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無

在見李玉和張如初之前，靳宜查了他們的背景，李玉是張如初的小姨媽，在河東藝術中心任宣傳部主任，S市工藝美術大師。張如初父親是S市文化廳廳黨組副書記、副廳長，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說其他，讓他的寶貝女兒在S市工藝界橫着走，欺負一些沒背景沒根基的小喽啰綽綽有餘。

但奈何他們撞上的是翠花，就算沒有靳宜幫忙，她也不可能認栽，雖然最終結局可能只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她從未經歷過這樣人所不齒的事，見過這樣寡廉鮮恥的人，就算有心對抗，只怕也是有心無力。

但她束手無策不代表靳宜無計可施，記者在翠花和李玉張如初聊完之後就沖了進去，每一個問題都直接又尖銳，逼得李玉和張如初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後倆人幾乎落荒而逃。

第二天新聞出來，內容包含了翠花和李玉、張如初的對話，也詳細描述了那倆人最後離開時候的面色，甚至還附上了兩張照片，倆人精彩的臉色和相攜離開時倉惶的背影一覽無餘。

于夢用手機刷微博，笑得難以自抑，“花花，哎呀，你看，太精彩了，簡直比看話劇還精彩，這叫什麽，這叫惡有惡報，你看底下評論，每個人都在罵他們，網友簡直神了，罵人不帶髒字。”

這篇新聞差點被壓下，最後還是鄭洲出面擺平，不然網友上哪知道這次事情的真相。要是翠花真的勢單力薄，沒人在後面當她最堅實的後盾，她也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你看這個，他們都在問你微博是哪個，還有這個，你看，河東藝術中心的官博，快被罵臭了，居然還敢删評論，就不怕網友罵得更兇嗎？”于夢興致勃勃地翻評論，看到有趣的還劃拉給翠花看。

“诶，你看這個，”于夢劃到一個網友的評論後突然停了下來，“這個人艾特的微博好像是那個土豪買家啊。”

于夢順着鏈接點進去，果然看到這個微博的第一條微博評論下很多對這次事情感到義憤填膺的網友。從大家的評論裏很容易就能看出，這正是那個歸國華僑的微博。

歸國華僑的微博名是原夢，認證是作家，代表作是《我在倫敦的舊時光》

于夢道：“這本書我看過，一個異國愛情故事，馬上就要拍成電影了，據說主演是賀州哦。”

“當作家很賺錢嗎？”翠花問，“一幅刺繡五十萬說買就買。”

于夢：“我覺得她應該不止是作家吧，現在很多作家不都是兼職嗎？”

如果只是一個寫愛情小說的作家，還迄今只寫了一部小說，就算賣過版權，買東西也不至于那麽豪氣萬丈，如果說寫作是兼職，還有其他的工作，而且收入不菲，倒是能說通了。

網友們能發現這個微博，還拜博主本人所賜。

博主在S市日報報道“李玉濫用職權，張如初頂替優秀參賽者出線”這條新聞之後不久發布了說明。

“這件事我不會置之不理，這幅繡品我極為喜歡，錢我會追回，并會聯系這幅繡品真正的主人，重新商議它的歸屬。”

到晚上，河東藝術中心官博發布了道歉微博，随後一會，河東藝術中心這次刺繡比賽的主負責人打來電話跟翠花道歉，言辭懇切，态度真誠。

“非常抱歉劉小姐，這次出現這樣的事情是我們主辦方的疏忽，有了這次的教訓我們一定會嚴加整頓，絕不姑息類似事情的發生，李玉因為濫用職權，藝術中心現已将其撤職，希望你能原諒。”

翠花素來好說話，只要你肯承認錯誤，她自然不會窮追不舍，但出了事自己龜縮在後，讓別人替她的錯誤買單，李玉這樣的人也算是活到了一種境界：“我不怪藝術中心，這件事是李玉的錯，其實可以，我更希望這個電話是她打給我的。”

那邊沉默了一下道：“她本來是藝術中心的職員，職員會出這樣的錯，藝術中心也有一定的責任。”

翠花心裏極為不舒服，但還是道：“我知道了。”

那邊挂了電話。

這個電話沒挂多久，又一個陌生號打進來：“請問是劉小姐嗎？”

“我是，你是？”

“我是原夢原女士的助理，姓尤，是這樣的，原女士發現她最近收藏的一幅繡品在作者的問題上出了點意外，她在得知真相後非常生氣，将原彙款追回，并讓我聯系這幅繡品真正的創作者，也就是劉小姐你，她希望能和你面議，以确定她還能不能繼續收藏這幅作品。劉小姐你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見上一面？”

對方說話實在太客氣，翠花一時有點不能适應，愣了一下才道：“原女士什麽時候有時間？”

“我們什麽時候都可以。”

“那明天吧，明天在……”翠花頓了一下，側頭小聲問靳宜，“S市有什麽可以談事又清淨的地方？”

“可以去咖啡館，人民廣場的Kanon咖啡館。”靳宜道。

翠花和尤助理确定了一下時間地點，對方很爽快地答應，全程通話不超過兩分鐘。

“還不開心？”靳宜見翠花挂了電話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問道。

“也不是，”翠花将手機放到桌上，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枕着靳宜的腿，輕聲道，“就是覺得太折騰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這次如果不是你和鄭哥，不會有人這樣和我道歉，換一個普通人，因為鬥不過，只能選擇忍氣吞聲，吃了虧也只能當買了個教訓。”

“你沒經歷過這樣的事，”靳宜摸摸她的頭，“所以覺得不能接受，可恃強淩弱這樣的事在社會上太常見了，仗着自己有背景有權勢，做各種損人利己的事，換個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人，絕不會大驚小怪。”

說完這段話，靳宜突然想到了秦小天，如果是秦小天經歷了這樣的事，就算她那個人再強勢，在明顯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她也會淡然地選擇吃下這個暗虧，但如果有他在，沒等到李玉的道歉她絕不會善罷甘休，還會充分利用他的人際關系，窮追不舍，而不是像翠花這樣沉默不語。

易千金的酒吧成了翠花和靳宜的根據地，晚上沒事就喜歡來坐坐，這兩天因為刺繡比賽的事翠花不太想回去，怕回去被奶奶看出什麽擔心，因此在易千金這待的時間更長。

莫琪偶爾會跟鄭洲過來，翠花和她聊起這事的時候她的反應格外淡定：“很正常，有利可圖的事，腦回路正常的人都會去做，但人品端正的人選擇的道路往往都合乎社會道德國家法律，智商在線的人有更多的方式去為自己贏取更多的利益。”

翠花現在已經習慣了莫琪的說話風格，聞言突然覺得自己再糾結下去就有點可笑了，因為不管是靳宜莫琪還是了解這件事的其他人，每個人都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件事的實質令人不齒，但類似的事發生太多就讓人麻木。有權有勢的人不當回事，而無權無勢的人在這樣的打擊下漸漸心灰意冷。翠花只是比普通人幸運了一點，但她的幸運遠不足以改變這個社會殘酷的現狀，只能任人慢慢自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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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夢其實是個家庭主婦，類似靳宜母親言莘那樣的存在，丈夫腰纏萬貫，她只需要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所以時間多，錢更多。但原夢這個人卻很好相處，沒有一些豪門貴婦瞧不起人的陋習，自然就沒有帶着傲慢與偏見的眼神。

原夢要用原價買下《山氣日夕佳》，翠花覺得不能坑人，一說，結果原夢哈哈一笑。

“你覺得不值，我卻覺得價還出低了，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難買的是情懷。”原夢大概四十出頭的年紀，保養得極好，看起來就像三十出頭。

翠花聞言不由笑道：“那好吧，既然這樣那就按你說的來，”她說完想了想又道，“我還可以買一送一，不然我再給你繡一幅屏風，這個不收你的錢。”

原夢失笑：“你實在太實誠了花花，不過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

翠花笑道：“謝謝。”

“但我還是想多說一句，你刺繡繡得這麽好，以後只怕會越來越火，買你刺繡的人出價也會越來越高，你替人覺得不值，難道以後誰出了高價都要買一送一嗎，你忙得過來嗎？”

“你也說了，我以後會越來越火，當我的名氣抵得上價值的時候，我就沒必要再買一送一了。”翠花笑道。

原夢一愣，随即笑開：“有道理。”

倆人出人意料的很聊得來，原夢對刺繡很感興趣，一直在問翠花和刺繡相關的問題。

“我現在學刺繡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啊，”翠花道，“只要你喜歡，想學，什麽時候都來得及。”

“但是要學有所成就來不及了吧，”原夢道，“其實我知道，每一個學刺繡後來成功的大師，無不都是從小就拿繡花針的。”

“你想成為刺繡大師？”翠花問道。

“以前想，但錯過學刺繡的最佳時機之後，就不再想了，現在覺得，只要能繡得有模有樣就很滿足了。”原夢笑容裏不乏遺憾。

翠花道：“其實努力努力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刺繡沒有大家想像中的那麽難。”

原夢搖搖頭，笑道：“但我現在是真不想了，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

翠花安慰道：“偶爾繡繡也挺好的，沒有那麽大的壓力，行止由心，說不定繡出來的東西更有靈氣。”

原夢道：“希望如此，不過說了這麽多，花花，我有一個想法。”

“什麽？”

“我拜你為師如何，”原夢看翠花張口想拒絕一般，又道，“不需要你花很多時間來教我，你可以偶爾有空，比如說周末，來我家指點兩句就可以了，我們還可以一起聊聊天解解悶。”

翠花有一瞬間的無語，心想我其實一點也不悶，本來平時工作就壓榨了很多時間，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又要被你霸占，靳宜會郁悶死的。

原夢因為翠花的沉默有點失落：“不是無償聘請，我會按小時計算你的薪酬，不可以嗎？”

翠花道：“我不是因為錢的問題，我答應你，但可能不能在你家待很長時間，我……我男朋友可能……因為平時工作就已經……你明白嗎？”翠花說的有點費勁。

原夢噗嗤一笑：“我明白，可以理解，熱戀中是嗎？”

翠花不好意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