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聽完程愫祎媽媽的故事,顧予纾好多天都覺得心裏靜不下來。
父母為什麽會讓畢嬸接程愫祎來家,他雖然總是回避,但其實心知肚明,而且對此十分排斥。
作為男人,他是個廢物,每一次治療于他而言都是極端的羞辱,可又不得不去。
父母一直很恩愛,可……
父親畢竟是鑽石級人物——有錢又英俊,五十不到,正當壯年。如果他不能擁有一個完整的人生,父親會不會因失望,或無奈,而弄出什麽狀況?
那樣傷心的不光是他,更有母親。
程愫祎對他來說是一件什麽樣的工具,聽起來好像對她是一種莫大的懲罰,很羞恥很解氣,可用她的時候……他是不是更恥辱?
在害自己的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無能,換取同情或鄙夷……
想想都無法面對!
而且……她媽媽當初帶她逃離的那個封閉而愚昧的小山村,那些窮兇極惡的男人,到頭來他與他們又有何不同?
可如果是從對她做壞事這個角度來想……又無法自持地覺得很熱血沸騰,很解氣很痛快。
而顧予纾每每糾結到最後,又總會被無法忽視的一個點暖到。
這個女孩……她真的非常善解人意,溫柔寬和。
譬如那天講完她媽媽的故事之後,面對着他複雜的神色,她像上次那樣貼心地強調:“那個……你問我我才說的哈,不是讓你同情我媽媽,或者原諒她,畢竟她受過什麽都跟你沒關系,你受害很無辜,不怪她又能怪誰?當然你更應該怪我,因為……總是為了我我媽媽才生病的。”
她這麽說,倒教顧予纾被迫得有點下不來臺了:“你怎麽老這麽啰嗦!我怎麽想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完這話,他看到她張了張嘴,卻又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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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看着她,用目光迫她說出來。
程愫祎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不是,我只是……知道那種想恨一個人、又不能痛快淋漓毫無心理負擔、恨得純粹徹底的滋味,那很不好受,不是你應該承受的。”
顧予纾動容,再度好奇:“你怎麽知道這種滋味?”
程愫祎無奈地用力抿了下嘴唇:“就是……對我爸和我奶奶。他們都是我的血親,又是長輩,倫理上我不該恨他們,可他們……又真的可恨。”
顧予纾心下震動,但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于是那晚的談話就這樣潦草結束。
此時,那段對話不知第幾次地萦繞心頭,而他發現自己心事重重中又踱到了健身房門口。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再只有周六才跟她一起吃晚飯,而是……幾乎每天都準點回來跟她一起吃晚飯,有些學校活動他都放棄不去了,實在放棄不了的晚課,他很麻煩地吃完飯再回學校。
自從那天告訴——其實是命令了——程愫祎在家裏的跑步機上練習,她就每天都在這兒專心致志地揮汗如雨。
他也每天都來看。
只不過,她不知道。
他總告訴自己,不是偷窺,而是監視,看她到底有沒有遵從他的指令而已。
顧予纾看着這個由于不熟悉地形而對門口的偷窺者一無所知的女孩,正在跑步機上滿臉通紅揮汗如雨。
很奇怪,平常說到一個人大汗淋漓,總會覺得又髒又臭又濕黏,怎麽也不會有好感,可是這個少女卻因此而更顯得青春氣息噴薄,鮮麗到誘人。
因為是在家,她可以放心穿着畢秀珺給準備的運動衫。她個子不高,按身高買的衣服長短合身,卻總有些偏緊,被貼肉包裹的身體曲線緊致又盈潤,像只因熟透而軟和、蜜汁鼓脹的桃子。
好想摸一摸……一定又彈又糯,手感好極!
顧予纾不得不承認,家裏長輩的眼光和用心都太毒。
有一個惡俗的問題,網上看到過好幾次:以下兩個女孩,你選哪個?
左邊畫的是一個面孔甜美但身材肥胖的女孩,右邊畫的是一個身材魔鬼但面目醜陋的女孩。
出題人大概是女的吧?對男人怕不是有什麽誤會?
其實對大多數正常男人而言,當然選左邊,臉最重要,身材只要不過分就行。
何況他們給他的這個她,根本就不是胖,而是好得……好得太好了一點的豐盈。
這樣的少女,好看,善良,溫柔,從裏到外滿滿都是清純的性感,無辜的誘惑,身上點點滴滴都是致命的毒,精準指向的正是他這樣未經人事卻情念正在最濃處的童男,有她在跟前忽遠忽近地晃着,他再不願意也好,失守到決堤都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可問題是,這個女孩并不是他的家人單憑這樣的條件找來的,而是剛好。
剛好她是那個瘋女人的女兒,才剛好要來代母受過承擔責任。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意?
顧予纾再看了一會兒,轉身走開。
剛才心裏居然冒出一個念頭:要不要無論如何,還是去申請把她的所有跑步項目都免考了?
這天過午後,天就沉沉地陰了下來。
到了放學時,外面已是烏雲壓頂,天邊窄窄的一帶亮處,還可以偶爾看見樹枝形的閃電在無聲卻猙獰地垂降,一次又一次,一放即收。
程愫祎剛上校車,傾盆大雨就大貓大狗一樣地砸了下來!
這是程愫祎第一次深深地體會到,it rains cats and dogs,真是太貼切的形容了!
天迅速地變成墨黑,司機将大燈打開雨刷猛掃,同學們也仍覺得看不清路況。
早上出門時還是晴空萬裏,程愫祎和大多數人一樣并未帶傘,不過也無人慌張,大家都有帶傘來站點接的人,要麽是不上班的媽媽,要麽是家裏的幫傭。
但程愫祎顯然不好意思讓畢秀珺幹這事。
她只是暗自慶幸顧予纾很莫名地非要她把下車點改回小區門口那個,一會兒可以試試蹭同一個小區同學的傘?
因為個人情況實在太特殊,程愫祎轉過來大半個學期了,卻還沒跟什麽同學變成好朋友。
若成了朋友,自然免不了要将家裏的情況至少交代個大致。憑自己目前對富人階層的了解,她還不是很有信心,所以不敢亂編,生怕穿幫,可實話又怎是能拿出去說的?
于是就只好……沒有朋友了,大家只保持着同學間的必要往來就好。
不過蹭不到傘也沒關系,程愫祎又不是吃不得苦的人,這幾步路,雨再大也盡可以沖回去,馬上洗澡換衣服就好。
車子到站,程愫祎跟在兩位同小區的同學身後下車,正在猶豫是向前面那位看起來更面善的同學開口呢,還是向緊挨在她前面這位更方便的同學求助,就見等在車門處的一個高大男子,撐着把大黑傘遮到她頭上來,銜接精确到竟沒讓她挨上哪怕半秒鐘的淋雨。
程愫祎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英挺的男人,瞬間反應過來:“你是……”她生生咽回那個不禮貌的“顧予纾的保镖”,緊急改成“來接我的?”。
那人卻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解了她的圍:“我是顧奕擎,予纾猜到你沒帶傘,讓我來接你。”
程愫祎萬般不好意思,居然冒出個念頭:幸好我真的沒帶傘,要不然麻煩人家白跑一趟可怎麽好!
由于程愫祎在顧家待得十分謹小慎微,對每個信息都格外留心,她忽而想起來,捉老鼠的那天晚上,畢阿姨提過“奕擎”這個名字。
叫他來處理……說明他就在附近,甚至就住在家裏?
可她從來都對此毫無感覺,果然是特工間諜甚至神秘殺手之類的人物吧!
跟一個幾乎仍可算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并肩,還是讓程愫祎緊張了那麽久的人,她心如鼓擂,只好沒話找話:“你……也姓顧?”
她原以為會問出一段像小說裏寫的那種諸如家族老仆冠以主姓世代為奴的傳奇家譜來,不料顧奕擎回答的是:“嗯,我跟東家有緣,又剛好姓顧,所以他們雇了我來,給予纾當貼身保镖和司機。”
程愫祎“哦”了一聲,只覺得心跳得胸口發疼,頭也發暈。
顧奕擎是那種壓迫感極強的男性,不愧是特種兵出身,全身英氣烈烈,仿佛随時随地都在向方圓一米之內不斷輻射雄性荷爾蒙,與他同一把傘真是如同置身某種磁場之內,讓人不由自主渾身緊繃,根本放松不下來。
這個保镖真是挑得事半功倍啊!雖然她一介小弱女子受不了是情理之中,但料想絕大多數壞蛋也會看到他就自覺退避三舍,不會敢去招惹顧大公子吧!
程愫祎立即想到了,這麽一尊只要貼身杵着就保證了大半安全的門神,此刻顧予纾竟沒讓他貼身杵着。
還是為了她……
顧奕擎将程愫祎送到門廊下,轉身就走向車子,同時撂下一句“你自己進去吧我去接予纾了”。
程愫祎大吃一驚:“予纾不在家?”
顧奕擎回頭駐足:“嗯,他還在學校,這會兒應該下課等了一會兒了。他剛才看天色不好,發信息叫我趕回來接你的。”
說罷,顧奕擎幾大步跨到車門旁,收傘上車。
後面的話沒法再跟這女孩說了。
當然顧予纾也沒跟他說,不過都是男人,他全明白。
這大雨天,以這女孩的性子,肯定是不好意思叫人去接的,要是讓她冒雨跑回家……那怕不就跟裸奔一樣了!
她日常穿着夏天的校服,是短袖襯衫配格子短裙。中國女中學生的襯衫,一般胸圍合适就沒問題,可她……偏偏是那罩杯太大的少數。
剛才她走在他身邊,偶爾輕輕掃過他胳膊的觸感……他渾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繃得發酸發脹,一片雞皮疙瘩從那個觸碰的位置往全身過電一般地迅速蔓延。
可那個罪魁禍首,該死地對自己闖下怎樣的滔天大禍懵然不覺,渾不知他心裏曾怎樣地天崩地裂了一瞬!
而不管是他還是顧予纾,他們都還沒有機會知道,程愫祎的校服還全靠她自己在第二第三個扣子之間加了個結實的暗扣,才能保證平常穿着不會春-光外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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