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吧(一)
靳宜端了一天終于可以打道回府,到別墅時已然暮色四合,華燈初上。他手上搭着外套進屋,衣服交給傭人後便聽看到他的小青喊道:“錢奶奶,靳小先生回來了。”
靳宜換了鞋往客廳走,笑道:“這麽期待我回來?”
錢老太太颠着小碎步過來探着頭看了又看,扒開靳宜又往他身後玄關處看。
“怎麽了?”靳宜扶住奶奶問道。
确定翠花沒有跟回來後老太太一巴掌扇在靳宜的手臂上:“花花呢,我讓你帶着她,她人呢?”
靳宜:“……在酒店啊。”
“在酒店?”老太太深吸一口氣,震驚道,“你怎麽把她送去了酒店,啊?你怎麽這麽糊塗呢,我讓你們倆單獨相處,是為了讓你們熟悉熟悉,就算你覺得和她沒感覺我也不強迫你,但你也不至于把人家一個小姑娘就這麽孤零零地扔在外面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靳宜道:“是她自己要求去酒店的,難道我還能把她扛回家裏來?”
老太太怒道:“那你就這樣讓她待在酒店裏,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靳宜無可奈何,擡起腳想往樓上跑:“我給他留了林叔的手機號。”
老太太眼明手快抓住他:“別跑我跟你說,你馬上去把花花給接來,我可是把她當親生孫女兒看的,有哪個孫女兒會有家不住住酒店的,你就算扛也要扛回來,不來就是看不起我。”
“奶奶,”靳宜拖長音道,“你何苦這樣強人所難呢?”
“我這是強人所難嗎,我這是不放心,她才二十出頭,從小在蘇錦村長大,沒見過外面的險惡人心,你讓我怎麽放心讓她一個人住在酒店裏,你要是不願意接她來家裏,那你現在就給我收拾東西也住到酒店裏去。”
靳宜聞言只能投降:“好好好我馬上去接她來家裏,這總行了吧?”
錢老太太點頭,“這才像話,去吧,”附又道,“态度好點,別吓到小姑娘了。”
靳宜心裏千萬個不願意,白眼快翻出銀河系,但長者為尊,再怎麽樣也不能和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杠上,氣出個好歹來,感動中國十佳孝子靳勇同志能剝了他的皮。因此靳宜只能穿好外套拿上車鑰匙再去一趟翠花住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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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來天幕已然被黑暗包裹,下山時可以看到遠處浮華城市彙聚成河的車燈,天際是燈光渲染出的塵土般的昏黃。又一個夜晚降臨,又一個陌生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走進他生命裏,而上一個已無處可尋。
“你這就是矯情,”易千金可能喝了酒,舌頭有點卷,但依舊能貧,“一邊覺得人家有意思一邊抱着胳膊喊,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喊救命了,有病!”
“找抽嗎,”靳宜因為夜幕降臨而升起的那點空落落的情緒瞬間被易千金趕跑,“幹嘛呢?”
“喝酒,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祭奠我早已逝去的青春。”
靳宜忍無可忍把電話挂了。自己酸的時候沒覺得,別人酸的時候頓時起一身雞皮疙瘩。
轉過一個彎後靳宜眼角餘光看到天河廣場上led天幕跳出的一段廣告,眨眼的時間他其實只看到了一個模糊的畫面。車子随着車流流向遠處,靳宜聽到身後低沉不減華麗的聲音緩緩響起。
“夢想讓愛永恒。”
秦小天站在天河廣場的噴水池邊沖靳宜笑:“夢想讓愛永恒,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被邀請去巴黎秀場看秀,有那一天我就回來迎娶你,靳宜。”
秦小天是一家時尚雜志的編輯兼時尚評論員,在S市名流這個小圈子裏頗有名氣。她有着站到世界舞臺的雄心壯志,提到夢想時仿佛全世界的星光都彙聚到了她身上,耀眼得讓人只能轉開眼避其鋒芒。
有夢想的女孩都很可愛。
靳宜在等過一個紅燈後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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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宜敲了好一會門沒見有人來開門,想着要不要下去找前臺問問人是不是出去了,結果就在他打算敲最後一次的時候門打開了。靳宜皺眉道:“怎麽這麽久才來開門?”
翠花站在門後小心翼翼探出個腦袋來。
靳宜:“……”
“是你啊,”翠花看靳宜想笑又憋着的模樣有點臉紅,知道是自己敏感過頭不由也覺得好笑,于是道,“想笑就笑吧。”
“還不錯,”靳宜跟着翠花進了房間,“防範意識不錯。”他看到翠花手裏攥着一把小剪刀,忍了忍還是笑了出來。
“在做什麽?”靳宜看到翠花放在床上的手繃,手繃上貓已經繡了一半,那只翩翩然的蝴蝶還是淺灰的鉛筆畫。
“這是手帕。”翠花見靳宜拿起來看便解釋道。
靳宜自然看出這是手帕了,淺藍色棉質面料,顏色接近流行的靜谧藍,貓身上的純白與淺灰和繡地顏色相得益彰,即便繡品還沒完成,但靈秀之氣已可見一斑。
靳宜自己家是開服裝公司的,就算他不常管事但也不至于不聞不問,就在前段時間公司出的那個取名微雨燕飛,主打複古風格的子品牌就請了一位據說是研究員級的蘇繡工藝大師來當刺繡顧問,靳宜去車間看了看,所謂的蘇繡大師感覺還沒有翠花繡得好,給幾位繡工定下的針法顏色相較而言也都很随意。但靳宜對這些事幾乎不多嘴,靳勇也從不問他意見,更何況幾位設計圖案的設計師都很滿意,既然如此靳宜更不會自讨沒趣。
其實這麽多年來也是靳宜閑慣了,知道一旦把事情攬下來就會沒完沒了,還不如讓靳勇覺得他就是個只會讀書的庸才,每天去公司走走過場就行。
“繡得不錯。”
“你來有什麽事嗎?”
倆人同時開口。
靳宜将手繃放下,“奶奶讓我接你去家裏住。”
靳宜說的是陳述句,顯然沒打算問翠花意見,沒等翠花說出拒絕的話靳宜又道,“你把東西收拾一下吧,回去趕晚飯。”
翠花站着沒動,道:“可是酒店房間都訂好了,沒必要這麽麻煩,你幫我轉告錢奶奶,我在外面住得挺好的,讓她不用擔心。”
“這話你必須親自和她說。”靳宜在沙發上坐下,微擡頭看着翠花。
“那好吧。”翠花只能把手機從包裏翻出來。
“用我的吧。”靳宜幫翠花撥通電話,将自己手機遞給她。
“靳宜啊,人接到了嗎?”電話接通後錢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錢奶奶是我,翠花。”
“花花,怎麽了?”
翠花便将要靳宜轉達的話親自說了一遍。
錢老太太聞言道:“外面能比家裏住着舒服嗎,房間訂了退了不就行了,好不好花花?”
翠花沉默一陣,還是堅持道:“還是算了吧,太麻煩了,以後有機會再去錢奶奶家玩,可以嗎?”
錢老太太也就是在自家孫子面前能像個老小孩般胡攪蠻纏,到了翠花這還是很通情達理,見翠花執意要住酒店也只能妥協,只是臨挂電話讓翠花把手機還給了靳宜。
“奶奶?”靳宜皺眉道。
“你搬去酒店,在她隔壁開個房,她一個小姑娘我不放心讓她一個人住外面。”老太太在電話裏嚴肅道。
靳宜聽出老太太是認真的,只能答應:“知道了,我會守着她的,少了一根毫毛你唯我是問就是。”
靳宜挂了電話,起身一彈翠花光潔的額頭,“走吧,陪我下去開房,順便吃晚飯。”
“開房,還有誰要住酒店嗎?”
“我,”靳宜往門外走,“奶奶不放心你,讓我在隔壁開個房陪着你。”
翠花皺眉:“不用這麽麻煩,我能保護好自己……”
“用你的剪刀嗎?”靳宜停在門口處,掃一眼翠花床上那把刺繡專用的剪刀。
翠花一頓,但又道:“你不用這樣。”
靳宜笑笑:“我不用怎樣?”
“你明明不想……”翠花有點糾結地看着靳宜,“所以沒必要。”
靳宜捏捏鼻子,想這小姑娘尚算識相,于是笑道:“不用想太多,不單是為你,我住到酒店來守着你剛好可以和我爸請假,清閑兩天。”
翠花這下無話可說了,只是內心對他偷閑躲靜不務正業的行為稍稍譴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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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請你吃飯吧?”翠花還惦記着中午那一頓。
“不用,”靳宜無所謂道,“帶你去蹭飯。”
倆人坐上車離開酒店。
翠花扒着窗戶看S市繁華的夜景。
靳宜看她一眼,将車窗降下來。
“不怕我害你,就這麽跟着我走?”靳宜笑笑道。
“我信錢奶奶。”翠花頭也沒回,答道。
靳宜:“……”
靳宜帶着翠花去了易千金的酒吧。
易千金開的是清吧,雖然也是晚上開門,但沒有其他酒吧嘈雜的搖滾音樂、火辣的舞蹈和深夜寂寞空虛的男男女女,反而是安靜的鋼琴曲、顏色純淨的酒水以及工作一天難得清閑的所謂善男信女。
這是一個用來裝逼的好地方,這是鄭洲的評價。
“你說白天都端了一天了,晚上到你這來還要接着端,不嫌累嗎?可見你這能有客人應該列入世界八大奇跡成為第九大。”
“你這昧着良心說瞎話的本事也應該列為世界奇跡之一,你敢說你來我這不舒服,音樂給你聽肖邦,燈光給你最柔和的,酒水給你管夠,你想睡覺都行,只要在打烊前離開,上帝的待遇還有這麽多屁話。”
那兩個人在一旁拌嘴鬥法的時候靳宜往往一個人霸占整個沙發橫在上面閉目養神。
“現在又被你開發出一項新的服務項目,”易千金讓服務生将兩碗陽春面、水果放到桌上,“蹭飯。”
這個世界上兄弟都是用來坑的,不能充分利用兄弟帶來的便利那都不是真正的莫逆之交。靳宜将易千金的話當成空氣,只對翠花道:“吃吧,他這的面還不錯。”
上次鄭洲在易千金這過生日,幾個狐朋狗友買了個大蛋糕一口沒吃,全在搶酒吧廚師給易千金做的長壽面,最後廚師笑得前仰後合,捂着肚子去後廚又下了一大鍋面。沒想到自那次之後靳宜就盯上了,這次帶翠花來玩玩顯然只是個借口,吃面才是本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