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顧沉光當天晚上回去,連夜做了個旅行規劃出來,從乘車路線到吃住方式,一應俱全。
南桪湊過去看,嘆為觀止,捏着規劃表,掐媚表示要是自己中考作文能有這份規劃條理清晰就好了。
顧沉光正收拾紙筆,聞言斜她一眼:“這點出息。”
南桪專心致志拍馬屁,被他斜了一眼還挺高興——她最喜歡顧沉光偶爾淡淡掃過來的一眼,那份風韻氣質,絕世無雙。
只得顧沉光。
兩個人在家裏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下午才坐高鐵直往南走,從四川到重慶,從重慶到貴州,從貴州再到雲南,悠哉悠哉轉了近一個月,終于在小年趕回四川過春節。
其實就他倆的現狀而言,在哪裏過都一樣。不過顧沉光一句話,封了南桪留在雲南過節的心思。
他說:“我不想在酒店裏過年。”
南桪:“哦==。”于是屁颠屁颠跟着他回四川。
卻想不到,還會有人記得來探望。
二十八下午,南桪和顧沉光買了面粉和肉菜,去網上找了餃子餡料的調配方法,磨刀霍霍,開始人生第一次包餃子的嘗試。
幾個下來,驚喜發現竟然天賦異禀,像模像樣。
沒等高興,門鈴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茫然。顧沉光先反應過來,站起身去開門:“可能是我朋友。”
哦……南桪想起來,這房子就是他朋友借的,肯定知道他們在這。
他朋友自用不到她去招待,南桪安安心心坐在椅子上,繼續鑽研包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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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會兒,門口卻半點聲音沒有。
南桪奇怪,放下手裏新包好的一個,起身去看。目光将将觸及門口黑色的身影,整個人就是一愣。
是路盛銘。
是她的父親,在新年到來的前夕,還記得千裏迢迢來看她一眼。
路盛銘手裏提着不少衣服吃食,外面下着小雨,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外面已經濕了一層,頭發也被打濕,一縷一縷堆在頭頂,整個人泛着狼狽的寒意,身姿卻依然挺直。
此刻站在門口,與顧沉光對視,兩兩沉默。
南桪走過來,腳步清晰。
顧沉光先緩了神色,從容不迫地微笑:“路大哥,你怎麽來了?”
路盛銘看一眼從他身後冒出來的南桪,臉色并不是很好,卻還是回答:“我來看看南桪……要過年了。”
顧沉光聞言一笑,側身把門口讓出來:“那快進來,外面冷。”
路盛銘沒動,看向南桪。
南桪默了默,點頭:“進來吧。”語畢走近幾步,去接他手裏的大包小卷。
路盛銘一滞,下意識側了身子,躲過南桪的手。對上南桪看過來的目光,眼睛裏緩緩注入了溫柔的笑意,低聲解釋:“涼,你別碰,我拿進去。”
南桪一怔,低頭看了眼他凍的通紅的手指,點點頭,收回了手。
下意識側頭去看顧沉光,發現他也在看自己,見她看過來,笑意清淺,微微點頭。
她抿了唇,跟着路盛銘走進去,關上門。
路盛銘走進門就看見不遠處桌子上還擺着的面粉餡料,搭上幾個半成型的餃子,倒有幾分家的味道。
神色未變,幾步走過去,把左手提着的吃食菜果放上去,這才提着其餘的東西回了客廳。
南桪這期間,一直沉默跟他在身後。
顧沉光卻早已到客廳妥善坐好。
路盛銘走過去的時候,擡眼便看見,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弟弟,穿着米色的毛衣,散散坐在沙發上,姿态從容。窗外投進來金色的陽光,打在他黑色柔軟的發絲上,泛泛溫暖,不似俗世氣息。
冷靜清澄,從容不迫,低眉淺笑,永遠強大的姿态。
甚至,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強大不知多少。
路盛銘略一垂眼,斂了神色,這才重新擡頭,走過去,揀了他對面的沙發坐下。
南桪跟在後面,未經思考,習慣性的坐到顧沉光身邊,不及一寸的距離。
頗有楚河的仗勢。
路盛銘先開了口,是問南桪:“你過年真不回北京?”
顧沉光沒說話,一只手從背後探過去,輕輕觸了觸南桪的肩膀。南桪領會了他的意思,這是把決定權交給自己。她沒有多思考,搖頭否定:“不回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路盛銘深呼口氣,點頭,又把目光轉向顧沉光:“沉光呢?你也待在四川?”
顧沉光淡笑,回答:“是,左右我父母同意,我在北京又沒有什麽別的人好牽挂,留在這裏陪她比較放心。”
言下之意,你還有妻兒去牽挂,不能放。可我沒有,只全心對她。
你一個父親,倒不如我這樣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叔叔。
說完,又輕笑着問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回去?”
路盛銘一頓:“晚上的飛機。”
南桪一愣,擡眼看過去。眼睛裏面壓抑極好的,是不能掩飾的失望:連一個晚上都不能留麽?
“這樣的話,那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顧沉光微笑,拍拍兀自上神的人:“南南,你出去買雙筷子,不然我們餐具不夠。”
這些天都是他們兩個人住,自然沒有買多餘的餐具備着。
南桪不疑有他,乖乖點頭,拿了錢出去買給她爸買筷子去了。
前腳剛走,後腳顧沉光看着對面的人,緩緩淡了神色,沉默。
路盛銘一笑:“你把南桪打發走,是想和我說什麽?”
顧沉光還是微笑着的,卻懶得遮掩眉目間的淡漠:“有些話,我不想當着她的面說,因為我希望在她心裏,父親的形象,能好一些便好一些。”
對自己的父親徹底失望,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情。
路盛銘沉默,看着他,神色未明。
顧沉光輕輕一笑,繼續:“我希望你不要當着她的面,說出你把她托付給我這種話。我并不希望,她把我做的這些事,歸于你身上,讓她以為我是因為你才對她好。這對她來說,或許是很大的傷害。更何況,本就和你無關。再加上,我也不想她覺得,她爸爸不想要她了,所以随手找了個人轉交。”
他現在窮極所能,想要減輕她可能受到的一切傷害,因而,遙遠萬裏的事情也只能視作洪水猛獸。
路盛銘略一怔,點頭:“好。”
“還有,我過完年會回美國,剩下的時間,你能來看她便多來幾次。至于你擔心的那些事,我會解決。”
路盛銘擡頭:“你解決?”
顧沉光毫不畏懼對上他的目光,坦然從容:“倘若那事真的發生,我會不惜一切辦法,保她周全。你盡可放心。”
“那……”
“我只會保路南桪,不包括路家。路家積年太深,你很清楚,有些東西,撼動不了。”
路盛銘沉默片刻,點頭:“好。”頓了頓,問他:“這些我都可以答應,只是沉光,你不覺得,你們兩個這樣,有些不合适嗎?”
顧沉光了然一笑:“哪裏不合适?”
路盛銘深呼口氣:“南桪畢竟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你們男女有別,這麽住在一起……”
“不會。”顧沉光打斷他,神色坦蕩:“至少現在不會,她還小。我不是禽獸,你不用擔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樓道裏傳來腳步聲,顧沉光眼睛下意識溫柔,轉身準備去開門,離開前,輕輕丢出一句:“對了,喜得貴子,忘了恭喜。”
話音落下,門打開,他的傻姑娘,站在門口,眼睛裏亮亮的都是笑意,在為自己父親的到來,而不可自已的深深、深深高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