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接下來幾天, 除去一個周末之外,有三個晚上都是顧予纾有課、程愫祎在隔壁教室做作業。
前面兩個晚上, 程愫祎都忍着不喝水, 也就不上廁所,一直到顧予纾下課, 才同他一起離開教室。
顧奕擎的眼睛,她再也沒法去看,甚至越來越沒法跟他同處一個空間, 除了跟顧予纾一起坐車而不得不之外,其他時候但凡經過他身邊,她都逃也似的趕緊躲開。
這幾天裏,顧予纾又要了一次。
已經明了真相、又總想避着顧奕擎的程愫祎不自在到緊繃,她感到顧奕擎的撞擊比以前更加持久又猛烈, 那力道與速度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不自覺中, 顧予纾的手和背被她又攥又掐, 留下了好幾處深深的印子。
程愫祎心裏暗自慶幸現在每周末探望媽媽都是顧予纾陪她同去,否則要是黃師傅有什麽事,顧予纾安排顧奕擎獨自開車送她去……
不會的, 其實不會的。
雖然顧予纾并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也不知道程愫祎已明了每次真正跟她同房的那個人是顧奕擎, 但既然顧奕擎和她有了那層隐秘的關系, 他就不得不介意提防,再也不會讓顧奕擎和她獨處。
天秤被強行扳回到原來的狀态之後,程愫祎的愧悔之心又開始偏向于顧奕擎了。
這樣對他……算不算始亂終棄?
百般苦惱之中, 她只好始終如鴕鳥般逃避,但也如她所料到——抑或說是她所恐懼的那樣,顧奕擎不可能一直允許她逃避下去。
就在她刻意不去看都無法忽略他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的時候,這第三個她在顧予纾隔壁教室伴讀的夜晚,顧奕擎終于忍無可忍地給她發短信了:“我想見你!老地方,好嗎?”
程愫祎一看到這條短信,心驚肉跳地立刻删了,然後意識到自己的手直發抖。
想了一會兒,她越來越無法心安理得,只好給他發了條短信,當作對剛才那條的回複:“我大姨媽來了,不方便……”
一發完,她就立即将這條也删了,生怕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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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程愫祎明明沒有做賊也仍然心虛地惶恐了一晚上。
顧奕擎沒再發短信來。
到最後,她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難過。
這之後又到了周末。
這個周末,顧予纾的班級組織了一場新年旅行,說是進入期末之前給大家熱身打氣。
周六一大早,顧予纾起床時,程愫祎其實就已經醒了。
只是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她索性就繼續裝睡,直到顧予纾在她額角印下一個告別吻,輕手輕腳地出去,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這些天心事太重,她總是覺得很累。
心累,睡眠質量不好,于是就更累。
這是個惡性循環,還是個死循環。
她翻了個身,伏在顧予纾的枕頭上繼續賴床,試圖再睡個回籠覺。
可是腦子始終清醒着,而且漸漸脫離了剛開始的迷糊放空狀态,開始充溢起雜亂的思緒……
今天一天,顧予纾都不在家,直到晚上才會回來。
班級旅行,自然是統一坐大巴去,不知道顧奕擎會不會開車去,全程跟随?
想到這裏,程愫祎猛地清醒過來!
要是顧奕擎沒跟着去——其實仔細想想,真的也沒這種必要啊,也就是說,他很可能沒跟着去,那麽,算算時間,現在他怕是已經将顧予纾送到學校又回來了吧?!
程愫祎一下子睡意全無,飛快地坐起來,一邊洗漱換衣服一邊懊惱地想:怎麽早沒想到吶!應該予纾一出門就趕緊起來嘛,那段時間奕擎肯定不在家,可以安心下去吃完早餐再逃回安全地帶,不必擔心狹路相逢,唉唉唉!
可是下樓時,想到自己這樣避瘟神一般的态度,對顧奕擎也很不公平欸……
程愫祎真恨不得拿刀把自己劈成兩半算了!
如往常一般,樓下靜悄悄的。
徐阿姨肯定早就做好早餐出去買菜,而畢秀珺留了紙條在餐桌上,說自己也去超市大采購了。
程愫祎更加緊張起來。
剛才給她勇氣讓她下樓的,就是畢秀珺應該在家、顧奕擎就算想怎樣也沒辦法這一點,可現在……
她六神無主,一邊猶豫着是不是該放棄早餐即刻逃回樓上,還是打賭顧奕擎還沒回來或不會怎樣,一邊慌忙細看畢秀珺的字條。
上面寫明早餐分別放在烤箱、微波爐或鍋裏保溫,讓她自己去拿,每一個位置都按照食物和廚具種類貼着相應的指示,告訴她某個時間點之前起床,就熱多長時間;這個點之後起床,又熱多長時間。
程愫祎大為嘆服,怪不得畢阿姨沒給她發短信說明,确實這樣更清楚,大戶人家的管家,若在公司入職也妥妥堪得管理層之任,辦事能力真是沒話說!
只是也覺得有點滑稽。她窮(病)人的孩子早當家,本來自己都會做飯的,只是來了顧家再也沒機會動手,而且這裏廚具高級,對她而言食物也多有陌生,反而變成了生活不能自理。
畢秀珺如此費心,程愫祎覺得不好意思辜負了她的仔細,心裏躊躇着,按照說明一一設定好時間,轉過身來卻吓得倒抽了口涼氣——
顧奕擎站在廚房門口,正冷冷地看着她!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程愫祎還是僵在原地,耳朵裏嗡嗡作響。
顧奕擎看她一臉駭然的樣子,心下慘淡,苦笑了一下:“你打算一直躲下去?我有這麽可怕嗎?就算要分手,是不是也該給我個痛快?”
程愫祎滿心為難,她是要分手嗎?
其實也沒有想通,主要是……每次想到這個可能性,都心如刀割,根本進行不下去。
她往前挪了兩步,看清他的面容竟已憔悴了幾分,眼窩深陷,眼珠子上也爬着血絲,看得人心都軟軟地發起疼來。
顧奕擎注意到她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你才發現我不對勁?予纾早兩天都問了,我是不是病了,是不是給我放幾天假,在家休息幾天。”他頓了頓,又定定地望住她,“我本來想順勢應了,對你或許……眼不見心不煩……可最後又狠不下心,畢竟都沒有單獨見面的機會了,要是再看不到你,那我就……”
他沒說下去,程愫祎也不忍再聽,快步走過去拉住他的手,低着頭,話音都打着顫:“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太可怕了……”他聲音發澀。
程愫祎噎了一下,深吸了口氣,艱難地對他說實話:“我真的做不到,你們兩個人……太難了!我覺得自己時時刻刻都在被五馬分屍,可又老也沒死……跟你在一起時,我真的會完全不在乎他,可一旦看到他,我又覺得歉疚到該下十八層地獄……所以我根本不敢再跟你在一起……”
顧奕擎反握住她的手,捏得死緊:“是啊,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他太好了,他又對你太好了,其實我又何嘗不對你好?我又何嘗不想對你比他更好?可他能給你的比我能給你的多得多,他甚至是……有100分也要給120分給你,可我呢?”
顧奕擎這樣一說,又使他變成了弱者,而且是個不完美的弱者,豈不是比完美的弱者還要值得憐惜?
程愫祎心裏的天秤又失了方向,茫然無措地再度晃晃悠悠傾斜過來。
其實她也知道會這樣,一旦直面顧奕擎,她又要把持不住了。
耳朵裏回響着顧奕擎那句“他有100分也要給120分給你”,他們倆都明白,顧予纾借來的這20分是什麽,又是從誰那兒借來的。
程愫祎心跳得惶急,顧奕擎也将她拉進懷裏:“我以後是不是只能盼着他好不了,永遠只能朝我借這20分?那我幹脆再使個手段一了百了,讓他永遠也好不了算了!”
程愫祎驚恐地搖頭:“你在說什麽?不行!你不能傷害他,那樣你自己也會一輩子都不好過的!”
顧奕擎望着她,臉色慘然:“那有什麽辦法呢?還不都是被你逼的!你那天晚上說,只等他好了,就跟我走,我原本比誰都更盼着他好,可現在……既然你橫豎都不會離開他,那我還不如……能得到一點是一點吧!”
程愫祎求饒道:“不,不要,我、我都聽你的還不行嗎……”
顧奕擎一個公主抱将她捧在手裏,一邊大跨步往自己卧室走一邊黑着臉:“算我強迫你的,對嗎?以後我都得靠這個威脅逼迫你了,是嗎?拿你真正挂心的那個男人脅迫你,我也真夠可悲的!”
程愫祎脹紅了臉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你、你沒有逼迫我……”
顧奕擎一腳踢上門,逼問道:“你也想要?”
程愫祎窘迫地點點頭。
顧奕擎卻又想起一件事:“你居然說來了大姨媽所以不能出來見我?你覺得我想見你就只是想做這件事對不對?還是說,你見我就只是想做這件事?我們不能只是說話嗎?就像那晚那樣抱在一起親吻說話,難道不甜蜜、不讓你朝思暮想嗎?”
這一連串問題劈頭蓋臉砸過來,程愫祎一時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卻已被他扔在床上,而他緊跟着傾身壓上來:“只想做這件事也行,只要你離不開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