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予纾這邊,放了暑假,在外地上大學的同學也回來了,大小範圍地組織同學聚會。
至于程愫祎,暑假沒有校車,參加活動的同學都得自助往返,顧予纾吩咐也不用麻煩老黃了,用他的車就好。
顧奕擎看他的意思,連不需要外出時都常常忍不住跟車一起接送程愫祎呢,下個學期說不定要把她的校車取消了,每天讓她坐他的車,窮盡一切可能地黏在一起。
這天,顧奕擎如往常一般,近午時去接程愫祎回家。
程愫祎開門看到車上還有顧予纾,也不太奇怪,因為他最近跟車來接她的情況也常有,她本來不好開口問的,畢竟這是人家的車,想坐就坐,要管也輪不到她,倒是他自己主動說過,在家裏悶一天無聊,出來轉轉換個腦子。
但這天程愫祎剛注意到車子拐上的不是往常那條回家的路,顧予纾便開口解釋:“我有個同學聚會,吃完午飯就回家。”
程愫祎“哦”了一聲,不知還能說什麽。
顧予纾卻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我?”程愫祎萬萬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提議。對她他是不用客套的,所以……就是認真的咯?
她忙搖頭:“我……我就不去了吧……”她去了怎麽說啊,是他什麽人?
而且她平常跟自家同學在一起都怪提心吊膽的,就怕被人家問出什麽情況來,雖然顧予纾這頭有他頂着吧,但她跟他同學也更沒話了,那場合待着得多難受。
顧予纾“嗯”了一聲,沒帶太多情緒,但肯定不是很高興的意思。
他頓了一會兒,又說:“我不會去太久,你們折騰回家一趟太麻煩,不如就在附近吃午飯,吃完我們一起走。”
程愫祎點頭答應,只覺得這個安排很自然,沒太多想法。
顧奕擎也答“是”。他心裏暗自想:這是想讓心尖兒上的寶貝一會兒一起來接又說不出口,索性不讓她回家,就待在附近栓着呢。
顧奕擎把車停在顧予纾聚會的餐廳門口,顧予纾下車前,又交代了程愫祎一句:“你們就在對面吧,那家越南菜很不錯,夏天吃點帶酸味的東西解暑。我吃完就出來,咱們回家。”
Advertisement
程愫祎覺得有點奇怪,不由回了一句:“不用着急啊,你慢慢聚吧,聊夠了再走。”
他有些不滿地橫了她一眼:“下午要給你補計算機和英語,你又想偷懶?”
程愫祎心裏暗暗叫苦,哪有這回事啊!她明明是好心,而且這大放假的,少補一天課又怎樣?他沒空她也會自習啊。
但她不敢再惹他更不高興,而且他也下車走了。
顧奕擎将車子掉了個頭,停在越南餐廳門口的路邊,對程愫祎說:“你先進去,外面熱,我把車停好過來。”
程愫祎其實根本不在意跟他一起停好車再走過來這幾步路,主要是他像伺候主人一般對待她,她惶恐不敢受,但人家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她也無謂刻意拒絕,忙說:“好的,不過其實我不用先下車的,走過來不算什麽。”
顧奕擎一笑,沒接這話,回過頭來,目光炯炯:“對了還要确認一下,越南菜你吃得慣嗎?吃不慣咱們換一家。”
程愫祎有些赧然:“我……我不知道,我沒吃過……”
顧奕擎心裏一疼,忙道:“那就這家,聽予纾的,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程愫祎下了車,顧奕擎看她好好地幾步走進去,心裏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她剛才說走過來不算什麽?
要是看她曬在這麽烈的太陽裏,予纾知道該心疼了,他也……生怕她這雪糕一般的身子,化了怎麽辦?
顧奕擎停好車來到餐廳,看程愫祎已經乖乖坐在窗邊的一個雙人座上等他。
桌上只放了兩杯加了冰塊的檸檬水,顧奕擎心知程愫祎應該不會點菜,于是徑直召了服務員過來,點好飯菜。
服務員拿着單子走開,顧奕擎轉過來看着程愫祎。
程愫祎剛抿了口水,放下杯子,擡眼就被顧奕擎咄咄逼人的劍眉星目朗朗一照,心裏頓然一跳,承受不住壓力地躲閃了一下。
他卻不閃不避,依舊直直地盯着她。
她急于消磨這樣難熬的時光,清咳一聲,找話來問:“你上次……說你跟顧家很有緣分,能說說嗎?”
顧奕擎“哦”了一聲,略微思忖,便很爽快地點點頭。
“我原本有個弟弟,我弟弟跟予纾是在同一家醫院同一天出生的。因為都姓顧,護士給抱錯了。”
他是特種兵出身,早就練就一身臨危不亂的深沉淡定,程愫祎卻哪想得到開頭就這麽勁爆,“啊?”了一聲便嗆了水,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
顧奕擎忙起身給她拍背順氣:“你慢點,怪我,不會講故事,單刀直入吓到你了。”
程愫祎捂着嘴尬笑着搖頭:“不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接着說。”
顧奕擎看她咳嗽基本停了,便坐回去,只是下意識地将剛才拍她的那只手拳起來,仿佛就能将那一瞬觸手溫軟的美好感覺長久地握在掌心。
“也特別巧,我弟弟是叫宇擎,真的很容易弄混。所以其實予纾小時候是在我家當我弟弟養的,不過也沒弄錯多久。我父母,包括祖輩,所有直系血親旁系血親都是雙眼皮,但是予纾是單眼皮。起初大家都覺得是他小,雙眼皮還沒長出來,但他直到半歲之後也還是單眼皮,就有人說話了,可能是半開玩笑,說這孩子搞不好不是你家的。
“說話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別有用心,是對我爸說的,我爸剛開始還好,多聽幾次就上心了。”
程愫祎明知道事實如何,但她剛學的高一生物裏就有相關內容,忍不住說:“光看這個也不一定,兩個雙眼皮父母,如果都攜帶單眼皮隐性基因的話,還是有概率生出單眼皮寶寶的。”
顧奕擎點點頭:“說是這麽說,但我父母對我家的雙眼皮基因都非常自信,覺得家裏人從來沒有單眼皮的,應該不會有這個隐性基因,而且……”他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我媽媽是個美人,大美人,一直都很多人追,結婚生子了也還有人惦記,所以我爸……不是很信任她。”
程愫祎張了張嘴,無聲地驚訝。
此時服務員開始上菜,兩個人端來兩個托盤,三下五除二接連上完。
倆人自覺停了會兒說話,待服務員走開,程愫祎便拿過顧奕擎的碗,給他添河粉和春卷。
顧奕擎道了聲謝,因沉浸在往事裏,也沒跟她客氣。
“我爸媽鬧了一場之後,就抱着予纾去做了親子鑒定——好像也不是親子鑒定,就是驗了個血,他們倆一個A型一個O型,予纾卻是B型,這……我爸覺得我媽是出軌實錘了,當時予纾還在哺乳期,我爸就跟我媽離婚了。”
程愫祎急了,張口說了個“那……”,又突然噤聲。
她想說那你媽媽應該知道不是這回事,那就該去做親子鑒定自證清白啊。
可他媽媽竟然沒這樣做,而且還放棄了哺乳期不能離婚的權利,老實順從,可見是……自己也心虛,至少是拿不準。
這個太讓顧奕擎尴尬了,程愫祎大為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追問這件事。
可他……幹嘛肯跟她說呢……
顧奕擎苦笑了一下,當沒聽見她脫口而出的那個字,接着說:“剛好是差不多的時間段,予纾的親生父母這邊也發現了孩子不對。”
程愫祎心下暗暗發窘。她沒見過顧予纾的父母,家裏倒是有他們的照片,不過她沒仔細看,他們是單眼皮還是雙眼皮來着?如果都是單眼皮,生出個雙眼皮的娃,那就更容易暴露問題了吧?
沒想到顧奕擎說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他們大富之家,家族傳統是孩子滿一周歲之前要去做個親子鑒定然後公證——以前沒這技術的時候怕是也要滴血認親族老見證?總之做出親子鑒定來,就發現這根本不是他們的孩子,跟父母都沒有親緣關系。
“他們找回醫院去,其時距離孩子出生也沒過太久,醫院本來也是一家好醫院,所以很快就找到對的孩子了。當時我爸媽剛離婚,我跟我爸,我媽帶着予纾。真相大白之後,我媽抱着換回來的宇擎,又哭又笑地忙着去找我爸澄清自己,沒想到……她太激動了,路上沒注意看,剛好一輛大貨車開過來……”
程愫祎咬緊嘴唇,淚光都閃了出來。
下面已經不用說了。
她默不作聲地給顧奕擎杯子裏添水,顧奕擎感激地看着她,對她笑了笑。
此時反是他在安慰她,畢竟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他也早不會為這件事所觸動,倒是她,第一次聽見這麽虐的故事,複雜的情緒波瀾起伏。
可是……這是相處起來多舒服的女孩!說話得體,不應該的話一句沒有,一雙楚楚的眼睛就能熨平你的心。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宇擎走了之後,予纾的父母也難過了很久,畢竟是他們當兒子養了大半年的寶寶,不是沒有感情的,原本還打算将來兩家還是常來常往,宇擎不是親兒子也是幹兒子,沒想到……
“他們把對宇擎的心移了大半到我身上,總是給錢,給東西,關心我的學業……我對他們沒什麽心結,跟他們很親,何況他們是予纾的父母,老實說,予纾對我來說才是弟弟,宇擎我都沒見過。
“不過我爸一直走不出來。他很愧悔,知道我媽雖然被冤了,卻又沒那麽冤,可有什麽能大過生死?何況一起去的還有自己的親生骨肉,如果能不發生這樣的事,他寧願蒙在鼓裏一輩子……
“所以我爸後來很消沉,酗酒,賭博,工作也沒了……予纾的父母也想過幫他,可他看到他們就疙瘩,避而不見,予纾父母來幫我,我也不好意思接受,畢竟是爛賭鬼的兒子,拿了他們的錢,也不見得能用在我身上。
“就那樣磕磕絆絆長到成年,我爸也得肝癌走了,我就去參了軍,發誓這輩子總要當個好人。我剛走一年吧,予纾就出事了,後來他爸媽随公司搬走,想着給他找個貼身保镖,我當時退伍回來,他們本來想讓我進公司幹的,不過我沒什麽學歷,想着與其靠關系混日子讓人養着,還不如憑真本事給我弟弟當保镖。他們也覺得我是最信得過的人,所以我就留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CC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