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溫實誠本在屋裏正和鄒氏用晚膳,一聽溫姝婵回來了,是又喜又氣,要知道當初溫辛恒随着一道跟去,只是臨時留了封信,并未提前和他打過招呼。

“這倆孩子,回來也不說提前書信一封,讓我好好準備準備。”

鄒氏擱下碗筷,連帕子都沒掏,一面向外快步走去,一面直接擡袖擦着唇角,溫實誠稍微慢些跟在她身後。

幾乎半年未見過母親,溫姝婵一踏進門,眼淚就瞬間湧了出來,萃茶跟在她身側,也不停地抹淚。

母女哭着倆抱了許久,鄒氏才将她松開,用手幫她拭着面上的淚,還不住地念叨着:“瘦了,我家婵兒瘦了……”

溫實誠在旁輕咳了一聲,點頭道:“平安回來就好,快和恒兒去祖父母哪裏拜見一下。”

提到溫辛恒,鄒氏趕緊伸長脖子向後張望,溫姝婵抿着唇,看向溫實誠。

溫實誠見她神色不對,便知可能是出了事,趕緊過去拉住鄒氏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等會雅和院再細說。”

溫姝婵顧及禮數,先去了趟溫良忠那兒,不過半年未見,祖父忽然又老了許多,兩鬓的白發激增,秦氏看着倒沒太多變化。

小坐了一會兒,溫姝婵便急急趕回了雅和院。

聽溫姝婵說完城門處發生的事後,鄒氏臉上急色緩了些,看向溫實誠道:“這也不算是什麽大事,老爺跑一趟,應該就能将恒兒帶回來吧?”

溫實誠面容凝重,看了眼漸深的天色,對鄒氏道:“趁還未宵禁,我得趕緊跑一趟了。”

鄒氏忙就去備官府。

溫實誠來到溫姝婵面前,見女兒這半年的确消瘦,也是心裏疼得緊,不想她太過擔憂,于是面色松了幾分,緩緩道:“婵兒快回屋休息吧,你哥哥的事,就交給爹了。”

溫姝婵點點頭,準備走時,又有些不放心道:“爹,哥哥會沒事兒吧?”

溫實誠道:“放心,爹心裏有數。”

這半年,溫姝婵的屋子雖是空的,可鄒氏每日都會叫人打掃,屋子和她離開時幾乎沒有任何變動。

溫姝婵好好泡了個香浴,将一身疲乏洗淨後,桌上已經擺滿了她曾經最愛吃的那些菜。

鄒氏見她頭發還濕着,就從浴房出來,趕忙叫人将炭盆拿到桌旁,又親自從萃茶手中接過長帕,幫溫姝婵擦頭發。

溫姝婵拉住鄒氏的手道:“娘,屋裏不冷,将頭發先包着就行。”

鄒氏輕笑:“是餓了吧?”

見溫姝婵已經拿起筷子,鄒氏很快就幫她将頭發包好,坐下來替女兒盛了碗粥。

溫姝婵的禮儀可是宮中管教嬷嬷親自教的,從前的她在一衆名門閨秀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可不過半年,她用起膳來的舉止都變了不少。

鄒氏哪裏舍得去說教,滿心都在想着女兒一定是路上受了不少的苦,才會如此。

看着看着,鄒氏忍不住又紅了眼眶,怕女兒看到心裏難受,于是背過身去偷摸将眼淚擦掉,笑着回身來幫她夾菜。

“怎麽光吃跟前這兩盤,這邊的板栗燒雞從前你不是最愛吃麽!”

說着,她就将溫姝婵一直吃的那盤清炒芥蘭和板栗燒雞換了個位置,還要将她跟前那幾個都給換掉。

溫姝婵趕忙攔道:“娘,不用換了,我一個人哪吃的完這麽多,別都讓我給霍霍了。”

鄒氏啧聲道:“你這話說得,什麽叫霍霍了,你總不能指着那一盤菜往飽了吃吧?”

鄒氏自顧自地給她夾了不少菜在盤中,見溫姝婵抿着唇,不吃也不說話,終于擱下筷子,湊到她面前小聲問道:“怎麽了,別吓娘,到底是出了何事?”

溫姝婵眼眶發紅,她知道此時不該和娘親說那些“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道理,這都是娘的一番好意,于是她輕嘆一聲,笑着擡頭道:“娘和婵兒一道吃吧?”

鄒氏愣了愣,忙笑着點頭,還吩咐将自己釀好的梅花釀拿出,母女兩就像從前那樣,一面小酌,一面有說有笑。

溫姝婵很有一套,任何事從她口中說出,竟平添了一些趣味,當然,她也将真正兇險的事情省略不講,只挑了些可說之事。

鄒氏搖頭笑道:“你們啊,這樣一群有武藝的,竟然被個江湖郎中将財物全騙了去。”

溫姝婵有幾分淘氣地撇嘴道:“唯一心眼多的莫塵垚還給摔暈了,剩下我們幾個從不出城的,別提多傻多單純了。”

鄒氏嘆着氣,緩緩點頭道:“也好,出去歷練一趟,你們也能漲漲心智。”

鄒氏忽然拉起溫姝婵的手道:“那垚兒現在身子如何了,人家可是為了救你傷到的。”

溫姝婵道:“娘放心吧,垚哥哥已無大礙了。”

鄒氏舒了口氣,不知想到了什麽,眉眼多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湊近溫姝婵,将聲音壓得極低道:“男人腰背上的傷,可萬不能馬虎,萬一以後落了疾,你可不就苦了?”

溫姝婵沒聽出鄒氏話中之意,只是點點頭道:“季師傅手法好,肯定不會讓垚哥哥落下病根的,再說,就算真的落了病,那不是自有下人幫忙照料,女兒又能苦到哪兒去?”

鄒氏掩嘴笑道:“真是傻丫頭……”

溫姝婵忽然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着鄒氏,她一度以為是自己想多,可鄒氏的神情分明就是暗有所指。

“娘、娘你是在說……在說那個?”溫姝婵還是不信,便支支吾吾地問道。

看來是聽懂了,鄒氏大笑,擡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看你這個反應,娘就放心。”

也是借着些酒勁兒,鄒氏才開了這個口,想要試探一下溫姝婵這半年,可有和莫塵垚有逾矩。

溫姝婵揉揉額頭,沒好氣道:“婵兒一回來,娘就拿我取笑。”

鄒氏笑着一把将溫姝婵攔在懷中,輕輕幫她摩挲着後背,母女倆又說了會兒貼己的話,鄒氏才離去。

溫姝婵看着剩下一桌的飯菜,不由嘆氣。

萃茶收拾着碗筷,也是嘆道:“小姐,這些飯菜,倒了怪可惜的……”

溫姝婵想了想,将容易存放的比如饅頭和糕點,全部都留了下來,至于那些湯湯水水,明顯不能存放的,兩人實在覺得可惜,便又吃吃歇歇,一并給分了。

最後肚子都圓鼓鼓的,溫姝婵趕緊叫萃茶去廚房吩咐,以後無論誰吩咐,也不能給她再送這麽多吃食了。

屋外夜已黑透,溫姝婵在院中散步消食,估算着溫實誠怎麽也該回來了。

她走到主屋門前,裏面亮着燈,正要擡手叩門,便聽裏面傳來鄒氏斷斷續續地哭泣聲。

“不是說,不知者無罪麽,憑什麽将恒兒關去刑部,嗚嗚嗚……”

刑部!溫姝婵登時心跳頓了一拍。

她趕忙扭頭沖萃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萃茶點頭,趕忙輕手輕腳走到院口守着。

溫姝婵将耳朵貼近門窗,繼續聽着裏面的對話。

溫實誠壓聲道:“你聲音小點,先莫要張揚出去,連婵兒哪裏也不要去說,唉,讓孩子安安穩穩歇一天吧。”

鄒氏低聲抽泣:“皇上對我們溫家真是太狠了,恒兒又不是殺人放火,不過救濟了下災民,怎麽就……”

溫實誠嘆道:“夫人莫要慌,我去的時候垚兒也在,待明日上朝時,我們一道會求陛下。”

救濟難民,若是在往常,的确是比不得作奸犯科嚴重,遠不到進刑部大牢的地步。

可偏偏這段時間,難民開始朝洛京湧來,朝廷上分為兩派,以溫良忠為首的老臣,皆主張開倉放糧,救濟難民,而另一派,則順着俞厷的心思,號召閉城拒收,堅決維護洛京的繁榮與秩序,當然,這其中也不乏中間派,閉不做聲,事不關己般瞧戲一樣。

兩派争得不可開交,眼見俞厷就要頒布拒收難民的旨意時,溫良忠直接帶着先帝禦賜的忠國公金令,穿着忠國公服,從皇城門前一路叩首直到殿前,懇求俞厷救濟難民。

俞厷最見不得溫良忠拿先帝來壓他,當場震怒,不顧老臣勸阻,直接下達旨意,不僅拒收難民,還特地聲明,若洛京有任何人私自救濟,罪同叛國。

恒哥哥點兒有點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