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本的天空一直那麽幹淨開闊，冰冷的空氣像是被過濾了一般，帶着幾絲清冽，寺廟裏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穿着黃色長袍僧衣的當家和尚沉靜的和路過的人打着招呼，然後又安靜的離開。古寺的前院青磚鋪地，非常整潔，周圍種滿了鮮花，空氣中隐隐能夠聞到那帶着幾絲冰冷的香氣。
北川愛邁着沉着的步子，進殿上香祭拜過後，當家和尚在牆邊采了一捧鮮花遞給她。
“謝謝。”
銀白色齊耳短發的女人輕輕的抱着花束，看向後院的紅色雙眼平靜而深邃。
幾年前的寺廟，和如今的，幾乎沒有變化，依舊是那麽幽深，就像是日本的天空，永遠那麽湛藍。
後院，經過幾十排列的密密麻麻的墓碑裏，北川愛最終停留在一個占地一平米多的墓碑上，看着并肩的兩個名字，沉寂的紅眸中閃過一絲刺痛和悔意。
她伸手撫上雕刻的名字，觸手一片冰涼，卻格外幹淨。她有些微詫異，又有些了然。
想來是伯父他們經常來這裏吧，才會這麽幹淨。
墓碑前插着一數嬌豔欲滴的鮮花，看包裝顯然不是從前院的花圃中采來的。
北川愛心中閃過一絲疑慮。卻依舊是将手中的鮮花平穩的放在墓碑前。
這裏是手冢家的家族墓碑，手冢家的很多現任都供奉在這裏，而她以後，也會埋在這裏。
彎腰跪在墓碑前，北川愛雙手合十，視線溫柔地拂過兩個名字。
“爸爸，父親。小愛來看你們了。”
北川緋手冢國馨
“這才幾年的時間，你們的女兒就變成了糟糕的大人呢。”女人的聲音并不甜美，甚至帶上了幾分疲憊的沙啞，“雖然功成名就的回國，但是我依舊是一個人。不過告訴你們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哦，哥哥他交女朋友了呢，這次回國就是為了舉行他和嫂嫂的婚禮。過幾天，哥哥應該會把嫂嫂帶過來吧。嫂嫂真的是個很溫柔的女人，是不是男生都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呢？”
她低頭自嘲的笑了聲，然後又露出燦爛的笑容，微眯起紅色的雙眼：“不過啊，小愛也會努力帶着讓你們滿意的男生過來的哦！畢竟我們曾經可是約定好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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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叨叨的跟逝去的父親們說了話，北川愛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膝蓋應該跪在冰涼的地上而帶了幾分僵硬。
“雖然是個糟糕的大人，但是我努力不讓你們失望。”
她用着幾分堅定，幾分怯懦，幾分恐懼的語氣說着，然後彎腰，對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良久，才起身離開了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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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一直敞亮着，還要幾秒才能變綠，北川愛盯着紅綠燈的視線，轉移到了對面那條街上的咖啡店。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間響了起來。屏幕上亮起‘國光哥哥’的字樣，她敞開一個略微依賴的笑容，接通了電話。
“哥哥。”
“還沒準備回來嗎？”冷清中藏着幾分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還要去見一個人，哥哥已經帶嫂嫂回家了吧。”
“恩，等下要帶依子去老宅見爺爺，你早點回來，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好的，不過哥哥，介意我帶一個人回來嗎？”
“唔...小愛能帶朋友過來，父親和母親會很高興的。”
“其實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帶他回來，不過不想讓彩菜媽媽失望，所以哥哥你先不要告訴他們吧。”
“他...嗎？好的，等你的好消息。”
“恩~對了，記得跟依子姐姐說，讓她不要急着定下婚紗的樣式啊，我想親眼看到依子姐姐試婚紗的樣子。”
“我知道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北川愛踏進了眼前的咖啡廳，尋找着番號為7的桌子。
“a...”
“涼太君！”
坐在桌子前的金發男人，有着一雙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依舊迷人的鳳眼，金棕色的雙眸帶着讓人不解的情緒，認認真真地盯着她。
“小北北啊~你來的真早！”黃濑涼太放下手中攪拌着的小勺子，他的聲音依舊感覺，帶着成熟後特有的磁性，卻仍然保留着年少時的美好，只是臉上的笑容卻并不是歡喜。
這和她想象中的重遇場景，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拉開椅子坐下，好讓自己忽然浮動的心跳能夠沉穩一些。
“我們真的好久沒見了呢！”她主動開口說道，“自從畢業之後。”
“是啊，好久不見了，我挺想你的呢，小北北你呢？”黃濑涼太勉強揚起一抹笑容，卻失去了記憶中的肆意。
北川愛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為黃濑的語氣和态度，那生疏的态度，仿佛他們只是普通的朋友一般。她擡手将桌上的咖啡飲盡一半，略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直入主題。
只是這種話由她說出口，總覺得有些羞澀。
“那個，涼太君，我”
“看，新聞上說道你和手冢前輩了。”
黃濑涼太忽然擡手指向了懸挂在空中的電視機，仿佛不經意間的打斷了北川愛的話。
北川愛愣了下，轉頭朝電視機看去。
“.....網球運動員手冢國光光榮歸國，贏得四大滿貫，聽聞他這次歸國是為了舉辦他和女朋友的婚禮。而手冢國光君的随身監督教練北川愛桑也一并歸國，據悉，北川愛桑将在不久後入駐東京體大網球部，擔任籃球部的名義監督，據此，我們可以猜測今年東京體大的入學率.....”
“嘛，這種東西，也只是傳言而已，我還不确定會去體大呢。”北川愛搖了搖頭，“或許會去帝光也說不定啊，因為我的能力有不僅限于網球。”
她舔了舔莫名幹澀的嘴唇，有一句話一直飄蕩在胸口，不吐不快。
“涼太君啊，我”
“聽小赤司說，下周我們會舉辦聚會，同一批的成員們都會來參加，小桃子也會來呢，對了，你不知道吧，小桃子和小黑子終于在一起了，今年年底就要舉辦婚禮了呢，然後讓小紗子當伴娘，小青峰當伴郎，小桃子讓小青峰穿白色的西裝，不知道會不會吓死人呢，移動黑炭嗎？”
黃濑盯着對面沉默的少女，那頭銀白色的頭發依舊和少年時一樣，耀眼又迷人，卻仿佛又變得內斂了許多，記憶中的長發變成了現在及肩短發，還有剛才對視時看到的眸子，那張揚的火紅似乎也在時間的沉澱中，變成了現在這種溫暖又不傷人的暖紅。
他的心中閃過一絲是失落，這種感覺莫名的熟悉，嘴角強撐起的笑容，仿佛變成了一件格外困難的事情。
“沒有空也要空出時間來呢！不然五月肯定會很生氣的！”黃濑的聲音還是那麽的有精神，似乎沒有什麽時候不是這樣的一般，他擡手看了下手表，臉色微變：“小北北，我先不跟你聊了，還有工作沒做完，要去趕，我知道小綠間一定有你的聯系方式，到時候同學會一定要來哦，我先走了，回頭有空再聊！拜拜！”
“啊？哦...你路上小心。”
北川愛愣愣的看着黃濑慌亂離去的背影，心中閃過幾絲酸澀。
看來今天主動要讓哥哥失望了，還好沒有讓哥哥跟彩菜媽媽說。
她垂着頭，抿了下嘴，強撐起精神，默不作聲的給自己打氣。沒什麽的，現在剛好是時機不合罷了，等下次黃濑空出時間來了，肯定能好好的坐下來談的。而且畢竟約定在，黃濑肯定也在為止努力吧？工作應該很多的吧？即使是剛才那麽幾分鐘的時間，她也能感受到身邊的路人對黃濑的注目。
不過她還真的不知道，現在的黃濑，到底做到了什麽地步。
——對不起涼太...現在的我沒有心情戀愛。
——那小愛你也不要先急着拒絕啊，我知道在小愛你身上發生的事情，雖然可能沒有資格幹涉，可是你如果不開心的話，可以跟我說啊！
——涼太...我也喜歡涼太你啊..可是現在的時機真的不對！我不能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事情...我恨北川家的人，我恨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小愛我明白，那這樣吧，我們做個約定好了，相互給對方一個期限，我努力成為可靠的男人，小愛你覺得合适的時候，就發信息給我，我們出來見面...然後...然後...
——好。
年少時候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因為現實而無法堅定，那時候的她，連活着的意義都未曾找到，更枉倫如何面對那深沉的感情，只能自顧自的欺騙自己，認為只有真正長大後的她，才能坦然自若的面對，全然面對。
“嘛...現在還這麽早....”
北川愛看着手表上的時間，現在距離晚上家庭聚餐的時間還早，其實她并不想那麽早回去。雖然名義上她是手冢家的女兒，可實際上呢，她跟手冢家一點關系都沒有，連想要将自己的骨灰埋入手冢家的墓碑裏的夢想能不能實現都不知道。現在手冢國光的女朋友回來了，他們一家團聚，彩菜媽媽和國晴伯伯一定很開心吧，還有爺爺...能夠見到孫媳婦，肯定會樂呵呵摸着自己的胡子，拉着國光哥哥又下起圍棋來。
“崇接着！”
“好嘞！看我的灌籃！”
“切~失敗了吧，中學生怎麽可能會灌籃啦！還是好好學三步上籃吧！”
充滿少年氣息的昂揚聲音吸引了北川愛的注意力，她擡起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跑到了公園這邊，幾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們組着3對3的比賽，笑容滿面的相互對戰。
只是更引人注意的應該是站在公共籃球場一角的那個男人，穿着象牙白西裝的男人雙手插在口袋裏，金棕色的雙眼認真的盯着場內的男人。
黃濑君為什麽會在這裏？不是說有工作的嗎？
北川愛上前一步，正打算走到黃濑身邊時，路旁拿着手機的兩個女孩的對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那個是黃濑君吧？”
“他又在看籃球了啊。”
“聽說上次國家隊伍邀請他去當助教，他拒絕了。”
“這也沒辦法啊，畢竟黃濑君已經不能打籃球了。”
她們在說什麽？
北川愛睜大了眼睛，落在前方那個男人身上。
“說起來，黃濑君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退出國家隊的？”
“舊傷複發啊，好像是大學時落下的，連nba選拔賽都沒去呢。”
“你知道的好清楚啊！”
“當然啦，我可是在黃濑君高中的時候就關注他了呢！”
“不過能繼續當模特，他應該還挺開心的吧？”
“我也這麽覺得，哈哈，快多拍幾張保存起來，小茉知道我們居然能遇到黃濑君，肯定很後悔沒一起出來。”
赤紅的瞳眸微微睜大，視線緊緊的停在那個男人身上，看着他略顯落寞的背影，北川愛腦中嗡嗡作響。她掏出手機，手指僵硬的上網查詢着，她從來都不敢去關注的信息。
什麽叫做，【黃濑君已經不能打籃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