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明己

最終血絕情仇泯，劍鋒在執的彼此共識于心，唯有一人能踏出篁翠東風。

慕峥嵘恨聲道：“你說過，成就你的不只是劍；成就我的，當然也不只是掌。”

只見慕峥嵘劍運潇湘、揮灑秋水，再現湘神篇。

“神迎三光，祭娥皇。”

倦收天沉着應對：“六陽焚夜。”

名劍于身後分出二影，倦收天只手聚力引陽訣，劍指向天爆金芒。

蒼：“恩？”

原無鄉往蒼的位置一看，卻見石桌之上，杯中酒水彈如天女散花。

她輕聲道：“是慕潇韓的劍法。”

慕峥嵘長劍再運一式：“沒錯，今夜我們兄弟同心吞噬曙光。倦收天，舍弟在九泉等你太久了，君似踬神蕩雲中！”

劍行逼命式，重寫竊神篇。慕峥嵘招行極端，倦收天再運陽決。兩人劍鋒過身，東君面上多出了一道傷口，倦收天斷了一縷發絲。瞬間的對持過後，東君劍襲倦收天後心，倦收天反手一背，天鞘晨曦劍身已擋利芒。

慕峥嵘絲毫不在意暫時的失利：“等你死後，我會讓原無鄉随後陪你，我、絕不會失敗。”

原無鄉看了他一眼，而後微微搖頭，習慣性的擡手攏了攏外衣，轉過眼去仔細看倦收天，沒有再看他一眼。

慕峥嵘的劍路、掌勢、步伐、神态，無一不狂，無一不殺。氣勢很好，看上去也是占了上風，然而——

敗象已定，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戰塵紛紛未艾，劍鳴休休未絕。

慕峥嵘仿佛是要故意的激怒倦收天：“讓人憤怒，我出賣正道、殺害戰友、滅拳域上下，但你卻沒有能力制裁我。甚至，我差點取了你的摯友原無鄉的性命！”

倦收天沉默不語，但是手下劍招卻是招招狠絕，越發淩厲。而與之相對的，是慕峥嵘越發狂亂的招式和神态。

發狂的人，發狂的語，盡做招上殺招。

慕峥嵘冷喝一聲，棄劍就掌：“兌猿抱靈石。”

倦收天一時不防慕峥嵘招式變化，後退一步：“呃！”

“倦收天！”

一聲狂喝，再也難抑走火入魔，狂性完全淩駕理智的慕峥嵘劍掌皆融異拳譜攻勢，武學乍現頂峰氣态。

然而這一擊卻不是向着倦收天而去，而是——

“原無鄉！”倦收天名劍揮灑，劍指、劍鋒、劍訣同運，八陽之招為懲沉淪道心而現。

原無鄉凜然不懼，掌中銀劍幻化出迷離的光影，凜冽劍意四散而出。

“八陽焚岳。”

“靜影沉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待到塵埃落定之後，蒼卻見雙秀竟然一前一後站在了慕峥嵘的面前，金色雙色長劍刺入血肉，然而卻并未刺出。

劍鋒相抵，原無鄉率先抽出銀劍，倦收天随後撤劍。

兩把絕世名鋒同時抽出，鋒刃皆是染血。

血流如注，慕峥嵘卻是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的狂笑，分不清是恨是悲，曾為一派宗師卻堕算計迷惘，到頭來，一場夢、一場空。

生命的逝去僅在片刻之間，原無鄉輕輕一嘆，擡眸的時候卻見倦收天身形稍晃。

原無鄉下意識的上前扶住那人：“倦收天。”

“我沒事。慕峥嵘既亡，也告慰被他所害衆人的在天之靈。”倦收天這樣回答道，他看着原無鄉，仿佛是想要說什麽，但是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頗有幾分欲言又止的意味。

蒼默默地捂了捂自己的眼睛，道：“人死恨消，就讓蒼為東君收埋吧。”

原無鄉溫笑以對，道：“勞煩弦首了。”她扶着倦收天，輕聲道：“倦收天，我想聽你的劍譜評論，順便陪我舒心。”

不等倦收天回答，原無鄉直接把人拉走了：“走吧走吧，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說嗎？”

“我的确有事情要問你，原無鄉。”走到一個小樹林裏，倦收天停下了腳步看着身邊的好友，認真的說道。

原無鄉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輕快的說道：“說啊，北大芳秀想要知道什麽，小當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的功體恢複了？”倦收天開門見山，一口氣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的身體好了嗎為什麽更冷了？最近有沒有被凍着？你是自己離開論劍海的嗎？是誰對你下了手？東君對你做了什麽為什麽會說他險些殺了你？”

“好友啊……”原無鄉扶額，神色帶了幾分無奈的說道，“你一次性問這麽多的問題，我該怎麽回答你呢？”

“那就一個個的慢慢回答，吾有耐心！”倦收天拂塵一甩，這樣說道。

“好啦，北大芳秀開口，小當家自然只有全部招供的份了！”原無鄉笑道，然後攏了攏散下的長發，“北大芳秀想要先聽哪個問題的答案？”

“自然是第一個！”倦收天不假思索的答道。

原無鄉也回答的爽快：“嗯，沒錯，吾的功體的确是恢複了。”

“可是好友，為什麽你的身體還是這麽冷冰冰的？”倦收天問道，他忍了忍，終于還是沒有一口氣問出來為什麽你現在還是女孩子的樣子這種問題。

原無鄉依舊是笑着的：“這個問題吾可不能回答你啊好友，因為吾也不知道啊。”

她的臉上是笑吟吟的表情，但是被長長的水袖掩蓋住的手指卻是緊緊地握成了拳狀。

如果倦收天看到原無鄉的這個小動作的話自然就會知道原無鄉并沒有說實話，只可惜他總不能掀開原無鄉的衣袖去看她的手。

于是這麽問題的答案注定只有原無鄉一個人知道。

她的身體之所以這麽冰冷，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半點活人的溫度，只不過是因為她早已死去。

慕峥嵘讓她吞下的自然是致命的毒，但是那有什麽用呢？

一個死人，自然是不可能再死一次的。

原無鄉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的，她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死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作為一個大概已經死了很多年的人會變成一個孩子并且被道真收入門下并且如同正常孩童一般成長，但是對于自己身上如今的異狀為什麽會出現原無鄉還是知道的。

所謂的生死之別，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生氣和死氣的多少的差別罷了。活人身上的生氣壓過了死氣，于是活着，死人身上的死氣壓過了生氣，所以死了。就這麽簡單。

從前原無鄉雖然是個死人，但是一來自己不知道這回事二來身上的生氣也遠遠的多于死氣，和活人也沒什麽區別。而最近身體變冷沒有半點溫度，也是因為她體內生死之氣的變化。

當初原無鄉被森獄之人偷襲重傷死氣大漲，雖然沒有壓過體內的生氣，但卻是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生死之氣相互制約而又相等，這種情況換句話來說就是活死人。然而原無鄉那個時候還不想死，于是她拿了自己的功體來維持生氣。然而她身上畢竟死氣太重，作為強行活下來——手段還這麽簡單粗糙（這才是重點）的代價，便是身體的日益衰弱。至于身上的溫度，死人的身體自然是冷的。

這才是原無鄉功體被封手足冰冷怎麽都捂不暖身嬌體弱的真相，但是原無鄉絕不會讓倦收天知道這件事情。

她已經死了，這沒什麽，至少她現在還可以控制身體的情況陪着她的好友。但是她絕不會讓倦收天知道自己身體的問題。

她的好友從來就是如陽光一樣美好的，不需要為了一個死人擔心。

哪怕那個人是她自己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