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奉茶

對視了良久之後,鐘溯牽起冉凝的手走到桌邊,倒了兩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遞給冉凝,冉凝接過杯子。

鐘溯說道:“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冉凝微微一笑,說:“願,夫妻同心,舉案齊眉。”

鐘溯點了點頭,與冉凝喝了合卺酒。

放下杯子,鐘溯問:“餓了嗎?”他今天一直在外面招待賓客,實在空不出時間來顧冉凝。

“還好。”冉凝中間吃過兩塊點心,因為怕吃太飽犯困,所以只是簡單用了一點,不餓也就罷了。

“再陪我用一點。”鐘溯今天喝了不少酒,但沒吃多少東西。

碧竹很有眼色地收好杯子,讓門口的丫鬟端吃食來。

“讓丫鬟端醒酒湯來吧。”冉凝說。鐘溯并無醉态,但喝了那麽多酒,肯定會難受,冉凝覺得早些喝了也能舒服一些。

“無防。”鐘溯握着冉凝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溫度,輕捏着特地染成了紅色的指甲,“今天這些與在軍中喝的相比,并不算多。醉酒誤事,我有分寸。”

冉凝也沒再多勸,她相信鐘溯心中有數。

很快,吃食被送了上來。碧竹擺完後就退出去了,屋中又只剩下冉凝和鐘溯。丫鬟端來的吃食比較清淡,天色已經不早了,吃清淡些對腸胃有好處。

冉凝安靜地吃着面前的紅棗蓮子粥,鐘溯不時地幫她夾些小菜,冉凝的袖口因用飯的動作微微上撩了一點,腕上的镯子露了出來。鐘溯看到,微微露出笑意。握住冉凝的手腕,摩挲着镯子,問道:“可還喜歡。”

“喜歡。”冉凝點點頭。

“等我得到好玉,再幫給你做一對兒。”鐘溯覺得冉凝皮膚白,帶玉白特別好看。

“有這一對足夠了,這些東西不在于多,心意更要緊。”冉凝笑道,其實她素日也不太戴這些。

“嗯。”鐘溯拿過冉凝的湯匙,舀起一勺粥吹涼,送到冉凝嘴邊。

冉凝很不好意思地躲了一下,說:“我自己可以吃。”

“心意,不能拒絕。”鐘溯十分認真地說。

冉凝失笑,紅着臉把粥吃了。

鐘溯好像喂上了瘾,也不肯把湯匙還給冉凝,就這麽一勺一勺地喂冉凝吃飯,直到一碗吃完。

冉凝吃飽後,鐘溯随便吃了些,便讓丫鬟将碗筷收了,自己帶着冉凝去了暖閣。

暖閣裏,冉凝的那臺古筝被安置在一邊,旁邊還放着一個小架子,上面是各種琴譜。冉凝走到琴邊,才發現琴頭已經被刻上了詩句,與鐘溯送她的那枚玉墜上刻的是一樣的,只不過琴上的字看上去更像是鐘溯的字跡。

“你刻的?”冉凝仔細看了看字跡和雕刻的痕跡,問道。

“嗯,看得出來?”鐘溯問。

“嗯,字的确是你的,雕刻的手法并不娴熟,有深有淺的,應該是新手。”冉凝說着自己的分析。

鐘溯點點頭,從後面抱住冉凝,現在冉凝已經是他的人了,他也不必再恪守禮節,“找了個老師傅邊學邊刻,大概并不怎麽好看。”

“心意最重要,我領了。”冉凝笑道。鐘溯能想到親自幫她在古筝上刻字已經很難得了,鐘溯的字是漂亮的,只是刻工不到家而已,不過若不仔細去考究,也不會覺得有瑕疵。

“好。”鐘溯勒緊懷中的冉凝,嘴唇輕貼上了冉凝的耳朵,讓冉凝一顫,僵了身子。

鐘溯打橫抱起冉凝,走到床邊,将她放到床上,脫掉她的鞋子,解開她的喜服。冉凝的臉更紅了,但并沒有動。只剩下裏衣後,鐘溯也脫了自己的喜服和鞋子,抱着冉凝躺到了床上,順手拉過一邊的喜被蓋住了兩個人。

“睡吧。”鐘溯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冉凝愣了一下,新婚第一夜,兩個人就這麽睡了?那明早怎麽向長輩交代?

新婚第一夜的規矩萬平伯府上的老嬷嬷來跟她說過,她雖然害羞,但多少也了解一些,鐘溯這樣蓋上被子只睡覺,不禁讓冉凝懷疑她是不是哪做錯了,惹得鐘溯不喜。可看鐘溯的表現,似乎又不是這樣。

冉凝是真糊塗了,可她一個女孩子家,也不能問什麽。

鐘溯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重複了一遍“睡吧”,就單手捂住了冉凝的眼睛。

後背貼着鐘溯的身體,可以感受到鐘溯的體溫,還有他身上的那種特別的香味,一切都在告訴冉凝可以安心,但冉凝卻總覺得無法安心。

忙了一天,冉凝也累了,鐘溯的舉動她還沒想明白,就不知不覺得地沉入了夢中,所有的不解暫時被放到一邊,只待醒來再說。

次日一早,冉凝早早地就醒了。今天她要給長輩們敬茶,是不能遲到的。鐘溯依舊将她抱在懷中,只是從後面變成了正面,身體的貼近讓冉凝感受到鐘溯身體的溫熱的同時,也驚覺鐘溯似乎并沒有像嬷嬷所說的那種男子早上會有的反應。

這種事雖然羞于啓齒,但冉凝卻不得不想這是不是就是鐘溯并不碰她的原因?鐘溯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隐?

冉凝的疑惑再大,也不敢去問,先不說她是女子,如果真如她所料,那鐘溯自己應該是最介懷的,她不可能在鐘溯的傷口上撒鹽。

“醒了?”鐘溯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帶着一絲比平日濃重的慵懶,特別好聽。

“嗯。”冉凝點點頭,趕緊把自己的猜測抛到腦後,說道:“今日要給長輩敬茶,不能遲到。”

“好。”鐘溯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便起床晃動了床頭的搖鈴。

等在門外的丫鬟們聽到鈴聲,端着洗漱用品走進房間,有伺候兩人洗漱的,有鋪床疊被的,也有為他們更衣的……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冉凝坐到妝臺前讓碧竹幫她盤頭,她自己則開始上妝,去見長輩,這些妝容上的禮數是不能錯的。

上妝期間,冉凝悄悄注意了一下鋪床的丫鬟,那是鎮北侯府的人,并不是她帶來的。那丫鬟似乎并沒有驚訝于床上白巾的幹淨,淡定地将白巾折好放于托盤中,由另一個丫鬟端了出去。

按規矩,初夜的白巾是要拿給長輩看的,一來證明新媳婦的貞潔,二來也是讓長輩們放心,表示他們夫妻和睦。可現在這塊白巾拿過去,冉凝真不知道長輩們會怎麽想。

碧竹也注意到了那塊幹淨的白巾,驚愣之下,差點把梳子掉地上。冉凝從鏡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少安毋躁,自己則表現地很平靜,仔細地上着妝。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覺得鐘溯并不會害他,大約是真的有什麽隐情吧。

簡單地用過早飯,冉凝跟着鐘溯一起來到正廳敬茶,長輩子們已經在等了,冉凝也不敢動作太慢。

軟墊首先放到了鎮北侯面前,冉凝規規矩矩地跪下,接過茶盞雙手奉上,說道:“祖父,請用茶。”

“好。”鎮北侯撚了撚胡須,打量了冉凝一番,接過茶盞,呷了口茶,然後給了冉凝一個大紅包,說道:“聽說你是在老萬平伯膝下長大的,我與你祖父雖接觸不多,卻也敬重他的人品膽識,相信他教出來的定不會差。望日後你與溯兒夫妻和睦,琴瑟合鳴。”

“是,謹遵祖父教誨。”冉凝應道。

鎮北侯身子硬朗,人也精神。這讓冉凝不禁想到自己的祖父,她祖父也是這樣,雖上了年紀,但精氣神兒并不輸給年輕人。

“起來吧。”鎮北侯一個武将,同樣不是那麽在意這些細節上的規矩,待冉凝起身後,又問道:“你應該是識字的吧?”

“是,識得。”冉凝點點頭。

“那就好,以後幫你母親分擔一下管家之事,她身子不爽利,要多休息。”鎮北侯說道。

一進門就分管家之權,而且還不是婆婆主動給的,這對新媳婦來說并不是好事。聽鎮北侯的語氣,應該是真的想讓她幫忙分擔,但她卻并不敢應。

“孫媳才剛入府,很多東西還不懂,唯恐給府上添亂,着實不敢應承。不過若母親有需要,孫媳也定會協助母親。”冉凝謙卑有度地說道。

“這些東西都是從不會到會,你還年輕,有很多時間學。以後這鎮北侯府可是溯兒的,他有個會管家的媳婦,我才能放心。”鎮北侯看上去真的對鐘溯非常喜愛,以至于都沒說鎮北侯府是鐘将軍的,意思似乎是要直接傳給鐘溯了。

“是。”冉凝應道。不管怎麽說,管家這事她的态度已經擺給婆婆看了,至于後面的事還要慢慢相處看看。

鎮北侯這邊奉完茶,丫鬟又将軟墊放到了鐘将軍和夫人譚氏身前。冉凝先給鐘将軍奉了茶,婚前初見時,這位威騎大将軍就對冉凝頗為滿意,也沒多說什麽,直接給了紅包。

冉凝道謝起身後,又去給譚氏奉茶。

譚氏表情很嚴肅,一副嚴母的作派,之前冉凝聽聞她的這位婆婆身體不好,所以才未參與婚事的流程。譚氏并不美豔,但氣質很好,穿着不算華麗,卻很講究,無論作為威騎大将軍的夫人,還是鎮北侯的兒媳,出門見人都是頗給府中長臉面的事。

但冉凝卻覺得這位婆婆看她的眼神不善,不知是因為鎮北侯的話對她不滿,還是本身就不喜歡她。

“母親,請用茶。”冉凝雙手奉茶。

譚氏看了她片刻,才伸手接過茶盞,說道:“我近些日子身子不爽,今天算是第一回正式見你。望你日後能恪守女德女訓,照顧好溯兒,謹遵府上規矩,勿要惹出什麽閑言碎語來。”

一般來說奉茶時,長輩們都會說些祝福新人的話。但譚氏的态度和話語倒更像是訓誡,而非祝福。

不過長輩的話,無論冉凝願不願聽,都要應着,“是,兒媳定恪守德行和規矩,請母親放心。”

譚氏也沒再說什麽,讓身邊的丫鬟把見面禮給了冉凝。

冉凝道謝後,又簡單地向鐘溯的庶兄、庶嫂問了好,算是全了禮數。

譚氏的話其實已經讓冉凝的心涼了一塊,但在家時被俞氏搓磨久了,譚氏的這些話冉凝倒不至于耿耿于懷,但日後還是要注意一些。

譚氏的作法也沒有人指責于她,畢竟她是冉凝的長輩,無論說什麽,冉凝都只有聽着的份。

鎮北侯看了看站在一起十分般配的孫子孫媳,笑道:“行了,你們昨兒個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房休息吧。溯兒這幾日不必上朝,正好多陪陪凝兒。”

“是。”鐘溯應道。

這時,庶嫂李氏站起身,向各位長輩們行了禮,說道:“弟妹初來府中,很多地方怕是不熟悉。母親身體不适,正好媳婦無事,就自告奮勇陪着弟妹在府上走走,也好讓弟妹盡快熟悉。”

冉凝轉頭看了鐘溯一眼,鐘溯對她點點頭。

冉凝便笑着對李氏道:“那就有勞嫂子了。”

“那大孫媳婦先帶凝兒到府上各處看看,溯兒跟我到書房。”鎮北侯說道。

只聽鎮北侯對每個人不同的稱呼,冉凝就可以看出誰更得這位老侯爺的心。

随後,一府人各自離開,冉凝也跟着李氏走出正廳。她不知道李氏這樣熱情是出于好意還是另有所圖,反正她只要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安全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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