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越涯授課的聲音越來越近,溫姝婵也越來越緊張,白嫩的小臉都有些發紅了。

姜越涯的性子她是早有耳聞的,前幾日還打了溫辛恒的手板,她這個哥哥課堂上忍住了眼淚,結果一回雅和院,抱着鄒氏就是一頓嚎啕大哭。

鄒氏心疼,但是也沒有辦法,誰叫自己兒子不争氣,上課的時候在書本上亂畫,姜越涯說了他一句,他竟還回了口,說書上的那頁插圖沒畫完全……

總之,對于這個夫子,溫姝婵是有些怯的。

通往學堂的石子小路兩旁,只種着青竹,沒有別的花草,看慣了雅和院的花花綠綠,乍一來此處,還有些不适應。

來到書堂外,溫實誠腳步又輕了許多,他沒敢從前門進去,而是繞到了堂後,頓了會兒,這才緩步挪了進去。

書堂四面的屋檐上吊着的竹簾半卷着,四面皆通風,光線極佳。

溫姝婵父女二人剛一進來,最上面案幾後坐着的姜越涯就看了過來,随後便蹙起了眉頭。

溫實誠稍有些歉意地對他點了點頭。

姜越涯明顯不悅,這不是胡鬧麽,哪有将一歲多的女娃娃抱進學堂的,待會兒這孩子若是哭鬧起來,他這課還怎麽上?

都說溫家二爺頗具文采,是個知書達理的儒雅之人,沒想到竟是個這般不懂事的。

姜越涯收回目光,他不想打斷課堂,只好板着臉繼續授課,心想着若是一會兒這孩子真的鬧了起來,他便也不會客氣。

溫實誠看出姜越涯不悅,便沒有上前。

堂上放着兩排矮案幾,第一排坐着溫家三個嫡孫,最左邊的是溫辛安年紀最長,即将十歲的他,之前一直在紅山書院讀書,這兩月将姜越涯請到府內,他這才也回了溫府。中間坐着的他親弟弟溫辛智,今年剛滿七歲。

兄弟二人看身影便知有些疲了,卻依舊強撐着直起後背,認真地聽着姜越涯講話。

第一排最右邊坐着的那個便是五歲的溫辛恒。

溫辛恒還不知他爹就在堂後站着,用手遮着嘴偷摸打了個哈欠後,便拿胳膊撐住了搖搖欲墜的腦袋,弓着背,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溫實誠忍不住低低啐了一聲:“猴崽子。”

第二排只坐了莫塵垚一個,年紀最小,卻是這堂中坐的最端正的,溫實誠也算是明白為何父親喜愛這孩子了。

在看自家姑娘,一雙大眼神采奕奕,透着亮光一般,認真地聽着姜越涯講書,還時不時跟着點頭應和。

從女兒這裏得到了一絲慰藉,他溫和地替溫姝婵理了理額前的碎發。

終于,姜越涯将書合上站了起來,對堂內衆人道:“休息一刻鐘。”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如同大赦,大房的兩個伸了個懶腰,便起身向外走去,旁邊的小屋有休息時備的茶水,溫辛恒路都懶得走了,撲通一下就趴在了桌上。

莫塵垚也松了口氣,卻沒有休息,而是拿起紙筆,不知道在書記着什麽。

堂後的溫實誠趕緊将溫姝婵放在了地上,領着她小手就向姜越涯走去。

溫辛恒在看到溫實誠和溫姝婵時,明顯驚了一下,立刻讪讪地縮了縮脖子,低聲叫了一句,溫實誠用回去再跟你算賬的眼神看了眼他。

随後便恭恭敬敬沖姜越涯行了一禮,将溫姝婵這半月在書房的表現道出後,說明了來意。

入堂?

姜越涯捋了兩下胡子,眼前這孩子看着确實透着股靈氣,方才聽課時那一個時辰,也沒哭鬧,這點确實難得,不過他對溫實誠方才所言,很是是存疑。

他帶過的學生衆多,從三歲便開蒙的也有不少,還從未聽說過不到兩歲的孩子,可以聽得懂《孟子》的,他以為溫實誠在誇大其詞,所以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姜越涯看向溫姝婵道。

他想着這小娃娃能說清楚自己名諱就算不錯了,卻沒想溫姝婵松開了父親的手,畢恭畢敬地沖他行了一禮,甜聲道:“溫姝婵,溫和,姝麗,婵、婵娟。”

溫姝婵用最簡單的詞,将名諱之意總結了出來,她說得很慢,卻字字清晰,身後本在書寫的莫塵垚也忍不住放下了筆,看着那個胖嘟嘟的背影微微出神。

溫實誠最為震驚,他只記得在溫姝婵剛出生那幾日,取名的時候曾與鄒氏說過字意,怎麽溫姝婵如今會記得?

可随後他又想,也許是鄒氏知道她愛學文,便與她說過,也只能有這個解釋了。

姜越涯到沒有表現的別特驚訝,他以為是溫實誠提前教過的,所以不足為奇,只能說明這孩子乖巧,記性好,并不能表示她是個讀書的料,也不能證明她如同她爹口中那般神童。

不過這孩子的确生得水靈,那雙大眼像泉水洗過似的,笑起來也是極為甜美,本想擺出嚴師模樣的姜越涯,神情不經意間就暖了幾分。

他淡淡道:“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溫姝婵點了點頭:“學堂堂。”

她刻意在将堂說了兩遍,這樣的疊音會顯得更加可愛。

果然,對這位老夫子是管用的。

姜越涯仔細想了想接下來眼問的話,想盡量說的簡單易懂一些,片刻後,他溫聲道:“你看看堂內,你與他們可有不同之處?”

溫姝婵扭頭看了看溫辛恒,又看了看莫塵垚,要說不同,從年齡到性別皆不同,可溫姝婵不敢這樣說,她始終覺得這是姜越涯給他挖的陷阱,若是她如實說出,極有可能就拿這話作為借口,讓溫實誠将她領回去,她想旁聽的打算便會落空。

片刻後,溫辛安與溫辛智都已經回來落座了,姜越涯以為将這孩子問住了,正打算結束鬧劇時,溫姝婵那張粉嘟嘟的雙唇,終于開口了。

“我,”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指了指身後的溫辛恒:“哥哥,一樣。”

姜越涯挑眉問道:“哪裏一樣?”

溫姝婵上前兩步,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矮案幾上的書本道:“求學學,成才才,都一樣!”

最後這三字,她說得尤為大聲。

堂內皆是一怔。

姜越涯最先回神,他拿起桌上的戒尺,溫實誠心裏一緊,正在琢磨要不要護住女兒時,卻聽他大笑起來。

一面笑着,一面用尺子在溫姝婵額上輕點了兩下:“時間已到,該繼續聽課了。”

此話一出,溫實誠立即反應過來,夫子這是準了溫姝婵入堂,他激動地将溫姝婵抱起,來到第二排莫塵垚身邊,坐了下來。

趁着姜越涯還未正式開始,他低聲安撫着女兒道:“婵兒乖,爹爹陪着你,莫怕。”

溫姝婵搖了搖小腦袋,出聲道:“不怕,夫子好!”

溫實誠有些尴尬,姜越涯剛板起的臉瞬間破功,他輕咳一聲,用着一貫的肅聲道:“我們繼續接着講……”

溫姝婵暗暗松了口氣,第一步來學堂聽講的計劃已經成功,可接下來,便是真正的挑戰。

前幾世的她是位名副其實的閨中小姐,彈琴奏樂不在話下,女紅也是拿得出手的,可偏偏在這文采方面,沒有得到過太多的關注。

這一世,她想要擊敗莫塵垚,只靠小聰明是不夠的,她還需要真正意義上的大智慧,所以入堂後的她,一定會認真的學習。

偷偷瞟了眼一旁端坐的莫塵垚,溫姝婵嘴角微微揚起,透着一絲危險。

第二步,除了學習外,還有一個重中之重,那便是想盡一切辦法來阻礙莫塵垚學習。

莫塵垚似乎感應到了一股寒意,不自覺打了個冷顫,他四處望了一圈,最終将目光落在了溫姝婵臉上,那個可愛的妹妹正在看他,他也回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這次輪到溫姝婵打冷顫了,她趕緊将眼睛移去了別處。

當天下午散了堂後,溫實誠就被溫良忠給訓了。

“你帶着老五去學堂鬧什麽,你當我請姜越涯過來容易啊?”溫良忠氣得眼睛都有些泛紅。

溫實誠表情未變,将堂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溫良忠眯起眼來,似乎也有些不信:“此話當真?”

溫實誠道:“姜夫子的性子父親應是知曉的,若是沒得了他的應允,婵兒怎會在堂內待那麽久。”

“也是,”溫良忠端起茶抿了一口,說來也是個奇事,這麽小的娃能入了姜越涯眼,難道這小孫女真是個小神童?

洛京十多年前出過一個神童,不過五歲就能吟詩作對,可後來染了重疾過世了。

想到溫姝婵那張小臉,溫良忠忍不住道:“畢竟年歲還太小,整日坐在學堂,會不會太受苦了?”

溫實誠也有此顧慮,今日聽到最後,溫姝婵兩個眼皮都快要打起來了,回去時在他懷中睡了一路。

可今日女兒的狀态他都是看在眼裏的,若是不讓她入堂,她一定會失落的。

思忖了一陣,溫實誠道:“父親放心,明日再試試,若是婵兒覺得苦,那便晚兩年。”

溫良忠沒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第二日,溫姝婵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大亮,意識到起晚了,她噌地一下就坐了起來:“入堂!”

萃茶一面幫她擦臉,一面笑道:“夫人說小姐不用去那麽早的。”

溫實誠上朝還未歸,今日忽然接到栾城鬧水患的消息,整個工部都忙得不可開交。鄒氏以為溫姝婵去學堂就是旁聽一下,并不像溫實誠那般上心,心疼女兒身子,便沒叫萃茶喊她。

溫姝婵不樂意了,狼吞虎咽喝下一碗粥後,就鬧着要去學堂。

萃茶哄她道:“小姐不哭,待用過午膳後,咱們再去啊。”

溫姝婵可不想錯過每一堂課,她不停哭鬧,鄒氏聞聲着急地跑了過來,将她抱在懷中,不斷拿好吃的安撫她:“午膳娘親給你做薄荷雞、珍珠魚、桃花糕……”

“嗯?”溫姝婵頓時止住了哭泣。

她忽然記起,第四世,莫塵垚誤食過一次桃花糕,當天渾身便起滿了紅疹,将近七日才退去。

“娘親,桃花糕,多多的!”溫姝婵終于破涕為笑。

想到今日之後,莫塵垚會一連幾日都不來上課,溫姝婵瞬間就有一種賺到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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