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程愫祎剛從書房裏出來, 兜頭就看到顧奕擎站在外面。
“你洗好了?”她正滿腹都是關于他的心事,冷不丁吓了一跳。
“嗯!又快又好!”顧奕擎努力表白, 提醒了她剛才那個可以再看一集的承諾。
程愫祎有些好笑, 也有些心疼。他那麽想跟她在一起,但看她與顧予纾在一起, 就自覺不來打擾,對于他來說真的是……很懂事很有分寸了。
“好吧,走。”她往客廳走去, 卻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她不解地回頭,撞上他有些怯生生卻又滿含急切的眼睛:“又快又好,很香,很幹淨!”
程愫祎一時沒明白,直到他貼過來讓她聞他的身體, 她才恍然大悟!
程愫祎:“……”
顧奕擎:“一起睡!”
程愫祎:“不是這個問題……”
于是這天晚上, 程愫祎答應的第二集 電視劇也沒看成。
她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在顧奕擎的床頭安慰賭氣又傷心的他。
“你真的不髒也不臭,我發誓,你從來都沒有髒臭過!”
“你不跟我睡!”
“那也不是因為這個, 我真的沒有嫌棄你……”
最後,顧奕擎說了一句他受傷以來最長、也最讓程愫祎震撼的話:“可是, 我好想跟你睡啊, 你不覺得我很可憐嗎?我想跟你睡是因為我愛你呀,這個世界上我只要你和生命就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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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愫祎怔在原地,這次是真的, 無言以對了。
她欣慰于他将生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那次的奮不顧身真的讓她吓破了膽,所以自從她接手照顧他,就一直在給他反複灌輸自己的生命最重要這個理念,一有機會就要強調:什麽都沒有自己的生命重要,要首先愛自己、保護好自己,然後才能管別的。她自己也一直在身體力行,處處顧念他的安全,強化他對這一點的認知。
他什麽都聽她的,卻終于還是把她,放在了生命的前面。
剛才顧予纾是怎麽說的來着?顧奕擎什麽都忘了,卻還記得他愛她。
其實她一直分不清,他到底是記得自己愛她呢,還是在命運輪回、重得一次機會之後,仍是別無選擇地再度愛上她。
但于她而言,這兩者有分別嗎?它們的分別又重要嗎?如果他無論如何都是非她不可,如果他再怎麽重來都不過是再愛她一次,那她……是不是除了此身此情,也再無以為報?
最終促使程愫祎——或許還有顧予纾,下定決心的,是次日早上。
自從沒了幫傭,每天最早起的都是顧奕擎。
原本是程愫祎的,她起來先去将需要蒸的早點蒸上,後來顧奕擎自告奮勇代勞,他确實也因為作息健康而醒得早,程愫祎也就交棒給他了。
只是她總也不太放心,怕他萬一不小心觸電或怎樣,弄壞東西沒關系,怕的是他傷了自己,所以她總不會晚起太多,而且起床的第一時間就是去确認他無事,然後确認廚房無事。
這天早晨,程愫祎一開門就吓了一大跳——
卧室門口的地上居然躺着個人!
已經很克制而放輕的驚呼到底還是驚動了屋裏屋外兩個人,地上那一大只動了動,程愫祎定定神,才看清是顧奕擎。
顧予纾循聲起床,出門一看,也驚呆了。
顧奕擎揉揉眼睛看清他們,忽然想起來,不禁哎呀一聲:“我忘了!早點……”
程愫祎尚且震驚着回不過神來,顧奕擎則已迅速跳起,卻忽然捂住腹下,無措地團團轉了好幾圈,終于确定此刻自己最重要的事還是早點,于是奔向廚房去了。
程愫祎看清了他翹起的弟弟,他捂住應該不是害羞,而是覺得不舒服。
她哭笑不得地跟到廚房去:“你憋着小便呢吧?先去洗手間吧,我來就好。”
顧奕擎回過頭來,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聲說:“我錯了……沒睡好,醒不來……”
程愫祎琢磨着他這個沒睡好,已然明白了大半。
他羞慚地解釋:“睡不着,想跟你睡……”
因為太想她,所以昨晚他将枕頭被子搬到她的卧室門口,知道會被拒絕,不敢打擾,于是巴巴地守在門口,就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因為那是,離她盡可能近的地方。
程愫祎只覺得心裏的驚濤駭浪席卷了天地,有什麽東西開始緩緩崩塌。
這天程愫祎中午下課後就去接了顧奕擎回家。
顧奕擎上車後,乖乖跟她說:“予纾出差。”
程愫祎點點頭,無聲地嘆了口氣。
關于早上的情況,顧予纾沒跟她說什麽,但他兩個小時後就打電話說下午要去出差,這很突然。
而且他曾與她約定,以後再也不分開,除非能帶她一起,否則他不會去出差。
而現在……
他是在給誰讓位、又是在幫助她下定什麽決心,已不言自明了。
程愫祎對顧奕擎說:“嗯,他跟我說了,要去三到五天,這幾天就是咱們倆了。明後天周末,我在家,沒什麽事,下周一他要是還沒回來,我去上課時讓畢嬸來陪你,好嗎?”
顧奕擎對她和顧予纾以外的人有些輕微社恐,抵觸道:“不要,我跟你,不丢臉。”
程愫祎聽懂了他的意思,澄清道:“我不是覺得你丢人所以不帶你,你一點都不丢人,我是……”
她也不知該怎麽說,而他滿臉誠懇:“我一個人,可以,真的!”
程愫祎不太确定到底能不能留他一個人在家,只道:“到時看情況吧。”
她一瞥間掃過他摻雜着惶恐和失望的表情,仿似不經意般加了一句:“那個,予纾不在家,我可以跟你睡。”
在顧奕擎滿臉難以置信的驚喜盛放到極致之前,她補充道:“但我有兩個條件:第一,你要先睡,睡着了我才會去;第二,你不能跟我蓋同一床被子,我感冒了,會傳染你——不許說你不怕,你病了我還得照顧你。”
“嗯!”
這天晚上,程愫祎言出必行,到點就趕顧奕擎去睡覺,自己又看了一個小時書才去沐浴洗漱。
洗漱出來,她想着先去看一眼他睡着沒有。
打開卧室門,她發現夜燈仍舊開着,而他不但裹着她的被子睡在她的位置,而且還一直在努力蹬腿。
程愫祎驚訝道:“怪不得這麽久都沒睡着!幹嘛呢你?”
顧奕擎解釋:“你說過,運動可以發熱,我讓被子暖一點,你感冒就能快點好!”
程愫祎一時間又是感動又覺得滑稽,只好過去領情:“謝謝……那你回你被子裏去吧。”
顧奕擎動作利落地當即執行,只是滿臉興奮,一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根本不像是要睡覺的樣子。
程愫祎故意沉着臉:“你快點睡着,我說過的,你睡着了我才睡,你要是想讓我早點睡,就趕緊閉上眼睛。”
顧奕擎聞言馬上閉眼,程愫祎搖搖頭,打開手機,給顧予纾發消息:“忙完了嗎?”
他回得很快:“還在跟人喝茶,還有一會兒吧。”
“哦……那你別太晚了,注意身體。”
“嗯,還沒睡?”
“奕擎睡了,我過會兒再睡。”
片刻之後,顧予纾發過來一句:“別想太多,做你覺得該做的,記住,我不是你的心理負擔。”
程愫祎放下手機,扭頭看了看。
或許因為安心,或許因為剛才已經強打精神撐了太久,就這片刻功夫,顧奕擎就已經發出了酣眠中特有的均勻的呼吸聲。
第二天是周末,程愫祎照例陪顧奕擎做複健運動,給他按摩,然後想起他的指甲長了,便讓他端凳子坐過來,給他剪指甲。
剛從陪護那邊接手時,顧奕擎幾乎完全不能自理,洗澡,洗頭,刷牙,洗臉,全都得程愫祎來。但程愫祎教他他學得很快,不知是有動力呢還是原本從陪護那裏所學到的就已經累積得差不多了。
其實顧奕擎現在自己刮胡子剪指甲也可以了,只是他覺得程愫祎替他做很舒服,更喜歡讓她幫他。
程愫祎也很享受照顧他的過程,只要有空,就讓他躺在洗頭椅上,給他洗頭,刮胡子。
而此時,她就在從落地窗鋪陳進來的秋日暖陽裏,給他剪指甲。
上次剪指甲她給他剪深了些,害他痛了幾天,一直對此心有餘悸。
但他還是無限信任地肯讓她剪,而她也有心将功補過,一再保證不會再剪太深。
他:“要是又剪深了呢?”
她:“那就……”
他:“那你就允許我很晚才睡覺好不好?”
她:“……那就不是補償你,而是懲罰你了。”
他:“那我下次做錯事,你懲罰我就讓我很晚才睡覺好不好?”
她終于覺得不對勁:“你要很晚睡覺幹嘛呢?”
他望着她:“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程愫祎頓了頓,低頭繼續剪指甲:“我們不是在一起嗎?昨晚一直都睡在一起呀。”
他看着她:“不一樣,一起醒,一起睡!”
程愫祎沒說話。
這已不知是他第多少次強烈要求跟她一起睡,她卻意外地覺得心跳得比往常更快更亂一些。
也許是因為有些情緒已經積累到了臨界點,也許是因為……
昨晚一夜共眠,讓她覺得陌生又熟悉,許多回憶紛至沓來,仿佛昨日重現,身邊這個人睡着之後,分明與此前那個健康完好的男子毫無分別,而她習慣于被他緊緊擁在懷裏,她的身體自有記憶,條件反射地渴望被他壓在身下……
她屏聲靜氣,替他将指甲剪完,才擡起頭來。
而就在她握着他的手剪指甲、呼吸輕輕細細、似有若無地撩過他的手背和指尖的同時,她的餘光分明掃到他腿間的變化,一頭小獸就那樣一點點昂起了頭。
顧奕擎低頭看了看,漲紅了臉想要起身:“我……我好像又要尿褲子了……我去洗手間……”
程愫祎按住他的手,他局促地看着她,滿臉的為難和狼狽:“就是……久一點,過一會兒……才出得來……”
程愫祎仍是拉着他,他終于感到有什麽不對,定在原地。
她傾身擁住他,一手握住他那頭英姿勃發蠢蠢欲動的小壞蛋:“我來幫你,我教你怎麽做……”
剛開始,顧奕擎是一種闖入了瑤臺秘境的表情,新奇又驚喜,興奮又意外。
他訝然地承受,笨拙地模仿,有些手忙腳亂,有些目不暇給。
漸漸地,他的表情裏透露出了一種恍悟,好像在說“原來是這樣,這個地方我來過,我一直發瘋地想回來卻又苦于求告無門走投無路……而現在,終于!”。
他一點一點地反客為主,反受為攻……他一路喃喃地問:“我們以前……這樣過,是不是?我覺得有……我好像還這樣過……還有這樣、這樣……你喜歡這樣……”
當程愫祎在他縱情馳騁、一躍登天的關頭又哭又笑着尖叫時,他低吼着傾訴道:“我愛死你了,我比愛死還要愛你!”
很快,程愫祎就可以确定,顧奕擎尚未複原的大腦與完全修複的身體結合在一起,真的是回複到了二十歲的狀态。
因為不光這一天,包括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可以,連續,高質量地,很多次。