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
翠花因為主辦方某個人的內部操作未能進入決賽,初賽作品卻很可笑地出現在了最後的繡展上。沒有實力的人總想着投機取巧,卻不知道有些事做了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又或者這種人根本就沒心沒肺。
繡展裏除了翠花的作品出了點意外,其他人的作品都中規中矩從衆多優秀繡娘裏殺出重圍,是名副其實的優秀作品。翠花後來讓靳宜幫忙找了主辦方讓參賽者觀看的那部紀錄片,發現網上根本就找不到,也就是說,參賽者只看過那一次就要求完美地呈現出紀錄片裏的畫面。特等獎勝在細節,它不像衆多優秀作品一樣選的是大開大阖讓人印象深刻的畫面,而是紀錄片裏一個極不起眼的細節,繡娘繡的是宮牆角落的那一叢蔥茸的劍蘭,姿色妖嬈的花瓣即便沒有顏色的渲染也依舊有十分的神韻,呼之欲出,而高高矗立的院牆又多了幾分時事變遷院帏深深的蒼涼。
銘牌上解釋道,評委後來回放紀錄片,發現這幅刺繡與紀錄片裏的那一閃而逝的畫面相差無幾,可見繡娘的用心之細,記憶力之強大。
當然,除了這些只能算作附加分的優勢,就是繡娘本身高超的針繡技巧,出神入化的針法,光潔度上佳的繡面,苦心孤詣的角度,這些都成功打入評委內心,讓它成為當之無愧的特等獎。
人家費心費力繡出的優秀作品無可诟病,評委的評選也很公正,內行人都看得出幾個獎次之間确有差距,不是欺負外行人多就信口開河。但初賽作品的張冠李戴,實在就像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讓人心喜不能。
而這件事還不止于此,在翠花這邊還沒找上那個李老師和張如初的時候,網上有一個和翠花作品有關的新聞曝了出來。
于夢第一次來易千金的酒吧,但卻完全沒心思打量玩樂,翠花參賽卻因為她的疏忽落選,就算責任不全在她,她也愧疚不已。因此凡是與繡展、《山氣日夕佳》、張如初相關的內容她都相當敏感。
這次的新聞是S市日報在自己的新聞網上發出來的,随後又轉發到微博,引得好幾千的轉發評論。新聞大致內容是刺繡比賽張如初初賽作品《山氣日夕佳》成為展中黑馬,國慶繡展首單交易驚爆六位數。
蘇繡收藏品六位數的賣價并不算高,但依舊要看是哪個層次,十萬出頭同樣是六位數,但如果超過五十萬就略顯誇張了,更何況翠花這幅繡品連屏風都算不上,只是60×40的挂畫,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張如初還是翠花,兩個人都不過是無名小卒,繡得再好,繡品也不可能賣到五十萬以上。
但事實是,新聞裏那個歸國華僑就是揮金如土的高價收藏了《山氣日夕佳》。理由是看到這幅刺繡想到了自己的少女時代。
“五十萬啊,”于夢嘔得都快吐血了,“這個張如初太不要臉了,她要是沒頂你的名字,這五十萬是你的啊!”
翠花坐在那支額看着她義憤填膺,咬牙切齒得仿佛要讓冒名頂替者血濺三尺。
“你怎麽這麽淡定?”于夢得不到回應終于回過神來。
“靳宜已經讓助理去聯系S市日報的記者了,我現在再激動也沒用啊,還不如踏踏實實把事情解決了。”
“有道理,但想想還是很不甘心啊!”于夢大口喝果汁,努力壓下內心的洪荒之力。
翠花笑了下,剛要開口,卻被手機鈴聲打斷。
是一個陌生號,翠花疑惑地接通。
“是劉小姐嗎?”
電話那邊是一道中年婦女的聲音,隐隐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聽到過。
“你是?”
“哦,我是李玉,你當初來藝術中心交稿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
對方自報家門後翠花反應過來,道:“李老師,你有什麽事嗎?”
于夢聽到李老師這個稱呼時敏感地看過來。
翠花拉着于夢往二樓走,聽到電話那邊道:“不知道劉小姐有沒有看過這次的國慶繡展?”
“看過。”翠花聲音微冷,言簡意赅道。
李玉沉默了一下,道:“你看過了,想必也知道,這次的初賽,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小小的意外?”因為有酒吧音樂幹擾,于夢湊到翠花的耳邊聽電話,聽到這一句,瞬間怒火中燒,将手機搶過來道,“你們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出現這種人品嚴重有問題的事,你跟我們說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你家小孩出生的時候被人故意抱錯,完了是不是也跟你解釋說這是一個小小的意外?”
“這件事确實是我的錯,但還請你能冷靜一點,”李玉道,“這次打電話來也是希望我們能見一面,商議一下這件事情的解決辦法。”
“什麽解決辦法,你們又要出什麽幺蛾子,是當我們沒背景好欺負嗎?”
倆人上了樓,周圍安靜下來,翠花開了外放,那邊沉穩不帶半點愧疚心虛的聲音傳來。
“這倒不是,我是一名藝術工作者,有自己的原則與底線,不然這件事情發生後我也不會特意聯系劉小姐了。”
“狗屁的原則與底線,有原則有底線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劉小姐,”李玉直接忽略暴躁的于夢,道,“這樣吧,明天中午S市新悅廣場的天香茶館,我和張如初在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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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宜在知道這個電話後表示一定要去,而且剛好可以将計就計。
“她要做什麽?”翠花不解地問靳宜。
靳宜笑道:“要和你私了,你那幅作品賣了那麽多錢,是個人都不會善罷甘休,她為了不讓真相曝出去,很有可能會提出和你私了。”
“怎麽私了?”
靳宜摸摸下巴:“給你錢?”
靳宜猜得完全沒錯,李玉和張如初來找她的确是為了私下把事情解決。
“我們平分這筆錢,”李玉依舊和第一次見面一樣,一臉淡漠,說着不要臉的話居然還顯得有點倨傲,“希望劉小姐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此刻只有翠花一個人坐在李玉和張如初對面,顯得勢單力薄又好欺負。
“憑什麽,這本來是我的作品,這錢本來是我一個人的。”翠花性子柔軟,說這話時難得多了幾分強硬。
“我知道,”李玉道,“但當時你遲到了,如果沒有我等你,你這幅作品連初賽都別想進,更別說在繡展上被人看中賣出高價了,所以劉小姐,我給你一半的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翠花沉默一瞬,道:“這是兩回事,我遲到是我的錯,你能等我我的确要感謝你,但不能因為我遲到你就可以任意處置我的作品,把別人的名字安到我的作品上,你這樣的行為比抄襲更無恥,已經是偷竊了。”
翠花看向一直沉默的張如初,“而你居然還默認這樣的偷竊,又或者還是根本就是你慫恿的,偷別人的東西說是自己的東西,李老師濫用職權。你們蠅營狗茍蛇鼠一窩,居然還好意思厚着臉皮來跟我說我給你一半的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現在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和你們這樣的鼠輩說話也是仁至義盡了。”
“你,”李玉被一個後生訓得狗血淋頭,她拿翠花下手,看中的是翠花沒什麽背景來得也很不巧,但沒想到居然還是個口齒伶俐的貨色,“所以你這意思是一定要把真相說出來了?”
翠花點點頭。
李玉冷笑一聲:“我勸你考慮清楚,你說出真相也可以,但圖這一時的痛快,可能犧牲的就是你以後的前途,小姑娘,目光不要這麽短淺。而且,你就算說出真相,主辦方這邊不承認誰又會信你。”
“李老師肯定忘了,一幅繡品出成品之前要做的準備工作,原畫、繡稿、勾繃,甚至是中途半截而廢的失敗品,這些都可以作為我的證據,來證明《山氣日夕佳》是我的作品,而不是張如初的作品,”翠花淡然道,“我相信,大部分長眼的人都會選擇相信我,而不是只有空口白話的主辦方。”
“就算這樣,”李玉笑了一下,“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又何苦去糾結作品的歸屬問題,到最後鬧得兩敗俱傷,各自都不讨好。你有實力,今天雖然吃了虧,但不代表明天你依舊被埋沒,如果你願意這件事情按我們說的解決,我願意幫你引薦幾個蘇繡大師,讓你的作品走到人前,相信絕對不會比你參加這次比賽吃虧。”
翠花聞言心裏嘆了一口氣,就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對對面仿佛勝券在握般的倆人道:“你們還是準備公開道歉吧。”
話音一落,對面一直皺着眉頭顯得極不耐煩的張如初終于開了口:“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相。”
張如初看起來年紀不大,最多也就十七八歲,年紀雖小,脾氣卻十分暴躁。看起來嬌生慣養,顯然從小被寵到大,已經被慣得無法無天了。
翠花看她一眼道:“我是你這麽大的時候從不想着投機取巧,每天在家認認真真踏踏實實的刺繡,我也有親人也有愛我的人,但從沒人寵我寵到連做有違道德的事都縱容的地步,這樣的寵溺不是對你好,而是在害你。”
“要你多管閑事了嗎,現在在講你到底要不要接受錢私了。”
“我不接受。”翠花站起來。
“劉小姐……”李玉一句話還沒說完,包廂門突然被打開,幾個拿着話筒扛着攝像機的記者蜂擁而入。
“李老師,聽說你為了自己的外甥女将刺繡大賽的優秀繡娘拒之門外是真的嗎?”
“李老師,聽說你濫用職權讓你外甥女冒名頂替優秀參賽者是不是真的,可以回答一下嗎?”
“李老師,對于《山氣日夕佳》不是張如初的作品你有何解釋?這件事是不是你在其中推動的,目的是什麽,可以簡單說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