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皇帝不信西王母轉世,四爺信不信呢?

四爺不信。

他也知道,老爺子也不會信。

但是,四爺怕老爺子寧殺錯勿放過。

自來民間流傳的仙神轉世,到最後都脫不了成為某些有心人誘騙、煸動愚民的手段,對于當權的皇室來說,這類的事件是很讓他們厭煩的,殺,太小題大作;不殺,又恐遺禍無窮。

四爺很清楚,茹蕙是他的女人沒錯,但是她同時是茹志山的女兒,他到底還是怕老爺子暗裏起殺心,所以,哪怕拼着臉皮不要,也要徹底将老爺子心裏的顧慮打消。

好在,一番唱念作打沒白費功夫,以他對老爺子的了解,他現在想的定然是此次西王母事件幕後的主使。

到底是誰呢?

四爺坐在馬車裏反複琢磨。

老大圈了,老二如今窩在毓慶宮裏醉生夢死,老三被這些日子的風雲變幻及老爺子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膽兒,再不敢存一點妄想,老五大抵沒想頭,老七從出生便沒了機會,如此,能鬧出這麽大事兒的,除了老八與朝中那群貪圖從龍之功的奴才,四爺幾乎不做二想。

是因為覺得太子爺下去了,便要把他這個擋在路上的四哥清除了?

看着車外道路兩旁未化盡的殘雪,四爺眯了眯眼,唇角洩出一絲冷意,豈不知,值此廢太子不久,朝堂中又波詭雲谲之際,不做不錯,做多錯多,一動不如一靜。

這一次,不須他出手,老爺子就能把躲在背後攪事的魑魅魍魉揪出來。

帶着劉聲芳、張睿進了東小院的第三進院子,看過卧床不起的秦嬷嬷,兩位禦醫被請到了四爺的書房。

“兩位院使,秦嬷嬷的情況如何?”

劉聲芳與張睿互相看了一眼,臉上皆露出一絲喜意:“髓毒擴散,其勢若崩,看似十死無生,實則脈中生機暗蘊,可堪一救。”

“藥玉靈乳,果固本培源上好之物,當然,也多虧茹佳側福晉與丁太醫救治及時,正值舊基崩徂、新基未起時,藥乳之功,功在穩定了秦嬷嬷體內病情,激發了潛藏的生機,快一步,寒毒未發盡,必留隐患,慢一步,則徹底無救。”張睿亦撫須而嘆:“老嬷嬷命不該絕矣。”

聽到兩位院使幾乎異口同聲的診斷結果,四爺一直高懸的心頓時一松,緊繃冷硬的神情亦随之一緩,“還請兩俠院全力出手,只要救回秦嬷嬷,不只四貝勒府,聖上那裏亦會不吝賞賜。”

劉聲芳與張睿相視一笑,齊齊點頭:“四爺放心,臣等必竭全力。”

兩位院使商量着開了藥方,又留下了用藥禁忌囑咐,相攜出了四貝勒府,被四貝勒的馬車送回了太醫院。

四爺拿着藥方,再次走進了東小院。

“爺!”

茹蕙緊張地盯着撩袍進房的四爺的臉色,當她看到四爺撩袍的左手那只微微翹起的尾指時,眼睛頓時一亮,一下撲到男人胸前,茹蕙緊揪着男人衣襟,一連串地問:“有希望,對吧。肯定是,看你的樣子就是有好消息,啊,吓死我了,還以為師傅真的沒救了,啊啊——”

本欲吓吓這個女人,讓她也體味一下心驚膽戰的滋味,卻不意被她撲進懷裏不停蹦噠的跳脫樣子一逗,四爺卻是再也繃不住,臉上冷氣驟散,唇角洩出一絲笑意。

将手中藥方遞到茹蕙手中,四爺拖着等不及已開始低頭看藥方的茹蕙坐進起居室的卧榻,靠在上面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方子先用半個月,半月後,兩位院使視情況會再重新開方,放心吧,你師傅有救。”

将手中方子交給尋冬,讓她交到素問手上:“方子上的藥藥房裏都有,讓素問只管去取,若有人敢阻擋,一律打死。”

尋冬一臉喜氣拿着方子快步出了主院的起居室,她與素問雖未被秦嬷嬷正式收為弟子,平日卻有傳藝之恩,如今得知秦嬷嬷有救,自是喜之不盡。

起居室內,茹蕙趴在四爺胸前像只小動物一樣不停地在他脖子上蹭:“爺,謝謝你。”

四爺被蹭得垂目看了一眼眼角泛紅,露出別樣動人風致的茹蕙,心房頓時一顫,抱着懷裏的女人,四爺深深吸了口氣,無奈地認栽:“你是得謝爺,為着你,爺可連着忙了一天,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

一聽這話,茹蕙當即使要起身給四爺倒水,卻被腰間的胳膊牢牢縛住,動彈不得。

認命地趴回男人胸前,按了按男人翹起的唇角,茹蕙揚聲叫了另一個大丫頭進屋倒茶。

如願看到牡丹嬌靥染暈的四爺滿意地接過茹蕙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孩子都四歲了,還這麽害羞。”放下茶盞,四爺看向懷裏蜷着不動的女子,伸手勾起她藏在懷時的臉,手指輕撫細潤如玉的緋紅雙頰,輕語戲谑:“平日不是膽子比天還大?”

擡頭嗔了一眼低頭貼近的惡劣男人,茹蕙的手下意識揪緊了手裏的衣襟,屋裏還有別人啊,有人啊。

離花瓣一樣的唇僅寸餘距離,四爺卻不得不停了下來,無奈地嘆氣:“爺要被你掐出內傷了。”

啊?

茹蕙茫然看向男人,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自己揪着男人胸膛的手。

飛快收回作案的手,茹蕙的目光四處亂看,就是不看環着她的男人。

“不過是個奴才。”四爺嘆口氣,揮手将大丫頭攆了出去:“逗你呢,快別繃着了,跟抱了塊石頭似的。”

果然,大丫頭一出去,懷裏的石頭轉瞬化作了一團又香又軟的糯米糕,自己粘了上來。

斜瞟了一眼纏在自己脖子上的兩只胳膊,四爺懲罰地捏了捏女人柔韌的腰,換來女人全身激烈的一顫。

輕笑抱着懷裏的溫香軟玉再次躺回榻,四爺惬意地閉上眼:“又愛害羞,又膽小,還笨……”

這是只屬于他的女人,靈動、嬌氣、任性、發起脾氣來天不怕地不怕,他從不舍得她受一點委屈,整個皇室,誰不知道他寵着她呢。

他的寵愛,為她擋了外界無數風雨,可是這一次,卻讓她成了被攻擊的靶子。

愛憐地輕輕順着懷裏女人乖順的身線,男人的心軟成了一團,她沒有烏喇那拉氏的忍辱負重,不像老八家的,會替男人籠絡朝臣內眷,更沒有石氏人口皆碑的她聲譽,但她是他用盡心思嬌養着長大的女人,不是廟裏的泥塑木胎。救苦救難的西王母還是讓別人去當吧,她只要乖乖呆在他懷裏,好好跟他過日子就成。

弘曜跑進房時,他阿瑪與額娘正一起躺在榻上睡覺。

撇了撇嘴,弘曜直接撲了上去:“阿瑪,額妨,弘曜回來了,弘曜今兒跟着邬先生學了百家姓,額娘,兒子背給你聽。”

茹蕙睜着惺忪的睡眼,神智尤未全醒,手已本能地抱住了撲到懷裏的弘曜,“弘曜學會百家姓了?額娘的兒子真厲害。”

把着兒子叭一下親了一口,在兒子咯咯的笑聲茹蕙完全醒過神來。

看着空蕩蕩的懷抱,四爺冷着臉坐起身:“弘曜,站好,你都開始上學了,舉止怎麽還這麽跳脫?今兒在邬先生有那裏沒有淘氣?有沒有好好上學,可曾偷懶?”

四爺冷肅的臉色、嚴厲的詢問,凍得弘曜當即便僵在了額娘懷裏。

看着僵在茹蕙懷裏的弘曜,四爺冷哼:“進屋不先給父母請安,吵醒父母不知陪罪,爺送你去進學就學了這些不知禮怕行徑?”

弘曜苦着臉自額娘懷裏退出來,老老實實站在榻前行禮問安:“額娘請阿瑪安,請額娘安,兒子錯了,不該吵醒你們小憩,下次兒子一定不再犯。”

看着兒子一板一眼規規矩矩的行止,四爺終于滿意了,“知錯就好,走,把百字姓都默寫下來,爺要好好查查你的功課。”

看着四爺拎着兒子走進旁邊的琴室,茹蕙搖了搖頭,起身出了起居室,進了小廚房,準備做點好吃的犒勞那爺倆兒。

茹蕙不是個愛做飯的,她的嗅覺太靈敏,對于油煙、生肉的肉腥味、水産品的水腥味較常人的抵抗力便更低,因此,偶爾興起時動手做的,多是面點、小吃、素菜一類。

不過,今兒她卻親自将手伸進水缸,挑出一條魚,讓負責小廚房的陪房收拾幹淨後,作了一個紅燒魚。

聽到茹蕙的呼喚,自琴房出來的爺倆,一進飯廳,便被那撲鼻的肉香味勾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弘曜一邊咕嘟咽着口水,一邊用力拖着還踩着四方步的阿瑪:“阿瑪,好香。”

四爺被兒子拖着,自然也加快了腳步。

看着父子倆在桌上坐好,茹蕙揭開了蓋着紅燒魚的蓋子——一條形裝完美的魚躺在長條形的盤子裏,身上蓋着濃香紅潤發亮的澆汁,盤子周圍,點綴着綠色的芫荽,□□人、香由鼻入心,不勾得父子二人垂涎欲滴,便是垂頭站在一側服侍的下人都在偷偷咽口水。

“精制郫縣豆瓣,上等金鱗鯉,燒制出的讓人聞到就流口水的紅燒魚。”茹蕙吸了一口口水,将蓋魚的蓋子交給了服侍的小丫頭,坐上了桌上。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誰也沒說話。

四爺首先拿起筷子,在茹蕙替他挑好的魚肉上夾起一塊送進口中,鮮、嫩、鹹、香,四爺吃得眼睛都亮了。

弘曜在阿瑪開筷後便一直全心注意着阿瑪的表情,見到四爺的眼睛亮了後,他也再顧不得別的了,埋頭就開始猛吃。

看着狼吞虎咽的父子倆,茹蕙長長吐出一口氣,幸好陪房的手藝好,把魚骨全剔幹淨了,若不然,這爺倆兒一準被卡。

兩盤點心,三荦五素,整整十盤食物,僅僅用了一刻鐘,便被一家三口吃得幹幹淨淨。

看着吃飽喝足後靠在椅子上揉肚子的弘曜,四爺皺了皺眉:“讓你搶,吃撐了吧,不知道吃七分飽就停下來?你皇瑪法若知道你這樣不知節制,定會罰你額娘。”

弘曜不樂意地嗍了嗍嘴,只是看一眼坐在一旁擔心地看着他的額娘,卻不敢頂嘴,“阿瑪,我下回不敢,你別告訴瑪法,要不,以後咱們就吃不着額娘燒的魚了。”

四爺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茹蕙,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這一回就算了,只記住了,可一不可二,下一回,阿瑪再不幫你的。”

弘曜小雞啄米一樣直點頭:“兒子再不會了。”

“行了。”看到兒子确實知道錯了,四爺也不窮追猛打,起身将兒子抱下地,然後牽着兒子的小手:“咱們去花院子院轉轉,消消食。”

花園子!

茹蕙嘆了一口氣,認命地跟了上去。

70.第 70 章

四貝勒府的花園子建在府坻西側,有假山亭臺、樓閣水池,亦有沿池旱柳、經冬松柏之類。

二月的北京,本是早春時節,路側卻尤有殘雪,貝勒府的花園子裏,除卻松柏,其餘各類樹木綠葉未發,唯有禿嚕嚕的枝幹伸展,無遮無擋裸,露在冰冷寒風中,明明是活樹,看着卻像立馬便要枯死一般。

茹蕙拉着弘曜站在池邊一棵樹下,擡頭看着頭頂形态醜陋的枝幹,聽着從不遠處亭閣中傳出的一聲聲莺聲燕語,嬌嗔笑言,茹蕙壓抑柔和的聲音傳入弘曜耳中:“弘曜,你也喜歡熱鬧嗎?”

小動物的直覺促使弘曜緊緊拉着額娘的手,一動不敢動。

沒聽到兒子的回答,茹蕙低下頭。

擔憂、焦急,四歲孩子的眼中,出現了不該他這個年齡段有的情緒。

看着兒子黑白分明沒有一絲雜質眼,茹蕙慘然一笑:“抱歉啊,弘曜,額娘不是個好額娘,即使為你,也不願放下驕傲、學會僞飾。”

弘曜伸出手,踮腳抹去茹蕙頰上滑落的淚滴,“額娘,你別傷心。”

孩子的一句話,卻招得茹蕙的眼淚如雨點般落下,蹲下身,将頭埋進兒子小小的胸膛,茹蕙急促地吸了幾口氣:“額娘沒傷心,即使傷心,也是額娘自己找的,走捷徑,總會付出代價,這是額娘該付的代價。”

當初為着一勞永逸,為着不給這世的家人帶去噩運,選擇了會成為最後勝利者的男人成為她的庇護人,對如今面對的一切,她其實早有心理準備,甚至,這些年,她是感激這個男人的,因為他給了她他能給的最大的放縱。

在這個壓抑女性自我的時代,她能過上現在這樣自在的日子,還是因為四爺是一個開明的男人,他自信,因此,從不曾壓制她,他強大,可以将她護在羽翼下,使她不必擔憂成為被人争奪的物品;他自律,用他的方式尊重着她……所以,說到底,她會傷心,其實還是因為自己要求太多。

自十歲進府,到今年,除卻去福晉那裏請安,她平素總是躲着後院的女人,躲了幾年,到底還是要被逼着面對現實,這一次,她是真正在內心裏看清楚了,在四爺的心裏,他寵愛自己選擇的女人,但是府裏住着的每一個女人在他心裏也都有一席之地。

看向遠處亭閣那個在一群女人中偎紅倚翠、神情惬意、意态閑适的男人,茹蕙輕笑了一聲,用力把心底日漸成長的愛意踩死,也将心頭的悲哀一腳踩到底,擡起頭,茹蕙重新變得明亮的眸子對上弘曜黑白分明的眼,“兒子,額娘現在想去看看你太師傅,你是留下來和阿瑪玩兒,還是跟額娘一起回去?”

弘曜想了想:“我跟額娘一起去看太師傅。”

茹蕙伸出手,愛憐地摸了摸兒子毛絨絨的小腦袋:“雖然知道不應該,可是有了這麽好的兒子,額娘就是不想再委屈自己了呢。”

被額娘誇了。

弘曜的眼睛铮一下便亮了。

看着兒子亮晶晶的眼,茹蕙噗一聲笑了,湊過去在兒子嫩乎乎的小臉上重重親了一口,得意道:“有個優秀懂事的兒子,額娘就有了任性的資本,試問,整個大清,哪個女人有我茹蕙這樣幸運。”

弘曜抿了抿嘴,想要忍住不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卻到底沒成功,在額娘的目光裏通紅着一張小臉樂呵得嘴根本合不上。

于是母子倆便這樣抱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得完全止不住。

遠處,窺探着這邊情狀的一個不知道哪個院子的大丫頭悄悄縮了回去,另一個不認識的小丫頭狀似不經意地跌了一跤,起身後坐在一塊石頭上揉腳,一邊揉一邊用餘光關注着池邊相擁而笑的母子倆,更遠的地方,更隐蔽的角落,丫頭內侍的身影此起彼伏,若隐若現。

後院的這群女人再次聯合了起來,這一次的戲碼是——

争寵!

她們出招了,她就一定要接招嗎?

茹蕙輕笑了一聲,将那個一直在揉腿的小丫頭招手叫了過來。

“你是在哪個院子服侍的?”

小丫頭驚怕地跪在地上,膽戰心驚地回話:“奴婢是武格格院子裏的。”

看着小丫頭幾乎埋進殘雪中的腦袋,茹蕙無奈地搖了搖頭:“起來吧,叫你過來,只是讓你傳個信。”

尋蘭哼了一聲,自茹蕙身後走出來,将小丫頭從地上拉了起來。

在小丫頭跪倒殘雪中的時候,遠處亭閣裏的女人們便不約而同停了說笑,齊齊看向池邊的一對母子,被她們圍着的男人,自也發現了異常,看向了池邊。

耳邊突然清靜了下來,茹蕙卻并不改初衷,她讓尋蘭賞了小丫頭一個銀角子:“你去給爺傳個信,就說我要回去看秦嬷嬷,就不陪他玩樂了,讓他與大家玩盡興。”

交待完口信,茹蕙擡起頭,對着高處亭閣中看過來的衆人蹲身一禮,起身後,她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到極致的笑容,而後一甩衣袍,毅然轉身,拉着兒子離開了花園子。

花開荼蘼,淡看浮華,那笑靥,韶華勝極,明明豔麗張揚到極致,所有人卻分明從中看到了淡然。

看着茹蕙不戰而逃,亭閣中的女人們意氣風發,一個個眼睛發亮,圍繞在男人周圍,說笑得更熱鬧了。

小丫頭被帶進了亭閣,戰戰兢兢将茹蕙留下的話轉述了一遍。

“呦,茹佳妹妹這就走了,難得大家夥兒聚在一起,真是可惜了。”李氏舉起手帕,擋住了唇畔的得意。

“茹佳側福晉素來愛靜,大抵是嫌我們鬧騰了吧。”武氏笑着嬌柔地偎在男人身邊,滿目依戀看着男人英挺的眉眼:“可誰叫爺好久不進後院,咱們都幾個月沒見着爺了,這一見着,就有說不完的話,一時失态,想來茹佳側福晉也不會怪罪我們的吧。”

“唉呀,側福晉說了,她是去看秦嬷嬷,又不是不想和大家玩兒,快別說了,來,我帶了給爺做的衣裳,大家服侍着爺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宋氏唇角帶笑,自侍立身後的大丫頭裏取過一件外裳,與一群女人圍了上去,七手八腳服侍着直接套在了男人身上。

“唉呀,宋姐姐的手藝就是好,看看,這多合身呀。”烏雅氏的手在男人腰背上輕輕撫過:“看這腰帶的繡工,宋姐姐花了不少功夫吧。”

宋氏捂着嘴呵呵笑:“給自家爺做衣裳,花再多功夫不都是樂意的?難道妹妹繡的荷包裏寄托的不是對爺的一片癡心?”

烏雅氏一跺腳,撲進男人懷裏:“爺,你看啊,宋姐姐取笑妾,你快說說她。”

身畔一張張如花笑靥、懷中女人又扭又揉,又嗔又羞的模樣,喚回了男人有些飄遠的神思,讓他忽略了自心底浮起的莫名不安,攬着烏雅氏笑問她是否給自己繡了荷包。

亭閣中,再次恢複了熱鬧,只是,那個身處溫柔鄉的男人不知道,自己七八年的努力,在今天,全都打了水漂,一扇他期待了無數次的大門,已轟然閉阖。

他不知道,所以,當他夜裏去往東小院的時候,得到的答複是為照顧師傅的病體,茹佳側福晉歇在了秦嬷嬷的院子裏。

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東小院的人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将他擋在院門外。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辛巳,皇帝複立胤礽為皇太子,昭告宗廟,頒诏天下。

喧嚣沸騰了半年的朝堂,再次平靜了下來,只是這一切卻是蘊藏風浪的大海,海面平靜,海底卻有無數暗湧,不知什麽時候,那股股暗湧将化為濤天巨浪,重起風雲。

夏四月甲辰,皇帝以富寧安為吏部尚書,穆和倫為禮部尚書,穆丹為左都禦史,八爺黨勢力在朝堂遭受重大打擊。

四月丁卯,上巡幸塞外。

五月,六月,東小院仍然日日大門緊閉。

被自己養大的女人拒之門外,四爺除了焦燥地在書房踱步,居然完全束手無策。

“她到底在鬧什麽?”四爺重重一拍書桌,轉頭狠狠瞪着書房裏坐着的茹芾。

茹芾擡頭看了一眼四爺消瘦了不少的臉,癟了癟嘴,同樣一臉委屈回看向如同困獸一樣的男人:“你問我,我問誰去,自打秦嬷嬷病倒,這都快四個月了,我再也沒收到過妹妹做的點心,這麽熱的日子,卻連消暑湯都沒了,不只你苦,我也苦啊。”

看着清瘦後顯得仙風道骨了不少的小舅子,四爺狠狠咬牙,一臉憋屈:“明明是爺自己的府坻,卻進不了門,爺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麽勁。”

終于狠下決心的四爺直腰大喝,“來人。”

高勿庸小跑進書房,彎腰垂頭聽令:“主子,您有何吩咐?”

“去東小院兒,爺就不信進不去。”四爺一撩衣袍,擡步往書房外便走:“今兒就是砸,也要把那道擋着爺的大門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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