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茶餐廳坐了三個小時,玩了整整三個小時手機,服務生看了她好幾眼,馮星辰終于別扭地招來不遠處的人,點了一杯花茶,擡眼的一瞬,好巧不巧看到了推門而入的丁胥彥,還有他後面的女人。

丁胥彥顯然也看到了她,握着把手的手一僵。

他身後的女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來,體貼地問他要不要換一家。

江娉說話的聲音很輕,聲波卻依然傳進耳裏,馮星辰冷笑了一聲,把頭低下來,裝沒看見。

丁胥彥卻堅持進來了,并且停在了她身邊,又偏頭對江娉說:“你不是說去洗手間嗎?”

早知道會在這裏撞見馮星辰,江娉就不會說想上廁所了。

不遠處就是百貨商場,比進茶樓點水喝,順便解決問題要劃算得多,她幾乎要懷疑他是看見馮星辰才選在這裏的,可她不能明說。

她松了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擡頭看了馮星辰一眼,轉身找服務生問路了。

丁胥彥消瘦不少,下颌棱角分明,下巴上結了胡茬,滄桑了不少。

馮星辰看着他在面前坐下,剛想攔住他,卻又心軟了,垂眼不說話。

丁胥彥盯着她看了許久,突然說:“如果回到以前,我是想給你一個未來的。”

馮星辰聽着他和徐明占如出一轍的說話方式隐隐難過,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看了眼江娉離開的方向,“你有女朋友了為什麽不對人家好點?你現在說這種話不覺得對不起她嗎?”

我以為我的離開會讓你吸取教訓,懂得關心,再不會重蹈覆轍,沒想到我的決定一點沒錯,你還是這個德行。

丁胥彥眼裏無光,輕描淡寫地下結論:“我媽給我挑的人沒那麽值得愛。”

沒哪樣值得愛?你媽給你挑的就不是人了?

馮星辰都快克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但和徐振深呆了一段時間,多少淡定了一點,此刻心平氣和地替那個趾高氣昂的陌生女孩鳴不平,“丁胥彥,你不該在比較中判斷她好不好,至少她對你的愛是真的。如果你忘了我,她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姑娘,為什麽你總是拿你的那套标準看待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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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對我的感情真的是愛而不是不甘,就不該讓她懷恨在心,把怨念轉嫁到我身上。

如果你愛她,她就不會被嫉妒蒙了眼,總有一天可以在你面前做真實的自己。

你真是個混蛋。

馮星辰看他的眼神裏再沒有了往日的驕傲和崇拜,剩下的只有無盡的鄙夷蔑視。

丁胥彥沉默了一陣,屈尊降貴地對她服了軟,恍惚的,低低地問:“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等到了揚眉吐氣的這一天,馮星辰卻并不高興,她攥緊了拳,難過地羅列出足以讓他死心的理由,“你媽媽不喜歡我是真的,我沒有心動的感覺了是真的,愛你變成了一件很累的事,我不愛你了。”

丁胥彥還想說什麽,江娉走了過來,她不想讓丁胥彥和她多說一句話,一會就夠她多想了,拉着丁胥彥要走。

他的确跟着她走了,卻到前臺替馮星辰買了單。

江娉咬着唇不甘心,第一次鼓起勇氣冷聲質問他,“為什麽要給她付賬,就那麽惦記她嗎?”

丁胥彥只用四個字就堵了她的嘴,“情債錢還。”

江娉當馮星辰說了什麽惹得他不高興了,忍不住彎了嘴角,挑釁地像遠處的馮星辰看了一眼。

丁胥彥扭過臉,沒說話。

***

兩人前腳離開徐振深就進來了,看着她攪着花茶滿臉沮喪的樣子,還以為她還在為鐘楚儀的事煩心,走近了卻聽她哀怨地說:“剛才有個帥哥找我搭讪,被他女朋友看見了,把他拉走了。”

徐振深看了眼剛走出門的男女:“他說什麽了?”

馮星辰故意哼哼:“說請我吃大餐。”

徐振深配合地問:“你怎麽說的?”

“我跟他指了指馬路對面的你,說我男朋友會請我,”她狡黠的目光閃爍,調皮地挑了挑眉,“對吧?”

她一語雙關,讓他同時掉進了兩個陷阱。

可結賬的時候她就不高興了,聽說被人買了單她蹙了蹙眉。

徐振深在旁邊沒什麽感情地奚落:“男朋友會請你?”

分明是取笑她的語氣,馮星辰咬咬唇,在心裏問候了丁胥彥祖宗十八代。

下一瞬她想到什麽,沖身側的人笑笑,用蔥白的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吐氣如蘭,語調嬌媚地說:“吃大餐啊。”

***

水産市場。

帝王蟹,面包蟹,青膏蟹,梭子蟹,珍寶蟹……

馮星辰撸起袖子嫌棄地丢開了吐着泡沫的一只大螃蟹,拎起網兜裏最大的一只,往嫌髒躲得遠遠的徐振深面前湊,看着商場上無所畏懼的男人往後躲,笑得惡劣。

選好螃蟹她彈彈手上水,大咧咧的對老板說:“就這幾只了!”

徐振深看着她駕輕就熟的樣子問:“你經常來這?”

馮星辰打了個噴嚏,義憤填膺地說:“酒店裏賣的龍蝦、鮑魚都是從這裏進的,比市價便宜了足足五倍,超市裏那些螃蟹罐頭裏的螃蟹都沒有蟹黃,裏面都是空的,坑人!”

老板笑笑,拿兩個厚實的塑料袋兜好遞給她,付錢的時候她摸摸兜,發現沒帶現金。

平時刷卡刷慣了,可這沒有POS機,只好轉頭找徐振深求助。

徐振深從西裝內側的兜裏拿出錢包,也不問她要多少,直接遞給她,馮星辰笑嘻嘻地接手,問了老板價格,抽毛爺爺抽得開心。

他看她行動不便,就把整袋螃蟹拎了過來,等她還錢包也沒把袋子還回去,随口吓唬她,“買這麽多吃不完,小心晚上爬你床。”

馮星辰語氣輕松,像早就安排好了一樣,興高采烈地說:“所以有你啊,今天跟我回家。”

徐振深腳步一頓:“跟你回家?”

馮星辰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擡頭和他目光相對,滿臉迷惑:“不然去你家?”

直到他把車開到樓下,都沒想明白為什麽非得和她一起吃這餐。

***

進門後她讓他在玄關等了一會,跑進客廳,從塑料袋裏掏出一雙男式拖鞋,半蹲着用小拇指勾起茶幾上精美的紙袋,空出另一只手,從抽屜裏拿了一把剪刀,騰出雙手剪掉兩鞋間的塑料線。

他彎腰穿好鞋,拎着螃蟹往廚房走。

像他的男人。

馮星辰巴巴跟上去,慢慢的,笑了。

他怕她被螃蟹夾到手,親自處理,脫了外套搭在餐廳的椅子上,卷起襯衣袖子幹活。

廚房裏,馮星辰打開夠她一個存東西的小冰箱,冰箱燈亮起來。

冷藏室裏裝着幾天前的食材,她拿到鼻尖聞了聞,确認沒變質才放在砧板上,側面挂着幾盒牛奶,她取了兩盒出來,想了想又拿了一袋臺灣香腸。

浴室裏有刷子,徐振深正清洗到第五只螃蟹,就聽到她的驚呼,起身跑到廚房,就見她對着燙傷的手呼氣。

鍋裏油還在飛濺,一陣比一陣猛烈,他蹙眉問:“你這炸的什麽?”

馮星辰看見他覺得手上更疼了,眼淚汪汪地說:“天這麽冷,我就想把香腸熱一下,誰知道包香腸的皮跟水做的一樣,放進去就炸鍋了。”

徐振深先眼明手快關了火,上前查看她的傷口,還好燙傷的面積不大,就是油沾到的地方鼓起了泡,嚴重一點的像摳了塊肉下來。

馮星辰望着鍋裏見油就變得黑乎乎的香腸說不出話。

偷雞不成蝕把米。

徐振深臉色不善地問她,“急救箱在哪?”

馮星辰不敢招惹他,努努嘴,“上邊櫃子裏。”

他輕而易舉就夠到了急救箱的提手,取下來給她處理傷口。

大面積燙傷還能用水沖,像她這樣星星點點的直接就傷到了,直接當剜了肉處理,噴霧噴到她手上,疼得她直哆嗦,龇牙咧嘴地求他輕點。

徐振深聽着她哼哼,不知道該停還是繼續,低頭給她吹,噴劑鑽進鼻孔裏,嗆得他咳了兩聲,輕輕把創可貼按上去:“在這坐着,我做好了喊你。”

原來是嫌她添亂了。

馮星辰哼哼着看着他擺弄完,還在申辯,“平時都是我自己做,沒出過事,老天爺一定是知道你要來,才把工作都分給你了。”

徐振深懶得理她,利落地把幾只螃蟹刷完,丢進鍋裏清蒸,然後舉刀開始切她卷好的壽司。

藥是他上的,她捏完壽司兩手都是幹淨的,跑進廚房搗亂,他切一個,她就塞一個到嘴裏,把嘴填得滿滿的,在她吃到第四片的時候,他打落了她的魔爪。

馮星辰灰溜溜地拿盤子裝盤,青花勾勒的盤子裏,裝着雪白的壽司,賣相很好,他刀工也很好,她在日本第一次做的時候全切散了。

她好奇地問他,“你在美國那邊每天都些幹什麽呢?”

徐振深邊切邊跟她說話,落字沉穩有力,“分析數據,做報表,看案例。”

馮星辰來了興趣,手舞足蹈的,“我對美國的證券交易所充滿向往,印象裏每個人都把握着世界經濟命脈,吃飯的時間比上廁所的時間都短,盯着紅綠相間的屏幕淨罵髒字兒,動不動就扔得一沓紙,好酷的!給我講講吧!”

他手裏幹着活,嘴裏犀利地吐槽,“沒事少看點大片,都是給人洗腦的,一個英雄,一樣的結局,百分之六十炫科技,百分之二十秀身材,剩下百分之二十才是故事。”

他略微一頓,偏頭看過來,“美國經濟都是靠其他國家養着的。”

馮星辰笑呵呵的,“你對美國有成見啊。”

還挺愛國。

那倒沒有,他撇了手裏的菜刀,“看人看國都別往陰暗面看,看到長處才有長進。美國是自己開墾出來的國家,愛國,務實。抛開政治關系,不管在哪個國度,都得能守住自己的家園和故土,腳踏實地更不用多說。”

馮星辰願聞其詳,可他卻不說了。

哎,這樣很掃興的,她悻悻說:“這哪是美國人的優點,我們老祖宗開疆擴土的時候他美國人在哪裏?為什麽美國人給中國人洗腦就洗得理所應當,中國人給中國人洗腦就是有政治企圖,憑什麽啊!”

徐振深被她的幼稚逗笑,敲敲她的腦袋,給她打比方,“我們痛恨的人很多,無能為力的事也很多,不差指責抱怨的人,卻很缺建設犧牲的人。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男人,對一群一米八的男人說我不打架,看起來很可笑,但一個大國對世界說不稱霸卻是很可敬的行為。熱愛一個國家,就無條件信它,哪怕做錯,也留給史書評判。”

馮星辰對他這樣頭頭是道地講大道理的樣子很着迷,坐在吧臺前高高的凳子上,支着下巴問他:“那愛一個人呢?”

他微微一怔,半晌說:“也一樣。”

馮星辰說不出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開心暢快,沒大沒小地直呼其名,“徐振深,明年初雪的時候陪我去紫禁城拍雪景成嗎?”

他沉吟片刻,“明年你該有男朋友了。”

妍妍的小姑娘飛快地搶答,“你沒女朋友就行!”

他想想,點頭答應了。

馮星辰想借機撩他,興沖沖地跳下凳子跑到他身邊,歡快地問:“徐振深,那你這會兒是我的誰啊?”

他起初并不說話,後來見招拆招地夾了一塊新鮮的壽司塞進她嘴裏,連她都忍不住要誇他機智了,“飼養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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