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過短短幾天之後, 程愫祎突然意識到羅婧好像對某些事情的認知有了徹底改變似的。

剛開始她不是一直忍得很辛苦、顯然總想探問內情卻又不敢開口、但基本上認定了程愫祎被始亂終棄嗎?

現在怎麽好像十分淡定,簡直有一種神秘又莫名的大徹大悟?

程愫祎明明什麽也沒說, 可羅婧卻好像十分篤定她和顧予纾其實什麽事都沒有?

偶爾還會旁敲側擊一句“男人嘛, 總是會犯錯誤的,別說男人了, 女人也不例外啊,就算咱們姐妹相處,也總有個磕磕碰碰嘛, 說清楚了,認個錯,也就完了,對不對?實在不行狠狠罰他一下,給個教訓得了, 你說是不是?”

程愫祎簡直懷疑她知道了什麽, 可聽這話……又分明什麽也不知道啊。

不過她既無法與人明言, 也實在沒空管這些了,她的當務之急是上學期各門課的重修問題。

有的課程是只有每學年下學期才開課,只能明年再重修補考, 但有些必修課如果與大三的必修課時間沖突,就要拖到大四, 會有點麻煩, 可能影響保研,甚至影響畢業,畢竟畢業證學位證要在期末之前就上報确認, 但有些必修學分還沒确定拿到的話,處境會有些尴尬。

程愫祎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會參加保研了,但畢業證和學位證還是很重要的,直接關系到找工作啊!

之前顧予纾安排她休學時,這些問題并不存在。

首先,她是顧太太,學位只是錦上添花,晚一年畢業并無不可。

其次,就算是晚一年畢業的情況也多半并不會發生,顧家自會與學校溝通好,将她的重修——呃,很可能只需要補考而已——等諸項事宜處理妥當。

但現在,她心裏的天秤基本上傾向于認定自己又回到那個完成學業後就要努力養活自己和媽媽的狀态。

畢竟顧予纾……

這些天,一想起他她心裏就疼到窒息,只能盡量不去想。

他的不舍言猶在耳,可她不敢放任自己相信他的等待會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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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她,總有個期限吧……一周,一月,一年?時間會慢慢沖淡往昔,他終究會從不堪的回憶裏走出來,意識到自己這麽好的人,當得起更好的選擇。

她既看不到自己一周一月或一年之後,就能如他所希望那般地回去,那大概就……永不能再回去了。

而自從她離開,顧予纾也沒再聯絡過她。

她很挂念他,但她自覺沒有在心裏與顧奕擎斷絕,就沒資格再去騷擾顧予纾。

或許就算在心裏徹底放下了顧奕擎,她也已經配不上顧予纾了吧……曾經那段——大約該算是兩段?——與兩個男人糾纏不清的過往,是她永遠的污點,無論是顧予纾還是顧奕擎,她都當不起他們的感情。

徹底退出他們倆的生命,讓他們漸漸放下她向前走,是她能做到的,給他們最後的尊重與疼愛了。

與顧予纾糾纏至今,兩個人之間或許早已算不清,她欠他的,也只能盡量償還。供她讀完書,他已經仁至義盡,她不可能再要求他解決自己母女今後的生存問題,夫妻共同財産什麽的……她沒臉要求平分,以後,慢慢地,她終将只靠自己。

搬到學校宿舍兩天之後,程愫祎接到過顧予纾媽媽的電話。

不知顧予纾是怎麽跟父母說明婚禮取消的原因的,但她聽出來了,他把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了,所以婆婆一個勁對她抱歉,問寒問暖,一再承諾會勸好顧予纾,讓她不要太難過。

這個電話接完,程愫祎舉着手機出了一會兒神,只覺得胸口一寸一寸涼了下來。

他那麽有紳士風度,她是該感激,還是愧疚?

待到該去探望媽媽的日子來臨,她原已做好最壞打算,但顧予纾卻沒讓她失望,派了黃師傅來送她。

直到黃師傅再将她送回到宿舍,他也沒有出現。

最後的希冀落空,程愫祎覺得可以确認,以後的每周,直到……正式離婚,她都将如此次這般,獨自乘坐黃師傅的車往返。

顧予纾……他已經死心,或已經鐵了心,要自己死心。

一周後,新學期的課表出來。

迫自己無論如何重新振作的程愫祎查好下學期可以重修但時間與當時的課沖突的幾門課,上論壇看以往學長的經驗,做了張表,列明優先級和解決方案。

有的任課老師很嚴苛,只能先放下,去找老師好說話那門課的老師商量平常有時缺勤,求不影響總評;

有的課平常從不點名,那麽甚至可以不去溝通,找同學約定分享課堂筆記就好;

最大的麻煩在于現在還不知道期末考試的時間安排,萬一大二大三的兩門課考試時間沖突怎麽辦?看看是否有可能跟其中一門老師商量補考?

……

将這件事籌劃到目前可以籌劃的程度,程愫祎已經頭昏腦脹,歇了歇便開始找實習和兼職機會。

以前沒關注過,此時她認真翻看學校論壇的兼職版,漸漸總結出規律。

與專業相關的算實習,基本沒什麽收入,或收入可忽略不計;有收入的都算兼職,可能會比較low,沒什麽技術含量,端盤子跑腿都算。

程愫祎思索了一下,決定從兼職入手。

顧予纾對她的關照她已不抱絕對指望,哪怕他立刻停止供養她,那都是天經地義,難道她還能腆着臉去争取什麽合法權益?靠自己吧,靠自己吧,門檻低才好入門,有收入是王道,迅速攢了經驗才好盡早換成技術含量更高的工作。

而且不管是兼職還是實習,都是一種社會實踐,都能學到不同的東西。

而有一份兼職,她有把握立馬就能拿到。

原來那家可以把明信片寄給未來的書店。

程愫祎與那家店聯絡,不出所料地,好幾年過去,如今從店長到店員都全部換了不止一遍血,但他們聽說程愫祎有過店裏的工作經驗,很痛快地約她過去。

還沒到約定的時間呢,程愫祎又接到了對方人力資源的電話,原來當年相熟的一位小專員還在,如今已是部門老大的副手。她對程愫祎印象深刻,于是打來敘舊,順便問問她現在的情況。

打完電話,程愫祎的面談時間就臨時改成了現在馬上,因為對方說她剛好此刻就在店裏,程愫祎過去正好與她和店長都聊聊。

挂上電話,程愫祎深吸了口氣,關了電腦起身,披戴上全副防曬裝置。

正在鋪上午睡的羅婧被驚動,拉開床簾看她,啧啧輕笑:“當美女真累啊,像我就抹個防曬霜了事,如果只是短時間,連防曬霜都懶得抹了!”

程愫祎聞言對她笑了笑,沒說話,将防曬面罩仔細戴好。

其實……她本來也沒這麽嬌氣的,走走就要坐車,回來時應該日已西斜,不會再曬,出門撐把陽傘,輕松又方便。

她只是……不确定顧奕擎還在不在學校裏。

她害怕突然遇見他,只能借防曬之名将自己盡量包裹嚴實,哪怕與他迎頭撞上,也不容易被認出來。

害怕突然遇見,也害怕不再遇見。

不突然的遇見,是她看見他,他沒發現她,只要讓她看看他,确認他還好,就夠了。

世事終如人意,世事不盡如人意。

直到最後順當地走出學校大門,她都沒有看見顧奕擎。

他可能已經走了吧?

對他來說,她已經休學,又已宣稱舍棄他選擇顧予纾,他沒理由再在這所學校守候,無論是對他而言不夠好的保安工作,還是并沒那麽有必要的大學學歷,都不足以留住他。

或許他這次離開,終究能夠死心。

程愫祎仰了仰頭,勉力将湧到眼眶處的淚倒回去。

我沒資格為這個傷心,我沒資格。——她對自己反複說了三遍,公車便來了。

暑假還剩一個多月,程愫祎每天都可以去上班,早出晚歸。

為了讓日子不這麽難熬,她越發一心撲在打工上。她在店裏學歷已然不算低,又有經驗,再加上勤快能幹,開學前便已做到店長助理。

接到任命時,程愫祎有些惶恐,她以為店長忘了、或搞錯了她的情況,難為情地低聲提醒:“店長,那個……我馬上就要開學,以後除周末外都不能全職過來了……”

店長笑着看她:“我還沒老糊塗呢,知道!開學了除周末外店裏一般也不忙了,我們一會兒重新排一下你的班次。”

于是這天下班時,程愫祎的心情難得地輕盈,甚至還有一點小小的絢爛。

忽然意識到,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略微雀躍的小興奮了。

這個任命算是一個小小的升職吧,無論如何都是書店對她的嘉許,生活突然之間就因為這小小的亮點多了幾分盼頭似的。

宿舍群裏那兩位暑假回家的同學也在報返校日期了,程愫祎輕快地打字,加入到她們關于“團圓聚餐”的讨論中去。

人有了開心的事就特別容易專注,下車進了學校,程愫祎也仍在低頭不斷發微信。

那個……與顧奕擎初吻的夜晚,她就是發着短信撞到他身上的,自那以後,她養成了格外謹慎的性子,雖然還是會邊走路邊看手機,但同時也會密切關注周遭環境。

所以當她發現前面一個人在她繞到一邊則也方向錯亂地避向同一邊、這個過程不斷反複、眼瞅着就要撞上時,連忙站定,準備對對方說“對不起你先走吧”。

她擡起臉,頓時整個人都定住了。

顧奕擎望着她,夜色裏只有一雙眼睛被照得晶亮,卻莫名地顯得容色憔悴。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目光裏沉沉地凝着千言萬語,排山倒海一般向她湧來。

程愫祎承受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淚水猝不及防地迅速壓向眼眶。

她慌不擇路地轉身,又發現走投無路,急忙往一側疾步走去。

顧奕擎兩步跟上,拉住她的手臂。

程愫祎僵在原地,聽他語氣晦澀地發問:“你……是不是跟予纾分手了?我看了你很久了……你搬來宿舍,沒再跟他見面……是他要分手?”

程愫祎咬着嘴唇答不出來。

顧予纾沒說分手——還沒,但确實是他要她走的。

顧奕擎喃喃道:“我本來覺得肯定是你要分手,盼着是你要分手,可你……一直也沒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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