姬段要帶她回城的時候允許。可是你為了讓姬段甘願回城為了堵住悠悠衆口還不是把她送出去了。你明知曉姬段不會放過他,從一開始你就不該将她算計在裏面。”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又何必找借口。“在男人心裏,是否只有王圖霸業。”
我只過是想試試,如果我讓姬段帶走你最愛的女人,你會怎麽做。是否像我一樣,永遠也得不到那人真心的愛。
姬寤生緘默不語。衛子卿看着他這悶騷樣,想笑但看到自己腹部的匕首和胸口的利劍,又覺得實在笑不出來,這場景着實詭異。
“你既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可是紫衣的事的确是你才是最後放開她的人,如果你不願意,誰又能逼迫你,還是說鄭候堂堂君子連這點擔當也沒有。”
“的确與你無關,可是姬段讓人稍來的書信裏言明,只要取你的心就放了紫衣。”
“難怪鄭候大張旗鼓來到衛國,原來是為了這個。”衛子卿伸手想要拔掉腹部的匕首,卻沒有成功,“我衛子榛只有一個要求,放過這屋內之人。我給他用了迷香,今晚的事他不會記得。”
“孤為何要信你?”
“我有那麽無賴麽,在鄭侯眼裏我就一點信譽也沒有。鄭侯會動心的,我用長相思來換他的命。”
“孤想要長相思還用得着你威脅。”
“長相思産于齊,衛太子儲妃齊媛是齊國嫡女,相傳長相思乃是齊國至寶,鄭候私下和衛太子結盟怕是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你還是這麽喜歡威脅人,”姬寤生看着說話聲音越發微弱的衛子榛,“孤應允了。”
“鄭候一言九鼎,我斷不會毀約。若是毀約,就讓我永遠做不回自己。而你,将永生永世見不到你最愛的女人。”
姬寤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發這麽奇怪的誓言。他擡起手握住面前的冰冷的手,衛子榛的聲音有些缥缈,“歃血為盟,你的手沾了我的血就不可以反悔了。長相思在這竹榻之下。”
頹然滑落的手,姬寤生握住她的手腕,脈息全無。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