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上了勁:“思祺思祺,叱咤風靡!”

“江堯美人,驚豔絕塵!”

對方親友團商量一番,更新了加強版口號。

“思祺思祺,你最牛逼;乘風破浪,再創神績!”

梅昕急了,拽着我:“快想快想!你可是咱中文系的臉面!”我腦子轉得飛快,倒真是急中生智。

“江堯美人,緯武經文;爾等鼠輩,俯首稱臣!”

……

陸地上兩方鬥智,争鋒相對、不可開交。泳池裏,扈江堯也開始沖刺!兩手相繼出水後經空中向前擺臂,形成一個連貫的加速過程,水花翻飛,兩人之間的差距很快又被拉開。

“啊!贏了!”

扈江堯的手一觸泳池壁,梅昕騰地跳起來大叫着抱住身邊人,臉頰紅撲撲的:“唐唐!我們贏啦!”

我默默站在邊上,看着她緊緊摟住扈江楚。

扈江楚總結:“毫無懸念。”

梅昕聽見聲音一愣,一下子彈開:“啊啊啊,不好意思我太興奮了……”一偏頭看見偷笑的我,一腳踹上來,“笑屁啦!”

扈江楚但笑不語,目光灼灼地望着梅昕。

“阮唐學姐真厲害!”興奮之餘,後頭有學弟起哄。

李迎迎不鹹不淡地插了一句:“喊不喊還不是照樣贏。”偏頭對楊逸說,“我覺得咱們就是仗着人多氣勢足,其實口號本身……勉勉強強。”

梅昕瞪她:“李迎迎你不掃興能死啊?你行你上啊!”

“你!”

楊逸把李迎迎護在身後,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也覺得美人兩個字不妥。”

這倆人,真是挺沒勁的。

校領導在看臺上觀賽,大約覺得啦啦隊在比賽的時候就該這樣比拼智力,既能帶動現場氣氛又能體現現代大學生的人文素養。

比賽間隙,有人跑過來傳達領導意思:“嘿!剛剛帶着喊口號的別停啊,領導發話了,就這個節奏,對頭!回頭都有獎勵!”

“阮唐威武!”消息一傳來,後頭齊聲歡呼。

李迎迎的臉色黑了一度,沒有說話。

後面三場比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場上場下照舊鬥智鬥勇。Z大表現不俗,接連斬獲一個第一,兩個第二。

最後是頒獎儀式。

大家喊得快沒有力氣了,雖然一個個癱在座位上,卻笑得開心。

“哎呀,雖然獲獎的不是我,但這迷之榮譽感是從哪來的呢!”

“我也是哎,感覺比自己拿獎還高興!”

沒輸人也沒輸陣,扈江楚請大家喝飲料,在場的Z大學生有小一百人,人人有份。

“好幸福!”大夥紛紛表示被收買了,雖然很少有人知道扈江楚是誰,但衆口一詞稱贊道:“中國好學長!”

扈江楚最後遞給梅昕一瓶蜂蜜綠茶,後者驚訝地說:“怎麽跟大家的不一樣?”

扈江楚咳:“給你潤潤嗓子,剛剛叫得那麽賣力。”

梅昕接過去,說:“其實還好,比我叫得兇的人多了去了……”說着就要指出剛剛最賣力叫喚的幾個人。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她拉到身邊小聲說:“他在關心你啊笨蛋。”

梅昕看起來大大咧咧,有時候臉皮比誰都薄,聽我這麽一說,整個人都呆住了。

扈江楚不自然地說:“你們,先喝着,我去一下洗手間。”

我說:“你看,他害羞了。這個動作叫落荒而逃。”

梅昕狐疑地望着我:“我怎麽覺得你原來情商沒這麽高?”

我嚴正道:“你要知道,這種事情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

梅昕:“……”

☆、黃山歸來不看岳

據說那天在游泳館發生的事情傳播久遠,就連一直不谙世事的閨中密友陸東川也聽說了這件事情,特地打電話來慰問我。

我每個周五都會回家陪我媽過周末,接他電話的時候正躺在床上玩手機。

陸東川是我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直系學長,今年剛保研直升,導師是全國聞名的國學大師。

他作為大師的關門弟子,在院裏的號召力可以想見。

只是縱然他博學多才、滿腹經綸、名聲斐然,也沒有成為文新院衆多女孩子的夢中情人。

這樁離奇事件背後的故事着實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總結起來其實不過一句話:陸東川師兄體重已破一百八。

陸東川堪稱婦女之友,對于很多女人的情感問題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

于是,我們就“楊逸為什麽會跟李迎迎在一起”這個問題進行了一系列的讨論。

讨論着讨論着,他也要跟我分享他作為一個過來人的經驗之談,并且批評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女朋友。

我嚴肅而又不失委婉地指出,他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不能作為過來人來教訓我。

他停頓了一會兒,說:“我雖然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過來人,但是我是一個實打實的男人,男人都很了解男人。就像女人一般都比較能讀懂女人的心思。”

我一時沒找到反駁他的話,也就任他說了下去。

陸東川說,男人,尤其是年紀輕輕的男人,找女朋友,不外乎兩個标準。

第一:那個女人足夠耀眼,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第二:那個女人足夠體貼,可以滿足他潛意識裏對母親的眷戀。

李迎迎那種級別的美女,顯然耀眼閃亮得讓楊逸連北都找不到了。

“可是……照你的這個思路。楊逸原來為什麽要跟我在一起?難道我有母性的光輝?”我問道。

陸東川說:“母性光輝?哈哈?你在逗我?”

我說:“……”

陸東川停下嘲笑,分析道:“你也不想想他是什麽時候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時候你多麽風光,藝術大賽冠軍!還頂着個‘全校最難追的女生’的诨名。能追到你,楊逸簡直被人吹到天上去了!”

說起這個诨名,我不勝唏噓。

剛進大學的時候,迎新晚會上我進行了舞蹈表演。

其後有一個據說很牛氣的風雲人物來找我表白,我那時候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而且他表白的時候連一點表示都沒有,看上去我跟了他以後他也不會對我好。

所以我沒等他說完就同他說我倆沒戲。

聽說那之後很多人都在傳一則小道消息,消息稱校學生會主席花了大心思串通好兩棟宿舍樓的宿舍,要用燈拼出“LOVE”來跟文新院的那個古典舞美女告白,結果連話都沒說完、燈還沒開就被拒絕了。

我還因此得了個“全校最難追的女生”這麽一個與事實不符的名號。

我是在事情發生兩個月聽聞這則小道消息,立刻就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馬上去找到那個男孩子跟他說,如果他能先把燈打開再來同我告白我也許就答應了。

可是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出售,我自己好好反省過後安撫自己,內容差不多是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耐心等等,沖動果然是魔鬼。

得了這麽一個教訓,我一直都在等待另一個人來告白,可惜那則小道消息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沒有人敢以身涉險來采摘我這朵高嶺之花。

直到後來我遇到楊逸。

我不知道那件事給學校的輿論界帶來多大的震動,只覺得松了一口氣,幸好這回牢牢把握住了機會。

要知道能碰上一個願意主動對你好的人,着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聽見電話那頭的陸東川又說:“可惜你呢,也不知道怎麽當好一個女朋友,給他買過早餐嗎?給他織過毛衣嗎?除了一起去圖書館、看幾場電影,還做過什麽?”

我答不上來。

思忖了許久,肅然道:“你是說,我對他不夠好?那這麽說來,楊逸打算換一個女朋友的願景也是人之常情。”

陸東川那裏聲音一頓,說:“你要是這麽理解……也不失為,不失為一個排解內心苦悶的好法子。”又說,“這畢竟是你的初戀,要是一時半會走不出去也很正常,不用勉強自己。”

我沒有覺得勉強,只是有一些程序上的困惑,比如楊逸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我提出分手,再光明正大地向李迎迎發起追求。可是他沒有這麽做,顯然他活得太随性,連基本的程序都不走。

我若有所思地對陸東川說:“那既然這樣,我跟楊逸好聚好散,也沒有什麽不妥。這樁事就此揭過去吧。”

“真的就這麽算了?”他說,“這樣的情節不管放在誰身上,那都是一場腥風血雨。到你這裏怎麽就息事寧人了?你在我印象裏,不像是個這麽好說話的。”

我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沒讓我太難堪,我也用不着找別人麻煩。”

陸東川卻嘆氣,說:“但願你能一直這麽看得開。哦不,但願你能永遠不知道何為愛情,這樣你會永遠開心。”

“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是愛情?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我低沉着嗓音給他朗誦《致橡樹》來回答他我對于愛情的理解。

陸東川卻打斷我,說:“你一定是讀書讀傻了。唐唐我覺得你對待感情的态度實在是有一些草率。”又痛心疾首道,“你說咱們什麽都談得來,獨獨就是感情這方面,你實在沒辦法跟得上我的節奏。”

他這話倒讓我很感興趣地多問了一句:“你倒是說說看你在感情方面怎麽就技高一籌了?”

陸東川立刻來了精神,給我描繪了一個聽似浪漫實際糟亂的告白場景,又說:“我還會每天給她朗誦一首情詩,每個情人節都給她寫一封情書。”

“誠然。”我揉了揉僵住的嘴角,勉力開口,“你這做法,真是格外顯得……情深意重。”

“是吧。”他甚為得意,“我要是戀愛,肯定不會像你,這麽不會把握情調。”

最後結束跟他的通話,我把自己揉成一團扔在床上。

我媽進來跟我聊天,大意是扈叔叔從明天開始有一個為期五天的假期,打算和我們一起出去旅行,度個假爬個山什麽的交流交流感情。

初步把地點定在安徽黃山,黃山歸來不看岳,據說那是一個堪稱人間仙境的好去處,過去避避暑應該很是惬意。

我說:“我在學校還有課。”

“翹了呗。”

我說:“……”

“好啦,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我媽顯然很開心,戀愛中的她看上去比我還要青春活潑,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跟楊逸談過戀愛,記憶中我沒哪一回像我媽這樣蹦跶過。

我總是覺得,誰要是對我好,我就可以喜歡誰。

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為了一個人開心成這樣,當然更沒有想過要為誰朗誦情詩寫情書。

可能是因為我很小就沒有爸爸,沒看過一對正常的戀人、夫妻如何相處,也可能是我看多了名著典故,裏面的相敬如賓、舉案頭眉讓我對情感的解讀發生了偏差。

我突然有些苦惱。

不過下一秒我馬上就把苦惱抛諸腦後。

因為我媽跟我撒嬌說:“我要去整理旅行要帶的衣物,唐唐你幫媽媽把桌上的季末總結做一下好不好?”

我最讨厭做的事,沒有之一:幫我媽做季末總結。這個總結就像他的名字一樣,讓人做着做着就覺得很寂寞。

……

一個半小時後,我沖裏屋無力地喊道:“媽,還沒收拾好嗎?”

“快啦快啦!”我媽奮力地把裝得滿滿的行李箱上下兩片壓在一起,拉上拉鏈,對我說,“再裝一個箱子就好啦!”

“我們不是去度假嗎!”我震驚地望着她,“難道是搬家?”

“都是要帶的。”我媽振振有詞,作勢要把她帶的東西數給我聽。

“不用數了,您繼續……”有過幾次旅行經歷,不用說她也是帶足了整五天的所有衣物保證一天一套不重樣兒,還有全套洗漱用品和拖鞋以及她所有的護膚化妝品,對了,還有書,她在酒店裏沒有枕邊書根本睡不着覺。就算是這樣,她一定還嫌有很多東西沒法帶。

“唐唐,你來給媽媽看看,這急救箱怎麽放不進去了?”

“不會出事兒的,帶什麽急救箱……”

“萬一磕着碰着中暑什麽的,可不能大意。”

“媽,手機響了。”我看着桌上她的手機亮起來,叫道,“是扈叔叔。”

“先幫媽媽接一下,我把這理好。”

我只好接起電話來:“扈叔叔好。”

“是唐唐啊,媽媽呢?在整理行李嗎?”扈叔叔的聲音通過電話顯得更加醇厚,不曉得為什麽,我突然覺得不太反感他的姓了,回道:“是啊,收拾一個多小時了。”

“我打電話來就是為這事兒,讓你媽媽少帶點兒東西。”

我忍不住想笑,對着電話說:“這我可辦不到,您跟我媽說吧。”

把電話遞給我媽,看着她和扈叔叔說話時的模樣,突然就有一種感覺。

我覺得我媽媽很幸福。

這個詞一蹦出來,把我自己也唬了一跳,幸福,這就是幸福嗎?

可是為什麽呢?

因為扈叔叔待我媽媽好?還是因為,扈叔叔很了解我媽媽,所以看上去顯得非常親密?

我心裏有一塊地方一跳一跳的,不像是正常的心髒律動,好像突然之間悟出什麽來,但這領悟很難用語言來表達,感覺有一些撓心,又有一些釋然。

☆、輸人不能輸陣

最後,在扈叔叔強烈的阻止之下,我媽勉強只收拾了一只超大號的行李箱和滿滿一個登山包就完事了。

而在第二天早晨,當我龇牙咧嘴地背上那比我整個上半身都要長的圓筒形登山包時,我媽拿出了她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對我獻媚地笑,說:“唐唐,還有這個沒放進去。”

我睨她一眼,踉跄了幾步,指着背上碩大的背包控訴道:“縱然你女兒是鐵打的身子骨鋼鑄的魂,也禁不起這一番折騰!”

話沒說完,那本書已經被我媽輕松地從背包開口處塞了進去,成為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媽……”我心平氣和地同她打商量。

“哦,我怎麽記得我還有一本《月色撩人》最近也很想重溫一遍,咱們要在外頭待四個晚上呢。”我媽想起什麽來似的。

“快走吧,別讓扈叔叔等急了!”

我頓時靈臺清明,腳底生風,一溜煙就下了樓。

扈叔叔的車已經停在樓下,黑色的路虎攬勝,這款車空間大、動力充沛,用來出行再舒适不過。

看到我跑下來,從車裏出來個高個青年,朝我走過來。

“哎?”

我光顧着看他那兩條修長的腿出神,在心裏做估算他走一步能敵我幾步,沒想到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現早我面前。

我自持一米七二的身高,卻也要半仰着頭看他。

他的眼睛和扈江楚其實很像,眼角一點點稍微往上勾,且黑白分明,顯得清亮澄澈。

“扈江堯。我記得我們不久前剛剛見過。”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的,沒什麽多餘的話,更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比起扈江楚,還要更不近人情一點。

我脫口說:“那怎麽一樣,之前見你的時候你沒穿衣服。”

扈江堯:“……”

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的我媽一愣:“啊?”

我感到背上一輕,轉眼間那只登山包已經被扈江堯提在手中。

他又看看我身後,簡單解釋:“唐阿姨,唐唐來看過我們游泳比賽。”

“這樣啊。”我媽看到扈江堯笑得很開心:“江堯啊,好久沒見到你了。游泳比賽?就唐唐那只旱鴨子竟然會去看游泳比賽?真是稀罕。”

然後她轉頭,用一種別解釋老娘什麽都懂的眼神看着我。

喂你說清楚啊你……你懂什麽了啊!

扈江堯走過去接過她手上的行李箱,說:“先上車吧。”

“謝謝呀!”我媽很樂得看到別人為她排憂解難、拎包提行李,拉着我說,“愣着做什麽?跟哥哥打招呼沒?”

“我是阮唐,你好。”我老老實實地打招呼。

扈江堯點一點頭表示我聽到了,拎着箱子從我面前走過去,放進汽車後備箱裏。

我面上風平浪靜,心裏波濤洶湧。

本來,這個世界上注定就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人物設定,他們生來或許還和大多數人一樣,但在飛逝而去的、被大多數人所荒廢的日日夜夜中,他們變得光芒萬丈,讓人駐足驚嘆。

扈江堯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他原本是Z大最受人矚目的天才少年,無奈一心鑽研學術,永遠一副睥睨天下的面癱表情。一顆顆少女心即便再如何火熱也沒有辦法上前溫暖他,只好望而興嘆、折戟而歸。

加上這些年他久居學院樓和圖書館貴賓室,連去食堂都很少,也就慢慢地被人們奉為心中遙不可及的男神而很少提及。

原本我還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位像是遠古神祗般存在于每個Z大學子心中的扈江堯,會成為我的一個家人。可是現在眼睜睜看着他從我眼前過去,簡直好像親眼看到觀世音娘娘從畫像裏走出來那麽如夢似幻。

真叫人不勝唏噓啊不勝唏噓。

我媽,也就是正陷入戀愛中的唐韻怡女士,理所應當地坐在了副駕,我和扈家兩位高智商的兄弟則坐在後座。

扈江堯最後坐進來,我夾在他們倆中間,由于仗着身高劣勢,與他們形成了一個“凹”字。

氣氛難免有些壓迫,我一時顯得有些不大自在,手腳就像文藝青年眼中的青春,無處安放。

幸好扈江楚突然跟我搭讪:“你跟你男朋友現在怎麽樣了?”

我說:“老死不相往來。”

“這就對了。”扈江楚贊同地說,又把手中的ipad遞給我,“旅途無聊,找點樂子吧。玩數獨嗎?”

作為一個九宮格都要花很久才能勉強做出來的人,看到數獨那密密麻麻的方格,我的心情複雜。

最後抖一抖眉,鎮定地說:“呃,我一向并不怎麽愛玩這樣純數字的游戲。”

“哦?那你都愛玩什麽樣的游戲呢?”他好奇地偏過頭來,虛心請教。

“我啊,哈哈,就随便玩玩,随便玩玩。”

“什麽類型呢?”扈江楚锲而不舍地追問。

“這個嘛……我一般比較傾向于把文字和曲折遷回的情節相融合的游戲,這樣不僅能培養文學素養,而且能鍛煉腦力。”我謹慎地形容道。

“哈哈,我們家老二在文學素養上最需要加強!”扈叔叔聽到了我們的對話,說道,“小楚,你多跟唐唐學習學習,她可是個琴棋書畫都很精通的才女。”

扈叔叔這一番話把我擡到了一個有些上下不得的境地。

我扯着嘴角笑笑,謙虛地說:“其……其實,還差得遠。”

“快說說,游戲叫什麽,我也下一個玩玩。”扈江楚掏出手機來,問我,“不瞞你說,我早就玩膩了數獨,太簡單了。”

我吞了口口水:“你真的想知道嗎……”

扈江楚眨着小鹿斑比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

我輕吸一口氣,說:“既然如此,那你就搜一搜吧,名字就叫《皇後成長計劃》。”

整個車裏都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我的餘光看見扈江楚的手抖了一抖,扈叔叔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專心地開着車,我媽捏捏額角,說:“啊……我昨晚好像沒有睡好,先睡一會了。”

扈叔叔馬上說:“你放心睡吧,空調溫度怎麽樣?要不給你拿一條薄毯?”

扈江堯一直沒什麽反應。

我偷眼瞄他,看到他戴着耳機,像是在聽歌,微閉着雙眼靠在椅背上。外頭的陽光從車窗透進來,他整個人都像是被籠上一層薄光。

我注意到他的下巴,勻稱漂亮,發育良好,只是細看去中間稍有一些內陷,很像美人溝,卻又不明顯。

我想起一些八卦,說是有美人溝下巴的人能夠給另一半帶來好運,而且具有驚人的藝術創造力。可是也有說法是,下巴凹陷的人對愛情非常冷淡。

就在我猶自聯想的時候,扈江楚嘟囔道:“這麽弱智的少女游戲,阮唐你确定這能鍛煉腦力?”

“怎麽不能?”我說,“這游戲有五十多種結局,劇情豐富,稍有不慎就會嫁給屠夫什麽的,很考驗人的。”

“嫁給屠夫就嫁給屠夫,就算你絞盡腦汁最後成了皇後又有什麽實在的意義呢?”扈江楚質疑道。

“意義嗎?”我想了想,反問他,“你把數獨填對了,玩完一個又一個數獨,就算都贏了,又有什麽實在意義呢?”

“那……起碼證明我比別人聰明!”扈江楚說。

“那也起碼證明我比別人嫁得好,比別人會用謀略。”我說道。

扈江楚沉默了片刻,自知不敵,轉而不屑地說:“嫁得好又怎麽樣?嫁的人是皇帝就好嗎?”

“自然不是,但這畢竟是一個競技的平臺,唔……這就好比你去參加一個比賽,如果有人問你得第一名又怎麽樣?得到冠軍就好嗎?當然是好,不然你為什麽要去參加比賽呢。”我同他說道,“這是一個道理。”

扈江楚被我說的話噎得半天沒有緩過來,重新打量我,說:“為什麽我覺得,你說的有那麽一點道理,但又好像哪裏不對勁?”

“因為我們學習知識都要融會貫通的。你多想想就能明白了。”我說。

俗話說得好,輸人不能輸陣,我一定不能給素來要強的我媽丢臉。

說完之後,我突然聽見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低笑,像是一聲嘆息那麽輕。

我有些訝異地偏頭去看,扈江堯也剛好睜開雙眼,清亮冷靜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卻看不出半點兒笑意。

我愣了愣,笑了一笑跟他打招呼說:“你在聽歌?”

“笑話,我哥才不會聽歌。”扈江楚在一邊插話道,“唔,不是在聽新聞就是在學意大利語。”

“呃……我們不是出來旅游的嗎?你怎麽還這麽刻苦?”我遲疑地問。

“興趣。”

扈江堯把耳機摘下來,說道。

“哦……這樣啊,也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克制住自己的嘴巴發出“拿學外語當做興趣的人真是變态”這樣的聲音,誠懇地說:“我對所有的興趣都一視同仁。”

“哦?”扈江楚繼續順着我的話頭往下說,“你平時都有一些什麽興趣呢?”

我平時的興趣是追美劇、動漫、網絡小說……

我媽搶在我開口前說:“她喜歡研究中美、中日文學之間的差別,主要從影視劇劇本方面着手。”

我嘴角一抽。

論說話的藝術……

“好厲害!”扈江楚真誠地贊美道,說:“很有趣嗎?下回也介紹給我研究看看如何?”

“嗯好。”我迅速轉移話題,掏出手機來:“對了,加個微信或者□□吧。”

扈江楚面露難色:“我不玩這些。”

我:“咩?”

又看向扈江堯。

“我也不玩。”扈江堯聲音平平,沒什麽起伏。

“哈哈,唐唐,跟他們很沒有共同語言吧!”

扈叔叔可能一直聽着我們的對話,笑着說:“我們家這兩個,對于社交娛樂從來都沒興趣。也不知道怎麽就養成了這樣的性子,跟我可一點兒都不像。”

“爸,社交指社會上人與人的交際往來,是人們運用一定的方式傳遞信息、交流思想,以達到某種目的的社會活動。不對社交網絡感興趣,可不代表不對社交感興趣,我最近就在看關于如何研究社會行為現象的方法,叫做……”

扈江楚反駁道,說到最後卻想不起來。

“社會學|方|法|論。”扈江堯淡淡地提醒道。

扈叔叔卻自動屏蔽了他們的對話,趁着等紅燈的空隙回頭沖我一笑,說:“很受不了他們吧,叔叔也是!”

我回以同情和理解的笑容,并且打心眼裏覺得扈叔叔實在是一位偉大的父親。

老天就是多讓我活五百年,我也不見得能夠培養出這樣兩個兒子。

☆、沒頭腦和不高興

到達黃山市已經是下午一點,今晚我們住宿的地方是翡翠谷邊的“翡翠人家”。

一棟幹淨明亮的民居,主人是一位白頭發的老奶奶,屋子門口還趴着一條黃狗,像是金毛,耳朵耷拉在眼睛旁邊,紫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瞅着我們。

男人們忙着從車上搬東西下來,我就蹲下去摸小黃,它就很沒骨氣地朝我搖尾巴,還殷勤地伸出小粉舌頭舔我。

我迷了眯眼,呼吸着這兒的新鮮空氣,看遠山和雲,屋邊小路旁種着各色的不知名花兒,長得土頭土腦卻很讨人歡喜,不由得感嘆:“這兒山好水好,天高雲淡,能在這裏買上一棟房子該多好。平時呢,就雇一個看房子的管家,把房子租出去給游人住,節假日了就攜家帶口地到這裏來度假。”

“這想法不錯,到時候咱們可以一起!”抱着我那登山包正要往裏走的扈江楚點頭贊同,又說,“你這包也忒重了。”

“你背着一棟黃金屋,當然重。”我說。

“你出來玩怎麽還帶這麽貴重的東西?怕放在家裏被偷嗎?”扈江楚貼心地問。

你出來玩怎麽不帶腦子?不怕放在家裏被偷嗎……

我忍了忍,一個勁地提醒自己我跟他不熟不能這麽損,才沒有把話說出口,只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你聽過吧……”

“哦哦,原來是書啊,不直說!跟你們這種文化人真沒法溝通。”扈江楚恍然,随後一臉嫌棄地進去了。

……

在屋中各自梳洗小憩了一番,大約三點半,我們一行人便出發去附近的翡翠谷。

扈叔叔是這麽安排的,第一天在山下游玩,第二天和第三天登山看日出日落,第四天返程。

不得不說,我非常看得慣扈叔叔的行事作風,倒不僅僅是他把行程和細節安排得多麽完美妥當,顯得他思維缜密。

而是扈叔叔作為一個新時代土豪級別的男人,沒有為了讨我和我媽的歡心而一擲千金,把我們往什麽國際私人度假村或者休閑會所這樣足夠彰顯他土豪身份的地方帶,而是肯花心思準備這樣一個旅行計劃。

我真心實意地為我媽而感到高興。

從“翡翠人家”出發,不過五分鐘的腳程就到達翡翠谷牌坊。

“黃山翡翠谷,昵稱情人谷。素有天下第一麗水、美好情愛聖地、黃山第五絕之美稱。”扈江楚抱着手機念道,“喲呵,這還是情人谷!”

我媽一聽,馬上笑開了,像是知道扈叔叔的用意。

我和扈江楚對視了一眼,馬上明白為什麽扈江堯一直跟扈叔叔還有我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贊嘆他有先見之明的同時,立刻很有默契地找理由跑去扈江堯身邊,不打擾扈叔叔和我媽把情人谷之名貫徹到極致。

“為什麽這裏叫情人谷啊?”我問道。

“二十多年前,36位青年男女來這條峽谷游玩。當時,此景區尚未開發,道路坎坷,甚至無路可走。他們因迷路被困于峽谷3天,期間相互鼓勵,互相幫助,最後終于走出困境。”

扈江堯淡淡開口,內容像是一個故事,不過考慮到他的語氣,只能像是在說一個科學實驗。

“因在峽谷中度過了人生難以忘懷的日子,他們回去後,有10對結成了終身伴侶,其中有不少人是翡翠谷內初次相識的。後來,他們聯名寫信給黃山市當地政府,希望将當時已定名為‘翡翠谷’的大峽谷更名為‘黃山情人谷’。這個呢,就是黃山情人谷的由來。”

等他說完,我瞪大了眼,說:“你是背百度百科長大的?”

扈江楚洋洋得意,說:“這世上就沒什麽是我哥不知道的!別說百度百科,就是大百科全書,也不一定比我哥知道得多。”

“剛剛沒睡,随手查了點資料。”扈江堯簡單地解釋。

“随手查了點資料?”我瞅着他,問:“這是指……你對接下來的行程差不多都了解了?”

扈江堯說:“你說的行程,是包括但不限于翡翠谷裏每一處景點的名稱、形态以及由來,或者,歷史典故?”

“我是指游玩路線啊……等等,你剛說的那一串你都知道?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

“我記得……”扈江堯望着我,提醒道,“半分鐘以前我告訴過你,我随手查了點資料。”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扈江堯,忍了又忍,還是問:“這些東西對于你來說不顯得枯燥乏味?你竟然對這些也有興趣麽?”

扈江堯悠悠地說:“我這個人,也沒什麽別的愛好,不過,沒做過的事情都想做一做,到算得上是一個。”

……

一路聊天倒也不覺得累,尤其是身邊有一本移動的百科全書,不管問到什麽問題都能得到詳盡的解釋。

哦,另外還有一本無厘頭笑話全集,永遠不能跟正常人調節到同一頻道。

扈叔叔和我媽相談甚歡,完全無視了跟在後面的我們三個單身男女。

到了翡翠谷中的情人橋,扈叔叔和我媽竟然還公然拉上了手邁着輕快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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