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酒店
9.
這一頓鮮肴吃得實在太值,翠花最後是爬上車的,未了不忘和靳宜道:“下次我請你。”
靳宜一笑沒當回事。
因為吃飯耽誤不少時間,靳宜将翠花送到酒店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你一個人待在酒店沒問題吧?”靳宜将車鑰匙交給門童,帶着翠花進酒店。
翠花站在門口看着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被震得有點回不過神。
“怎麽了?”靳宜走出一步回頭看翠花沒動,忍不住皺了下眉。
“那個……”翠花看他似乎沒什麽耐心一般,但知道自己住不起這種地方,也只能硬着頭皮拉住靳宜的襯衫衣袖。
翠花明顯有點局促,只是輕輕拉着靳宜袖子,似乎用力大了就會把衣服扯破一樣,格外小心。她仰着頭看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靳宜,眼裏有着不安,像一只窸窸窣窣躲在角落裏探頭探腦的小倉鼠,她小聲道:“我們換一家吧?”
靳宜腳下一動,還沒說話,又聽拉着他袖子的小姑娘道:“你要是忙我自己去找酒店就可以了。”
翠花沒敢一直拉着靳宜的衣服,說話的功夫很快放開了手。
靳宜舒展眉頭,沒說話,反而回手拉住她纖細的手腕。
入手的觸感微涼,像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
靳宜只是輕輕帶了一下确定她跟着來了就松開了手。
“翠……”這名字還是太奇怪了,靳宜一頓道,“花花,我聽奶奶這樣叫你,可以嗎?”
翠花點點頭。
靳宜繼續道:“你想住什麽樣的酒店?”
翠花來之前去姑姑那借電腦查過,最便宜的自然是青年旅社,她本來當時就要訂的,但房間都滿了,現在翠花也沒了主意,只能道:“便宜一點的。”
靳宜聞言只是“嗯”了一聲,又帶着翠花去了停車場取車。
在S市轉了好幾圈終于找到一家沒住滿又比較便宜的酒店,翠花自己登記入住,很抱歉地對送她到房間的靳宜道:“耽誤你時間了。”
靳宜問翠花:“你有手機嗎?”
“有。”翠花從包裏找出自己的老年機遞給靳宜。
靳宜:“……”
翠花小聲解釋道:“我要保護眼睛,不能玩手機,索性就用這個了。”
靳宜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拿着那只老年機摁了幾下解鎖後輸入一串手機號:“你有什麽事打這個號碼,一個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翠花點點頭:“謝謝。”
靳宜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對翠花道:“那是司機林叔的號碼,有什麽事你跟他說就行。”
翠花聞言一笑:“我知道了。”
靳宜“嗯”了一聲,松了口氣,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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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沒戲,”于夢在電話那邊吃着蘋果含糊道,“他可能覺得你就是他奶奶安排給他的一個任務,完成任務自然就走了。”
“唔,”翠花将手機扔在桌上,老年機聲音大到方圓三米內聽清沒問題,免提都不用開,“我知道啊,本來就沒什麽想法,實在是老人太執着了。”
“老人家嘛,”于夢終于将蘋果吃完,話一轉又八卦道,“诶,那個靳宜帥不帥?”
翠花有心逗她:“……超級帥,帥出宇宙了。”
“真的,”于夢瞬間興奮起來,“能比那個銀河的邝羅舒帥嗎?”
翠花:“……兩個鼻孔一對眼,估計沒有你說的那個邝羅舒帥。”
于夢在那邊哈哈大笑,“花花,你變壞了。”
“邝羅舒是誰?”翠花洗了手,手幹後将繡具取了出來。
“你居然不知道邝羅舒,”于夢激動道,“他超級帥的,不是兩個鼻孔一對眼那麽簡單,他是真心帥除出了銀河系啊,整個人會發光你知道嗎?”
翠花淡然回:“哦。”
“簡直對你無話可說。”于夢被潑了一盆冷水,不由洩氣。
取出繡布後翠花開始勾繃,她沒用繡稿,打算自己即興畫個小玩意來繡。
她速寫跟着李常青學了三年,學完最基本的東西後李常青就不再教她更多的內容,但每次都會給她留作業,一周一交,後來李常青時常出門,作業便每每等到李常青回來一起交,作業題目一般都是翠花自拟。就算翠花在師傅那畢業了也依舊如此,因此翠花的繪畫功底紮實程度不比在師傅那專業學畫的徒弟低到哪去。
翠花下筆飛快,很快勾勒出一只初見輪廓的小貓,再細描之後一只波斯貓便躍然底料上。
在這期間翠花還一心二用地和于夢聊天:“你什麽時候能出來?”
“不知道啊,”于夢嘆氣,“今天晚上臺裏的人都被拉到國立體育館了,有個獻給S市百歲老人的那些時光之痕晚會。”
“我現在還在摸魚呢,”于夢道,“你知道嗎,我給那些奶奶爺爺撲粉撲得我手都酸了,每次遇到這種大型晚會老娘就想請病假。”
“這是你工作啊,別總想着摸魚偷懶。”翠花支着額打量勾繃。
“你得了吧,還教育我了,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辛苦,經常加班好嗎,節目少人要加班,節目人多要加班,晚會要加班,新聞要加班,上次那個S市狗屁的青少年歌舞比賽連電視都不上還喊我去加班,真是夠了。”于夢說起自己的工作就一肚子火。
她在電視臺做化妝師,基本上哪裏需要往哪裏趕,有的時候還會外派。但如果成為電視臺資深化妝師其實要輕松很多,很多時候可能只是在某個節目組待着,嘉賓多的時候才會忙一點。如果有幸成為大牌主持人欽點化妝師那就更輕松了。但這還需要時間的積累與機遇,目前別無他法只能等待,實在熬不下去那就只有辭職一途。
翠花拿鉛筆在底料上又勾了兩筆,一只翩翩然俊俏的蝴蝶便出現在了小貓的鼻尖上方。
“別氣了,慢慢來嘛,”翠花将鉛筆放下開始上繃,她将底料嵌到手繃上,确定手繃竹圈間沒有間隙,竹圈吻合套牢,繡地已然緊實平整之後才開始選繡線,花貓撲蝶是已經繡爛了的題材,要選什麽顏色的繡線翠花早已爛熟于心,她舉着各色花線在光下仔細打量,取了其中白色的一束,“過兩天你不忙了我送你一塊手帕。”
“你都繡了這麽多年了就沒有屏風冊頁壁挂之類的嗎,就送個手帕會不會太寒酸了你?”
“你說的那些是那麽好繡的嗎,再說了,奶奶不讓我裝裱,就算繡了也只能壓箱底,”翠花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奶奶嫌我繡出來的繡品送出去丢人。”
“那是蘇奶奶要求太高了,”于夢在那邊诶了一聲,道,“馬上就來。”後半句顯然不是和翠花說的。
“你要是忙就挂了吧。”翠花道。
于夢聞言道,“行,再見,我會盡快出來見你的,只要我還沒犧牲在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的道路上。”
翠花失笑,将電話挂了。
繡線在家處理過了,比原本的一束30根少了三分之一,顏色也沒有家裏的豐富多樣,只有其中十幾個色號。翠花這次出來只帶了手繃,條件有限只能繡些小玩意打發時間。
确定繡線勻淨沒有問題,翠花便開始劈線。對于翠花來說劈線這項基本工序她早已駕輕就熟,但要達到奶奶閉着眼都能将繡線劈到原來的十幾甚至幾十分之一那幾乎出神入化的功夫還要再加習練。蘇繡對任何一個繡娘來說那都是時間的積累與沉澱,從來不是一日之功,自然也不能妄想着一蹴而就。
取繡線一半反撚松開,兩手配合,先向下勒,再把線退松,反複幾次,翠花手中最後剩下的一絲繡線已然薄如蠶絲。
當繡線劈到最細時,能夠漂浮在空中。
取用合适的繡針穿好線後便正式開始繡了。
繡娘刺繡之前往往要“審理度勢”,仔細觀察繡稿圖樣,明辨物像形态部位,根據刺繡針法結合圖像特征下針。
翠花描畫的貓是一只小波斯貓,憨态可掬又不失活潑靈動,毛發邊緣似有若無,不能用太粗的繡線,這也是翠花劈線的原因。而其實在蘇繡裏講究精細、雅潔,用的繡線越是勻細越是精致。
在确定繡線已經可以滿足貓腳毛發的粗細要求後翠花開始下針,從外到內,用了傳統的細繡繡法,從平針開始繡出第一皮,到小貓背部則改用施針,繡線也換用淺灰色,以達到明淺暗深的效果。繡完若要達到精細、雅潔,即便只是大小不過四五厘米的小貓也要花上半小時功夫。
刺繡時心靜如水,不知時間飛逝,翠花舉手繃舉得手酸,于是起身在屋裏轉了一圈活動手腕,回到床邊再要坐下時房間門突然被人敲響。
“你一個人在外面不要随便給人開門知道嗎,”翠花腦袋裏驀然響起于夢的話,“你長得這麽引人犯罪又純良無辜,很容易被害的,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上次有個新聞還說什麽女大學生出門旅游結果橫死旅社,腎髒等器官慘遭取走,簡直死無全屍啊……”
翠花:“……”
她開始後悔給于夢打那個電話了。
但敲門的聲音锲而不舍,翠花掃了一眼房間,最後拿起放在床上的剪刀去了門口。
“誰?”翠花問了一聲,但門外沒人應,顯然酒店房間隔音還不錯,外面的人并沒有聽到。
當然,也有可能是翠花聲音太小。
翠花想了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
門外的人皺着眉,擡着手,見門打開了便将手收回去,不耐煩道:“怎麽這麽久才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