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謠言四起

宮女琉璃聽見了這匆匆的腳步聲,肖涵玉自然沒道理聽不見。兩人這就一個回身、一個擡眼,目睹幾個侍衛打扮的男人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過來。

“屬下參見郡主!”只不過,他們剛一站定,就齊刷刷地朝着一個啥也不懂的小女娃下跪,也是醉了那抱着小女娃的少女。

都起來吧——這四個字,本該由湘茗郡主的貼身婢女琉璃代為發號,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眼下,堂堂的東贊十八公主就在此處,她一個人微言輕的奴才,總不能越過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在她面前“狐假虎威”吧?

是以,琉璃有些遲疑地注目于身前的肖涵玉,看着她一邊抱着自家主子,一邊面無漣漪地開啓了朱唇:“別跪着了,都起來吧。”

“……”一群大男人聽到了陌生的女聲,一時間不免想要面面相觑。

不過,片刻後,他們見侍奉郡主的宮女不曾發話,便還是規規矩矩地站起身來,齊齊看向緊摟着少女不放的小女娃。

“郡主……”

然後,他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轉移到了肖涵玉的臉上。

“我是東贊的明寧公主。”

肖涵玉主動報出了自個兒的身份,想了想,又平聲道:“你們郡主住哪兒?我送她回去。”

此言一出,幾個大男人是真的面面相觑了。然須臾過後,他們還是不敢違抗和親公主的命令,這就恭恭敬敬地應下,護送着一大一小兩位貴人,一路前往小郡主的寝殿。

望着一座比自個兒落腳的宮殿更為金碧輝煌的寝殿,肖涵玉微仰着脖子呆愣了一小會兒,随後默默無言都抱着小家夥跨進了門檻。

一進裏屋,像是認定了“娘親”會陪着自個兒一樣,湘茗郡主主動松開了她的兩條小胳膊,由着溫柔的“娘親”為她擦洗臉蛋。琉璃見這異國的公主似乎還挺會照顧孩子,而且好像也沒什麽壞心眼,便也聽之任之,好好地在一旁伺候着了。

過了約莫兩盞茶的工夫,肖涵玉輕車熟路地哄了小家夥睡下,還跟個當了娘的一般,極富耐性地在坐在床邊,輕輕拍打着她的小手,一直等到小家夥睡熟了,她才蹑手蹑腳地從床上站起身來,同琉璃對上目光,接着就朝向外屋,十分随意地擡了擡下巴。

這意思,琉璃看得懂,無非是喊她去外頭說話——只不過,與此同時,她卻禁不住覺得,自己适才所瞧見的母性光環,難不成是一種錯覺?

無論如何也沒法将那張溫和慈祥的面容同現下這張随性俏皮的面孔重合在一塊兒,花信年華的女子冷不丁回過神來,匆忙跟上少女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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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的口中,肖涵玉問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湘茗郡主的母親——廉王妃,在生下女兒不到三年後,便溘然長逝了。生母去世的第二年,小家夥的父親——先帝的二皇子,也因悲痛過度而随之離世,留下年幼的獨女一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所幸當今的太子——也就是小郡主的大伯父心性仁慈,心疼小侄女孤苦無依,便直接将人從王府接到了宮中,命人小心照拂着。

是以,小小的湘茗郡主已在這南蜀國的皇宮裏生活了将近兩年,這回也不知怎麽地,往常不哭不鬧的她,竟忽然将素未謀面的肖涵玉錯認成自個兒的娘親,叫人措手不及。

聽聞至此,少女擡起一條胳臂,對着衣袖使勁兒聞了聞。

她都換了一件衣裳了,怎麽這香米分的氣味還能叫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聞了去?

肖涵玉覺着吧,這還得歸功于她那喜好美人的父皇——誰讓他時而不務正業,就愛待在溫柔鄉裏,幫着他的那些個三宮六院,研究什麽胭脂水米分、香膏青黛呢?

說起來,她用的這香米分,還是她父皇同一嫔妃一道調制而得的。

所以說……為什麽父皇您調的香米分,會跟蜀國王妃用的如出一轍啊?

肖涵玉有些無奈,雖說她不讨厭湘茗郡主——甚至還挺喜歡她,可這不代表自己就能稀裏糊塗當她的娘親啊!

為此,自己必須狠下心腸,趁着小家夥熟睡的空當,偷偷地消失在她的生命裏。

可憐的小湘湘,你就當是做了一場美夢吧!

如是思量的明寧公主一咬牙、一跺腳,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個兒的寝宮,殊不知這個時候,一些流言正在皇宮的各個角落裏迅速傳開。

贊國送來的和親公主前腳剛踏進宮,他們蜀國的皇上後腳就薨逝了,這讓人想不多想也難。

是以,沒兩天的工夫,肖涵玉沒見着張開胳膊向她要抱抱的湘茗郡主,卻是漸漸感受到了來自四周的怪異目光。

那種視線,她再熟悉不過,就跟三年前她初入宮闱時一樣,東贊的宮女、太監也好,嫔妃、皇嗣也罷,他們大多都是用那等嫌惡的眼神看她的。

只是,她不明白,前兩天還好好的,頂多是待她不太熱絡而已,怎麽一眨眼的工夫,這些他國的宮人們,就對她生出了敵意呢?她明明什麽也沒有做啊!

碧玉年華的少女覺着很是冤枉,直至侍奉她的緋雪從殿外打探到了些風聲,主仆倆才恍然大悟。

什麽!?這南蜀的老皇帝死了,幹她何事?又不是她給弄死的!

氣不打一處來的肖涵玉簡直就要拍案而起,可轉念一想,她總不見得去找一個死人理論喽?

“虧得主子您還替蜀國的先帝披麻戴孝呢!他們居然在背地裏這般議論您……蜀國的太子也不管管……”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肖涵玉這當主子的,是個不喜歡委屈自己的,緋雪作為伺候她的侍女,也是個有啥說啥的——反正眼下屋子裏就她們兩個人,此時不為主子打抱不平,更待何時?

肖涵玉聞言,欣慰地拍拍緋雪的手背,表示自個兒沒白對她好一場。

“說起來,主子,這都多少天過去了,咱們連蜀國太子的影子都沒見着。奴婢聽說,他也沒召見藍将軍,整個兒就是把咱們晾在一邊嘛!”

見自家主子是向着自己的,緋雪的膽子越發大了,這就不服氣地提了一句。

就是!這個勞什子的太子,十有八九不是個善茬!

肖涵玉剛想表明“英雄所見略同”,那張開的小嘴就倏地阖上了。

“咳咳……”她毫無預兆地清了清嗓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緋雪啊,咱們不能這麽說人家,到底人家是沒了爹爹的,這沉浸在喪父之痛裏的兒子,哪兒有心思去招待客人嘛……再者,我估摸着,南蜀的儲君也正忙于登基事宜……”

少女煞有其事地說着,話到一半突然就頓住了。

國喪……登基……

她驀地眼前一亮。

是哦,既然那個太子忙得連抽空來看她一眼的工夫都沒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趁此良機,來個神不知、鬼不覺?

思及此,少女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奸笑,看得一旁的緋雪又是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主子……”你又在打什麽主意啊……

緋雪默默地想着,卻不好直言不諱,只得在內心祈禱着,祈禱她家主子別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絕非杞人憂天。

這天晚上,月黑風高。夜深人靜之際,一個嬌小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從窗口跳了下去,突地發出一聲悶響。

肖涵玉龇牙咧嘴地摸着摔疼的屁股,站在原地緩了片刻,這才東張西望一番,而後沿着一條小道,貓着步子往外走。

她沒有攜帶任何細軟或是衣物,只是換上了一身便于行動的衣裳,意圖夜探蜀國禁宮。

誠然,盡管趁着幾個白晝的工夫,她已然将自寝殿到宮門的路線走了不下三回,但這夜行之事,她還是頭一回做。畢竟,往後若是真要逃跑的話,總不能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地離開,所以,這夜間一探,還是很有必要的。

如此思忖着,小丫頭說幹就幹,卻不料在路過一座花園的時候,會被一個白色的身影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不,确切而言,引得她駐足旁觀的,并非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而是自其指尖流出的琴音。

肖涵玉只在東贊的皇宮住過三年,是以,對于宮裏頭可能有些什麽人、不可能有些什麽人,可能出現什麽情景又不可能出現什麽情景,她并不是特別清楚——這也就直接導致了,她猜不透不遠處這個男人的身份。

侍衛?不像,哪個侍衛會在大半夜的彈琴擾民;太監?更不像,她瞧着他彈琴的時候,也沒翹出個蘭花指;那就是……

腦袋裏正有個什麽答案将要冒頭,她卻冷不防聽聞了兩聲突如其來的貓叫。

不得不承認,她肖涵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貓。

因此,這一瞬間,心驚肉跳的少女打完一個激靈,就幾乎想要開口怒吼:不是說南蜀禁宮守備森嚴嗎?!怎麽會叫那種瘆人的家夥橫行其中?!

當然,比這念頭先一步沖出唇瓣的,是她壓抑不住的一聲驚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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