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輸入欄裏那行帶情緒的“再不理我我就不要你了”一個字一個字的被删光,馮星辰捏着手機倒在床上,躺成大字,表情有些憂傷。

在追徐振深之前她完全沒想着這個帥哥這麽難搞定,不禁打着滾錘着床暗罵他是個木頭。

挫敗是有的,患得患失也是有的,于是前陣子她借着他教育自己不要和秦光光的機會鬧了次脾氣,放寒假的幾天一直沒和他聯系。

後來終于忍不住破了功,卻發現他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注意到她在生氣!

她有些在意自己的在乎是不是超越了他對自己的關心,然而每當她覺得根本是自己不要臉一廂情願的時候,又能感覺他真的很忙。

看臉的時候她覺得徐振深的指甲蓋都是好的,又說不清道不明他具體好在哪,耍性子的時候甚至還覺得他太悶,越發認同徐振深覺得她不是真心喜歡他的觀點。

可只要他一給自己回消息,那些在腦海裏盤桓的小劇場統統沒了。

她想他啊,想他帶她出去玩,想他被她捉弄又無奈,想他百依百順遷就自己卻口不應心。最後弄得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喜歡他還是寂寞了。

她開始說服自己。

馮星辰,你不該這麽依賴他,沒有本事的女人會卑微得沒尊嚴的!

你傾訴欲太旺盛了,你什麽話都對他說,男人都不喜歡事多的女人,你沒戲了。

一個男人不主動聯系你說明他心裏沒有你,萬一他喜歡的不是女人呢?

可她猛地甩甩腦袋,把一切又推翻了。

要是他不喜歡你,會随叫随到?會帶你回家請你吃飯給你買衣服逛商場?會陪你吃螃蟹包紮手?會耐心聽你說那麽多廢話還提出那麽中肯的建議?

她越想越暴躁,直到今天他把露在外面的口袋塞回她兜裏才又勾起了他的少女心。

也不是一竅不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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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撇撇嘴,又心猿意馬起來。

沒有得到回應的時候,她總是閑着沒事考慮那些男人該考慮的問題,類似于,婚禮是什麽樣,家裏裝修是什麽風格,自己會帶給他什麽影響,只不過她藏在心裏沒敢說,怕自己太魔怔了,吓跑了新郎官。

其實這種期望對方秒回的心理無外乎兩種:把對方看得太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在他沒回複之前她是前者,回複以後她又站在了後者的行列。

她得承認,她一直覺得徐振深和她在一起會變得開心充實,至少夜生活不會再索然無味。

他也太像老幹部了……

也不知道多久沒去過夜店和酒吧,壓根不清楚桌游為何物,每天除了工作就是衣食住行,恐怕不帶她去外面玩完全是因為不了解哪裏好玩,畢竟,是二又三分之一道代溝。

于是馮星辰亂想的功力又修煉到了新的境界。

可這一切一切,都終結在這一年的除夕夜。

馮星辰從小就受過嚴格的教育,知道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吃,背心褲衩覆蓋的地方只能自己摸,男女授受不親,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更別提在男人家裏過夜了。

之前被鐘楚儀刺激後她神情恍惚地被帶到他家住過,知道他不會對自己怎麽樣,可家裏的老人思想總該頑固一些,也不知道徐振深是不是用了什麽計策擺平了兩邊的家長,竟然同意他們在除夕這麽有意義的傳統節日裏獨處。

其實并不是他說服的。

徐母聽說自家悶葫蘆終于開竅,拍着丈夫的胳膊激動地說:“咱兒子終于肯談戀愛了!往年叫他往家裏帶個姑娘回來可是一百個不願意呢!”

徐展培淡定得很,笑得從容:“我就說他三十歲前肯定會談對象,用不着着急,你看,這不有動靜了嗎?”

馮太太則擔憂地看了眼窗外箍着徐振深胳膊的女兒說:“讓這兩個孩子在外面住好嗎?畢竟還沒到結婚領證的地步。星辰這孩子性子太急,總是做些心血來潮的事,我怕她一時沖動将來後悔。”

馮承凱安慰說:“孩子大了得自己飛,她也不是十來歲的小孩,成年了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看不見她成長的過程,就不要質疑她擁有的能力。再說我看老徐家的大兒子是個沉穩持重的人,既然星辰喜歡,就由着她談談,如果不合适,咱們再出面撐腰為時不晚。”

***

今天他讓司機開的車,可等把他們送到渡口他就把人支走了。

起伏的山巒一片黛色,帶着最原始的味道,比都市裏繁華熱鬧的場面更讓人心動。

馮星辰這才發現,她沾沾自喜妄圖給他的生活添色,卻沒想到他給她的才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她眼裏嚴肅刻板的小古董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一個她踏進一只腳就無比滿足的世界。

渡口的那側是江,對岸是漁村,再延伸一點是海,海的周圍是無人污染的沙灘。

說真的,馮星辰三個月的時候就被父母抱着乘過游輪,長大之後玩過無數次快艇,那些喜歡乘風破浪的狐朋狗友總能把她颠吐,百無聊賴地看着他們烤魚。

坐獨木舟,讓船家搖橹,這還是第一次。

馮星辰覺得新鮮,初見擺渡明顯有些興奮,把手伸進水裏劃着玩。

船家有意逗這個童心未泯“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吓唬道:“丫頭,這底下有鯊魚,嗅着味了當心你的手。”

馮星辰忙不疊縮回手,濺了徐振深一身水,好在他今天穿的羽絨服防水,他倒是沒生氣,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鎮定地說:“騙你的,倒是有很多大魚,村裏人都會許多總做法,你有口福了。”

她聞言笑起來,眼底掠過細碎的流光。

明眸善睐,他今天才體會到這個詞的真意,盯着她目光深得讓人心跳如雷。

馮星辰被他看得羞澀,低頭彈了彈手上的水,望向對岸:“好像一點都看不出在過年啊,世外桃源?”

城裏的煙花爆竹屢禁不止,鄉野村落裏風俗更甚,可這裏清靜得出奇,也感覺不到年味。

船家說:“每家都有船,每家都有地,很少出去買東西,火藥存在家裏太危險,也太麻煩。倒是有很多像你們這樣迷路的人走到荒山野嶺,我就給你們帶進來,等送孩子上學的時候順路領出去。和徐先生是去年認識的。”

馮星辰聽完伸了個懶腰,擡頭去看江面上低飛的水鳥。

治安混亂所以總說烏托邦國家不存在,天下大同的社會根本沒有,可這個村子真的是夜不閉戶。

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不能說人窮志短就沒有飛上枝頭的人,不能說窮山惡水多瘟疫就否認世上還有長壽村。

北歐國家太過寒冷,流浪在外一定會凍死,所以一般家庭都大門大敞,容許外人在避風的院子裏暫時停留。

世間善惡哪是由人一竿子打死的。

***

或許村子還不是徹底與世隔絕,有貨幣交換的必要,旅店有一兩家,只不過一年到頭沒什麽人住,房間不多,也都是自家旁邊蓋的幾層樓。

船家只負責接送,到了村裏就由他們自謀生路了。

馮星辰錯愕一瞬後傻乎乎地問他們即便不露宿街頭,也要上人家門口要飯了,徐振深沒說話,把她帶到一家旅館,付了在櫃臺前的老板錢,要他給做點飯菜。

老板娘系着圍裙出來,熱情地把他們領上樓,除夕,店裏竟然還有別的人在外頭聚餐,陽臺上光線好,馮星辰跑進去發現還有一桌空位,旁邊那桌人停了交談,齊刷刷看向這邊。

有老人有小孩的,徐振深把她從陽臺拉回來,牽進了老板娘給他們找的包間。

老板娘問過他們做哪幾道菜行不行後便下樓了。

他們剛坐下沒多久,聽見隔壁陽臺的門一關,生怕他們再進去。

馮星辰無語地和他對視良久,說:“他們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說不定。”

“……”

過了一會兒,老板娘上樓給他們倒水,見客人把陽臺的門關上了,趕緊過去拍門:“這門的鎖壞了,忘跟你們說不能關了,你們有沒有鑰匙,戳進去弄開啊,不然出不來了!”

裏面的人驚慌失措地喊:“那怎麽辦啊?你怎麽不早說。”

原來這木門的把手掉了,沒法關,這才一直敞着,誰想他們怕被打擾,自作孽把自己鎖裏面了。

裏面有人出主意:“要不撞門吧。不然這怎麽出去?”

老板娘在門外緊張地勸:“別別!你們找個東西捅一下。”

裏面低低罵了句什麽,半個小時才折騰開,馮星辰扶着門框看熱鬧,被人家惡狠狠瞪了一眼,趕緊縮回頭。

過了正常飯點才終于吃上。

番茄濃湯薄魚片,醬碗裏不知調的什麽配料,味道極香。

馮星辰一口氣吃了兩碗米飯,飽了困意就上來了,回到房間她倒頭就睡,根本不在乎屋裏還有一個男人。

徐振深把手提的包放到另一張床上,進了衛生間,把挂在牆上的兩條毛巾圍在光溜溜的馬桶邊沿,免得她睡醒上廁所一坐下去渾身冰涼。

再回來時馮星辰已經睡着了,濃密的睫毛搭在眼皮上,眉毛看上去就很軟,他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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