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顧奕擎看向顧予纾, 放緩了語氣:“予纾,這幾年我一直欠你一聲抱歉。我本來當你是我弟弟, 卻搶了你的女人……但她也是你送到我手上的不是嗎?”
這件本應是秘辛、又過去了幾年的事情, 如今突然當着三個人的面提起,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自在。
顧奕擎盯着他繼續說:“是, 最開始我跟她偷偷在一起……是我們對不住你,可後來呢?”
程愫祎感到顧予纾一凜,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後來你其實已經知道了, 可你沒有阻止我們,那不就是默認嗎?”顧奕擎的聲音裏也顫出了幾分屈辱,“我去查過了……你知道這麽點偵察對我而言不算什麽,”他看了看臉上顯出驚疑的程愫祎,又盯住顧予纾, “你對醫生說的, 你發現了我和愫祎在一起, 但……旁觀可以幫你實現質的那一步突破,所以你……”
程愫祎突然明白過來,手一抖, 幾乎從顧予纾掌中掙脫,但顧予纾反應迅速地将她握牢, 力氣大到令她發起疼來。
她難以置信地聽顧奕擎繼續說:“你那段時間經常故意制造機會讓我們獨處, 然後溜回來偷看……你自己說,是不是這樣!”
顧予纾張了張嘴,但沒有發聲, 臉色灰敗。
程愫祎覺得自己全副內髒都在翻江倒海,瞬間不知身置何時何地。
她怔怔地望着顧奕擎,耳朵在機械地接收着他繼續傳遞過來的信息:“予纾,你當初那樣利用我們,你早該想到我們會相愛,你早該明白我們會離不開彼此!而且你在明白這一點之後,還放任我們繼續發展,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麽?你把愫祎當成什麽?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就算我沒有一點身為人的感情,我就是個機器,用得着的時候開關打開,沒用了就關上開關扔掉,那愫祎呢?她不會難過嗎?你那麽愛她,就不為她考慮一點?”
“別說了!”
顧奕擎猛然一震,看向程愫祎。
只見她雙手捂住臉,軟弱地說:“都過去的事,再提也沒意義了……我愛予纾,已經嫁給他,不管對你如何,只要他不想我走,我都沒有又離開他去折磨他的理由……就算跟你在一起,我也會因為放不下他而難過,你想要的那種幸福,我根本給不了,所以……就這樣吧,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曾經不甘心,可人生在世怎麽可能事事如意?我和予纾本來一點問題都沒有,什麽都很好,如果你沒……”
她哽在這裏,繼續不下去,而顧奕擎呆呆地替她說出來:“如果我沒出現就好了,是嗎?”
“是……”程愫祎啞聲說,“我們本來已經在糾錯了,我……就算在心裏,也總有一天會什麽都過去,又何必前功盡棄,重來一次呢?”
漫漫鋪陳開的夜色裏,程愫祎終究是與顧予纾牽着手走開,将顧奕擎的身影孤零零留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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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予纾心裏翻來滾去,油煎一般,眼看亮着熟悉暖色燈光的窗戶已在眼前,他突然頓住腳步,轉身望進程愫祎的眼睛:“愫祎,我……我當年不想那樣的,我不是變态,你要知道最不想那樣的人就是我!只是我不能一直不行啊,我做夢都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我沒想到我居然可以……看到之後就可以了,我只好忍着,我只好……”
“我明白,沒事,”程愫祎打斷了他,語氣裏一片灰涼,“我本來就是來幫你治病的,所以,原則上,只要是能幫你治好病,怎樣都可以。”
顧予纾心一沉。
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心髒摔了一跤,重新爬起來,才又接着跳下去。
這天晚上,程愫祎和顧予纾在床上沒完沒了地搏鬥。
顧予纾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面,任顧奕擎什麽話說盡,任程愫祎明擺着萬箭穿心,她也還是拒絕了顧奕擎,堅定地站在他身邊。
算慘勝吧,無論如何,是該欣慰的。
但另一方面……顧奕擎舊事重提,讓他想起很多壓抑了幾年不讓自己再去想的畫面。
那些畫面,讓他如當初那般醋意翻湧渾身不适,也讓他……怒意磅礴激情勃發。
他有他自己的經驗,但他也忍不住模仿顧奕擎的某些明顯讓她喜歡的動作與姿勢,并試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程愫祎則很抗拒。
她雖然說了沒關系,可那是她認為自己不得不說的,她當時根本沒回過神來,若她早知道、若她早知道……
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甚至敵不過後來越想越劇烈的難受,還有隐隐的惡心感,此時她因為屈辱而抵觸,可她不能說。
沒資格說,也不想讓倆人本就微妙得如履薄冰的關系雪上加霜。
她忍耐着,情不自禁地躲閃,但這進一步激怒了顧予纾,他變本加厲。
她後來微微啜泣,讓他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悲憤還是喜極。
可不管是什麽,他喜歡這樣的反應,那是一種全面占有的感覺,讓他停不下來……
這段時間,畢秀珺頗有些憂心忡忡。
顧予纾和程愫祎之間的氛圍很奇怪。
他們倆……別說以往的蜜裏調油情意綿綿了,甚至幾乎不再交談。
倒不是冷戰——如果是吵架還好了,吵完了氣消了,總會和好,說不定感情還更勝從前。
他們是客氣到疏離,小心到陌生。
因為芥蒂和顧忌太多,說話字斟句酌,吞吞吐吐,以至于,能不說就不說。
只是程愫祎每天越起越晚,而且……床單換得很勤。
她總是自己抱着床單匆匆到地下室洗衣機那兒去,剛開始畢秀珺還去接,想替她拿去洗,可她滿臉窘迫與勉強,畢秀珺也就由她自己去洗曬,只是每次趁她去洗的時候,悄悄去替他們把幹淨床單鋪上。
說起來讓人哭笑不得,這原是畢秀珺預期當中程愫祎剛來顧家時應該出現的狀況啊……
她原以為小尤物一來,血氣方剛的顧予纾無論是出于報複心理還是治病需求,都要馬上窮兇極惡地開始盡情享用,倆人完全不熟,只有那種關系,當然應該交談不多,運動很多。
沒想到顧予纾那麽自重自持,非要與程愫祎慢慢熟悉,日久生情。
顧奕擎又回來的事畢秀珺知道,予纾他們不在那半個多月,他天天來蹲守,她撞見過勸說過,卻無功而返。後來又聽老黃說那天他突然來攔車,老黃并不清楚他們三個的過往,但也能推測出當年并不尋常,而今事态嚴重。
雖然後來程愫祎好好地随顧予纾回來,可看樣子……
也是能想到了,哪那麽容易了結?如今這裂痕之上再添新傷……唉!
畢秀珺現在再也顧不上去管這小兩口的飲食了,确切說,他們想吃什麽、想怎麽吃,都行,只要能讓他們倆又重新其樂融融起來。
可如今就連管他們出去吃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了,顧予纾讓她看住程愫祎,他自己也到點就下班回家吃飯,寧可在書房加班,或讓高管來家裏開會。畢秀珺能估摸得到,他這是為了避免再被顧奕擎糾纏,而盡量減免一切帶程愫祎外出的機會吧。
要說這應該是正合她老人家的心意吧,可畢秀珺又反而覺得不妥了。
她時常看着程愫祎,心裏又發疼又發愁。
這孩子這狀态……這樣下去可怎麽辦呢?
程愫祎剛來的時候,畢秀珺對她有一種寄予厚望之心,所以格外看重讨好,剛好這孩子也讨喜,于是慢慢地就對她真心喜歡了起來。
說句對雇主不敬的話,她有時真把程愫祎當兒媳看待,可時日長了,又覺得不只是兒媳了,簡直是閨女,她盼着程愫祎好,不光是為了顧予纾,也是為了程愫祎自己。
這段時間,程愫祎很自覺,不但顧予纾沒有明說的大門不出的禁令執行得很好,就連二門也不邁了。
除了吃飯,她幾乎不離開卧室一步,畢秀珺不放心,總是過一陣就親自去給她添茶倒水送水果點心,暗中觀察她的狀态。
可她很少吃喝,看書的模樣也總是黯然恍惚,她在走神,可就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
這天,程愫祎好像很不舒服。
她也不主動跟人說,畢秀珺看出來了問她,她才說肚子痛,越來越痛。
畢秀珺問:“是來那個了嗎?”
程愫祎點頭。
程愫祎年紀還輕,可能青春期時營養不全面,偏食,她媽媽也沒具備足夠的生理衛生知識,照料不足,總之,她例假始終沒正常過,幾乎每月都不定期推遲,有時甚至兩三個月不來也是有的。
以前每到此時他們都懷疑她是不是懷孕,驗孕棒查過怕不準,又去醫院檢查,但假警報的情況多了之後,大家也就不那麽上心了。醫生給她開過中藥調理了一陣,大一時規律了一年,大二後又開始要準不準的了。
畢秀珺操心地叨叨一句“以前沒痛過這麽厲害啊”,便下樓取了止痛藥來給她吃。
程愫祎乖乖吃下,就閉着眼睛又歪在沙發上假寐了。
畢秀珺覺得她臉色不好,給她蓋好毛毯便下樓做事。
過了一會兒再來看,也不知她是沒睡着還是沒睡實,一直在不安地輕輕動。
畢秀珺心裏跳得不踏實,小心拍拍她,輕聲問:“愫祎,愫祎?醒着嗎?還有哪兒覺得不好?”
程愫祎無力地掀開眼縫,虛弱地說:“吃了藥沒那麽痛了,可還是覺得……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畢秀珺當機立斷:“我叫老黃備車,咱們去醫院。”
程愫祎醒來時,暈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醫院的休息室。
窗簾密密地下着,燈也沒開,應該是有意讓她好好睡一覺。
她一點一點地,想起睡前的事了。
剛才……不知是多長時間以前,還是同一天嗎?
總之,畢嬸陪她來到醫院檢查,醫生說她不是痛經,而是流産了,因為怕沒流幹淨,需要馬上做個清宮,碰巧她因為不舒服沒胃口,從昨晚開始就幾乎沒怎麽吃過東西,可以全麻。
原來她什麽時候懷孕了,卻不知道……
當時她腦袋裏就嗡嗡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到醫生說,意外流産的原因有很多,她如果不知道自己懷孕,可能運動的時候沒注意,過于劇烈了,也可能飲食不注意,吃了容易滑胎的東西,也可能沒避免夫妻生活……
應該就是這最後一條了。
她這段時間連門都沒出,一天也下不了幾次樓,哪兒來的劇烈運動?
至于飲食……醫生說的那些,她都沒碰過。
只有每天晚上……
念及此處,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暖暖地握着。
她的目光順着那只大手往上爬,終于與顧予纾的目光在柔暗的空氣裏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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