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哥與閨蜜
岳凝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點害怕宋宇的呢?
她想了想,大概全系的學弟學妹都害怕他,這就好像是他們歷史系的風俗似的。不過她自己對這個人的“敬畏之心”可絕不是入鄉随俗,而是确确實實的有據可考。
猶記得研一那年,朱教授去國外訪問,宋宇作為他手下的“大弟子”便幫着帶了他們一個月的專業課程。
有一天上課,他提到明中期一個貪官轉移贓款的案例。那貪官本想将十來輛馬車的金銀悄然運回老家,誰知由于金銀數量龐大而太過招搖,最終給人盯上,半道兒上就被綠林洗劫一空了。
當時岳凝歌坐在底下小聲嘟囔了句:“行賄的用寶鈔就好了……”
宋宇可能是長了雙順風耳,他停止了授課,幽幽望向岳凝歌,小教室裏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就算你沒什麽專業水準,至少也該擁有點兒一個正常中國成年人都該有的歷史常識。”他看她的目光太犀利,就仿佛她方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裏暗藏着一個秘密口令,那口令能觸動宋宇身上某個開啓攻擊技能的按鈕。
據目擊的同學說,當時岳凝歌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好嘛,“用寶鈔”那種說法是顯得有失專業水準了些,可他也犯不着這麽不留情面吧?
從那以後,岳凝歌再見到那個一身休閑西裝、手拎電腦包的身影,都會繞道走,走得越遠越好。
而現在,她甚至有點懷念原來的日子。
孤軍奮戰的滋味兒不好受,與這個相比,她寧可再聽宋宇給她上一年的專業課。
“把這些綠豆餅給小歌兒,我就不進去了。”一個男聲從門外傳來,将岳凝歌的思緒從回憶拉扯回了現實。
“您就進來瞧瞧吧,二姑娘她想見您呢!”是吳媽。
“不了不了,二妹妹的脾氣我曉得,她面皮薄,被父親罰了之後肯定不願意再見人。”
這男子是誰?光憑溫和悅耳的聲音便令岳凝歌對他頗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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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凝歌腦袋轉了轉,回想起穿越前看過的資料。
岳二小姐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哥哥,是岳家的長子,名喚“岳湄”。想必正是他了。
“太好了……”她心中暗喜,感到自己戰壕裏又多了一位戰友。
“哥哥,快進來,我願意見你!”她沖門外喊道。
“二妹妹?”岳湄有些訝異。
“二姑娘自己都這麽說了,湄大爺,您就進去吧!”吳媽媽道。
岳湄是個清秀的年輕人,雖說談不上容資有多麽出衆,可那張白靜靜的臉令人一看便知他是個讀書人。
“二姑娘,湄大爺來看你啦,還帶了你最愛吃的綠豆餅!”吳媽媽笑道。
“小歌兒,你身上可大好了?”岳湄立于她床前。岳凝歌看得出他是真心心疼這個妹妹的。
“好多啦,不疼啦……”她扯出一抹甜笑。沒想到她穿越後見到的第一個男子竟然是哥哥。
獨生子女“獨”慣了,有個哥哥也不錯。
“二姑娘和大爺先說着體己話兒,我就先出去了。”吳媽媽道。
門吱呀一聲關上,屋裏就只剩下這兄妹倆了。
岳湄不過弱冠之年,要是放到現代的話,指定還在大學的象牙塔裏傻樂着呢。可看他這副眉眼,多少透露出些這個年紀的官家子弟不該有的憂慮來。
古人的孩子早當家麽?不,岳凝歌更覺得這是因為“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小歌兒,是哥哥不好,沒能護住你……”岳湄說着說着,眼眶竟有些發紅。
岳凝歌赧然。作為一個研二老學姐,看着二十歲的小鮮肉在自己面前痛陳作為哥哥的失責,心中的感覺還真是有些特別。
“啊呀,這不能怪哥哥,主要還是我的錯嘛……”她拍拍“哥哥”岳湄的肩膀,權當是在安撫他的自責。
“小歌兒啊,哥哥想過了……”他的表情突然有些異樣,說話也吞吞吐吐的。
“哥哥有什麽只管說出來便是。”岳凝歌道。
“我那同窗……金家三郎,你可還記得?”岳湄白淨的兩頰忽而變得緋紅,“他向我問過你的狀況,你若是瞧他還順眼,不如……”
岳凝歌哭笑不得:“不如嫁給他,然後就能離開這個家啦?”
古代人在這方面的想法不難猜,他和吳媽媽大概是想到同一處去了。
岳湄顯然是沒想到自己待字閨中的妹妹會有這般直接,他先是一怔,而後呆萌地點點頭。
他不勇敢,但很善良。岳凝歌很感激自己從宋宇手中抽過如此一副爛牌的同時居然還能有吳媽媽、岳湄這樣的人伴在左右。這麽看來,現在的處境也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
“哥哥,我知你是為我好,可用嫁人的方式離開這裏只能是一種逃避。而我,不要逃。”岳凝歌真誠地說。
“唉……”岳湄長長嘆了口氣,“我們的小歌兒長大了,懂事了。倒是我,堂堂須眉,竟不若爾裙釵……”
岳凝歌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于是開始打哈哈:“還不都是因為哥哥教導得好麽?”
岳湄澀澀一笑,垂下頭去。
岳凝歌又扭扭四肢——自打穿越而來,這麽多天她居然都沒能踏出這間小屋子,整日像只樹懶似的撲在床上養傷,養得她簡直要得肌無力。若是岳湄願意帶她出去……豈不妙哉?
“嘿嘿,哥哥……”
“怎麽了?”岳湄不解地看着她谄媚的笑。
“你能不能……帶我出門透透氣啊?”
岳湄道:“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這就急着下地走動了?”
岳凝歌忙站起來,轉了個圈——雖然還是有點痛,可為了自由,也只能忍一忍了!
“哥哥你看,我都能自由行動啦!”
岳湄将信将疑,還是服了軟:“既然如此,就讓心蕊摻着你去園子裏走動走動吧,園裏的繡球花開得正好呢。”
果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岳湄顯然是将“透氣”二字理解作了“去家裏後院兒逛一逛”。
岳凝歌眨眨眼睛,對哥哥道:“不去逛園子,是去街上逛……”
“要出門去?”岳湄兩道眉毛齊齊往高裏擡了擡,“你這閨女心也忒野了些……爹爹調職北京在即,阖府上下都忙着打理物什呢,這節骨眼兒上……小歌兒,你就莫要再添亂啦!”
“調職?去北京?”這下輪到岳凝歌驚訝了。
“怎麽……你這粗心眼兒的又忘記了不成?”岳湄被她一臉冏相逗得莞爾,“爹爹半個月後就要調去京城赴任了,你這小懶鬼該不會是還沒開始張羅着收拾吧?也對,你一直靠吳媽。”
調職去北京!
天曉得她聽到了這個消息後心情是多麽的激動。
看來宋宇還是給她留了條活路的。心思缜密如他,定是把所有情況都調查清楚了才令她穿越到這岳二小姐身上的。可該死的是,他為什麽不跟她講清楚岳友直會去京城呢?害她過了這麽多天心若浮萍的不安日子。
岳凝歌想了想,可能原因只有一個——宋宇不屑和學渣多說話吧。
兄妹倆聊了好一會兒,岳湄的話讓岳凝歌知道了許多這個家裏的情況。
“咚咚咚”……
一陣叩門聲響起。
岳凝歌只當是吳媽媽,便不假思索應了聲“進來”。
“凝歌啊……呃,岳家哥哥……也在呢?”是一清脆婉轉的女聲。
這是誰?
進門的是一位妙齡女子,身形娉婷袅娜,便像是從那工筆畫上走出來的人。輕施淡妝,明眸皓齒,年歲雖不大可舉止之間別有一番風流态度。
是她的姐妹?
想必不會。岳二小姐的大姐早已出嫁,同父異母的妹妹岳凝安乃是續弦夫人田氏所出,不會和她勤走動。
更重要的是那小美女喚岳湄“岳家哥哥”,也就是說她必然不是岳家人了……
岳凝歌大膽地猜測,這位便是她的閨塾師,江氏若儀。
所謂“閨塾師”,聽上去挺高大上,實際上也不過是女兒家們的小打小鬧。未出閣的小姐們常趕趕時髦,央家人為自己請位家庭教師,而這樣的角色一般也是女性。不過閨塾師的第一要務大抵不是“傳道授業解惑”,而是陪這些大小姐解個悶兒,成為她們未出嫁前空虛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社交與陪伴。
江父和岳友直交情甚篤,有着同窗、同年、同僚之誼。故而賢良淑德、錦心繡口的江家小姐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岳凝歌閨塾師的不二選擇——盡管江若儀還比她小了一兩歲。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岳湄和江若儀誰都不再開口講一句話。
半晌,江若儀才羞答答地擠出了一句:“凝歌,你身子如何了?”眼睛卻直勾勾望向地面,并不向岳氏兄妹的方向瞅。
“好多了,莫要擔心……”岳凝歌幹笑道。再看一眼自己身旁緘默不語的哥哥——只見岳湄的目光一直沒從江若儀的身上移開過,兩片嘴唇也不自覺地抿了起來,昭示着他的緊張。
岳凝歌又不蠢,雖然她是個單身了二十三年之久的怪學姐,可好歹不瞎。這一副郎有情妹有意又彼此抹不開面子的樣子,就是需要旁人來推波助瀾一把。
唉……古人談戀愛就是磨磨唧唧。這要放到現代,就像史哲那種人,一窺出半點暧昧的苗頭,就會像食肉動物聞到了血腥似的,早就撲上去牽小手說情話了。
“哥哥,你看……我和若儀平日裏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最多就是彼此走動走動,早就憋壞了。況且爹爹馬上要帶咱們去北京,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南京老家,若是不趁着臨走前多看看,凝歌肯定會抱憾終生的!”岳凝歌言辭懇切,“反正若儀也來了,不如就帶我們一同出去散散心吧……咱們三個一起多好玩。哥哥,求你啦!”
“這……”岳湄憋紅了臉,他這妹妹向來只愛胡攪蠻纏,這樣的柔聲懇求還是頭一遭,令他不忍直接拒絕。
“你這丫頭,自己貪玩兒還扯上江家妹妹……”岳湄溫吞吞道。
誰知江若儀說了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話:“湄哥哥,要不……你就允了小歌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岳凝歌:哥哥,我想把我學弟介紹給你,好讓你從他那兒get點泡妞技能…
史哲:阿嚏!誰,誰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