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程愫祎醒來時,只覺得渾身難受。
是那種明明睡了很久、卻好像睡眠質量很低、越睡越困的感覺。
全身好像被車碾過一遍,動一動就到處都有些隐隐作痛,同時又好像做了很重的體力活兒,累得有些虛脫。
她其實腦子已經清醒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艱難地掀開眼皮。
艱難到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個摟着她的人被驚動,下巴擦過她的頭頂:“寶貝醒了?”
程愫祎觸目只見倆人赤-裸交纏的身體,潔白的皮膚上滿是深深淺淺的紅痕。
以前只是自己身上有,而此刻,他身上也有……
程愫祎的心狂跳了兩下,頃刻間清醒了些,擡眸正見顧予纾俯就的唇,脈脈含住了自己的。
“感覺怎麽樣?”他吻完她,啞聲問道。
程愫祎不自覺地蹙着眉:“感覺……很奇怪……”
顧予纾嘴邊噙着一縷幽暗不明的笑意:“奇怪就對了,因為我們已經圓房了,我的小太太……”他在她耳邊說完,忍不住伸出舌頭在她嫩軟的耳垂下重重舔了一下,像只眷戀主人的大貓。
程愫祎整個人都發着懵,腦子裏糨糊一般,身體也像是在糨糊裏浸過,一切感覺都模糊而混沌,一時不知該當作何感想。
那個呼之欲出、卻讓她不敢也不好意思輕易開口問的問題,在她下床後的一回眸間,自動得到确認。
越過顧予纾攙着她的胳膊,她看見淺色的床單上,一塊不大卻也足夠醒目的血色,此時已幹透,呈現着暗紅。
上完洗手間,程愫祎還能感到某處的微微刺痛。擡頭看着鏡子,她意識到自己是想要看看與昨天的樣子有何不同——似乎沒有,又好像……确實有些什麽不一樣了,只是具體是什麽,又實在說不出來。
或許是因為她此時難以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這樣的人生大事上,而是被“予纾他……康複了?”的念頭分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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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沒來得及卸妝,初次化妝的程愫祎此時笨手笨腳折騰了許久,才完成洗漱出來。
顧予纾正在接電話,程愫祎想着上學一定遲到了,心裏發急,想跟他說要趕緊走,卻見他面沉如水,聽得也專注,偶爾應答都只有最簡單的一個“嗯”字,猜不出內容。
程愫祎無奈地想:算了,我自己去找奕擎吧……
剛邁開腿,卻被顧予纾一把拉住胳膊。
她回頭不解地看着他,見他微微搖頭,這是……示意她別走?
程愫祎站住,一邊等顧予纾講電話一邊在心裏盤算:不行就下午再去?說起來昨晚她好像不算走得晚的吧?應該說是……走得很早?那麽別的同學不知道會不會也都起不來、今天集體遲到?
不過……她想起一件事,頓時臉就紅起來,心也虛了。
別人應該不會發生像她昨晚那樣的事吧……
腦子裏亂糟糟的還沒想完,就聽顧予纾挂了電話,對她說:“你今天不用去學校了,你們學校剛宣布停課,明後天周末,暫定下周一正常複課。”
程愫祎目瞪口呆:“啊?”
顧予纾臉上的表情松弛了些,拍拍她的背,柔聲問:“不餓嗎?咱們先吃早餐去,我慢慢跟你講。”
說是要慢慢講,其實顧予纾也是滿肚子的震驚,有許多話要說,所以還在下樓呢,他就被程愫祎滿眼的疑問迫得侃侃而談起來。
程愫祎這才知道,自己頭天晚上被人下了藥!
怪不得!所有那些在記憶裏次第複蘇的奇怪感覺,此刻都得到了解釋!
至于下藥的人是誰……
程愫祎腦子裏別無選擇地閃過了一個名字,而顧予纾也說了出來:“奕擎今天一早就去查這事了,他說有個人嫌疑最重,找到這人的照片發來給我看,我也覺得應該就是昨晚我看到你時從你身邊一晃就消失的那個人。”
程愫祎讷讷道:“周維?……”
顧予纾點點頭:“奕擎說是這個名字,他還說這個人之前就騷擾過你,是嗎?”
程愫祎有些難為情地點點頭:“嗯,他……應該是在追我。”
他們倆說話間,不覺腳步也慢了下來,此時才在餐桌前坐下。
徐阿姨見他們下樓,已手腳麻利地上了早餐,顧予纾一邊給程愫祎往碗裏添食物一邊告訴她:“奕擎剛才打電話回來,說他到學校查這件事驚動了其他人,居然發現昨晚出事的不只你一個——哦,應該說,你沒出事,”他放下筷子,順勢在她手上纏綿地握了一下,“你是運氣好,被我及時截下來了,其他人情況就有點複雜了,所以你們學校今天要徹查這件事,争取盡快給出個大致處理意見。”
程愫祎聽得又是惡心又是後怕:“周維他……給很多人都下了藥?”
顧予纾搖搖頭:“從目前奕擎查到的情況推測,他應該是有确定目标——就是你,但不排除其他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性是他有同夥,幾個男生一起幹,各有目标,或者有些人是打算胡亂撒網渾水摸魚,逮着誰是誰;第二種可能性是他其實是單打獨鬥,因為怕你吃不到帶藥的糖,就多準備了一些,趁着大家不注意胡亂給出去,至于別人吃不吃得到、吃到了會怎麽樣他不管,所以其他人也有中招的。
“但到底有哪些人吃了藥,一下子還無法完全核實,總之昨晚……有好幾對發生了關系,至于是吃了藥被迷-奸,還是其實是自願,目前就不清楚了,也可能會不了了之,畢竟都是未成年人,女生家裏不見得願意鬧大,男生家裏也不見得擺不平。”
程愫祎明白了:“有些人是不是……其實不是昨晚……家裏剛好覺得這個可以用來掩飾,就借題發揮?”
顧予纾點點頭:“有可能。但不管別人怎麽樣,這個周維是主要責任人跑不掉了。”他又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眼睛裏閃過一道冷色,“奕擎說他騷擾你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手段還都有點下作,這種人,不給他點教訓,以後還不定要怎麽害人呢!”
程愫祎聽得有些心驚,不知他要怎麽教訓周維。
還沒開口問,顧予纾就好像聽見了她心裏的話一樣,表情轉柔,在她的長發上輕輕撫了一下:“這些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你就不用去想它了,我和奕擎會處理好。”
吃完早餐已經十一點,這一頓差不多就算是早午餐了。
程愫祎回房間學習了一會兒,又覺得昏昏沉沉的想睡覺。
她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半睡不醒,依稀聽到畢秀珺上來問顧予纾午飯幾點開,而顧予纾壓着聲音吩咐午飯不用開了,讓程愫祎休息,晚飯早點開就好,做些清淡溫補的,給她調理一下身體。
程愫祎伏在松軟的大枕頭裏,能感到本就安靜的顧予纾越發放輕了動作,手機電腦都調了靜音,只能聽見鍵盤和鼠标清脆的嗒嗒聲。有時他會走過來,俯身貼臉,感受她的體溫,又細心地替她掖掖被子,或将不聽話的碎發撩開。
他之前有提過擔心她昨晚吃了迷藥會不會留下副作用,是不是有必要去檢查一下,程愫祎不好意思去,怕被盤問太多隐私問題,他也就暫且作罷,只聯系自己的醫生咨詢一番。雖然他的醫生是男科,但對這個情況大體也懂,确認應該沒什麽大礙,也就大體放了心。
程愫祎覺得鼻子酸酸的,那種少女特有的莫名傷感,無法言說。
是感動,還是不舍?
此前顧予纾還沒康複的時候,她總是想着等他康複了,差不多他們就該分開了。
不過平心而論,她這樣想并不是因為厭惡他、盼着熬到頭就能解脫,而是……
她一直覺得配不上他,總覺得他對她那麽好那麽黏,是迫于沒有更好選擇的無奈、以及治療的需要罷了,她心裏的防線時刻高聳,擔心自己沒頭沒腦地陷得太深,最後人家抽了身,她卻還沒夢醒。
在更清醒的層面,她的認知總是……她愛的是顧奕擎……
其實顧奕擎是更不可能的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的人,但正因沒有得到也就無所謂失去,她可以更坦然而輕松地想着他。
也正因為得不到,顧奕擎總顯得更能抓住她的心神,而假若有一天,得不到的那個人變成顧予纾,她會不會也一樣放不下?
這天下午四點多,程愫祎才覺得基本上恢複了精神。
起床後沒多久,顧奕擎終于回來了,應該是有更新的進展向顧予纾彙報,倆人到書房裏去談。
顧予纾先前就說這事不需要程愫祎操心,也就刻意背着她。
不過無須他們告知,待周一程愫祎到了學校,就慢慢知道了個大概。
因為周維沒有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